乐扬越说心里越难受, 眼泪流得越凶。

  如果不是怀着孕,他真想跟庄文柏打一架。

  凭什么这样欺负他啊。

  “乐乐,对不起……”庄文柏再次哑声道歉。

  乐扬在男人胸口蹭了蹭, 将泪水鼻涕全擦在对方昂贵的衬衫上,随后站起身, 转身冷漠地往楼上走。

  气大伤身, 他如今身子重,更应该珍重自己。

  不就是无缘无故吼了他几句吗, 他以前又不是没受过气,穿过来前受的气多了去,被说几句算什么,又不会掉块肉。

  只是……心里还是难受得紧。

  被庄文柏斥了几句, 比挨了一刀还要难受。

  乐扬又抹了把眼睛,回头看向一直跟着他的男人:“你别跟着我了,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庄文柏眸色微沉, 不敢反驳,应了句好。

  乐扬一个人走进卧室,锁上门, 静默几分钟后, 让管家给他送梯子上来。

  管家很快就送上来了,乐扬吩咐他放到对应位置,而后自己爬上去, 用纸遮住了摄像头。

  “乐少。”管家扶着梯子, 提醒道, “您这样做, 先生很快就要来了。”

  乐扬道:“来就来,我又不是真的犯人, 难道怕他?”

  听出他话里赌气的意味,想明白两位主家是吵架了,管家便没再多话。

  等乐扬遮住全部已知的摄像头,管家出去后,乐扬在阳台待了几分钟,而后拨通了心理医生的电话。

  “我和他闹矛盾了,他忽然吼我,我当时情绪很激动,可能也伤到了他……”

  *

  庄文柏久违地去了酒吧。

  ——大白天的,酒吧没什么人,不过卓影正好在。

  他不沾烟,也没有酒瘾,除应酬外,自己偶尔才会和朋友一起喝几杯。

  自从得知乐扬怀孕,尤其在将乐扬重新带回家后,他就再也没有喝过了。

  今天他情绪很差,但几番犹豫,还是要了一杯无酒精饮料。

  他还要回家,喝酒会熏到乐扬,对胎儿也不好。

  卓影见状嘲笑他:“如今我们庄总是真从良了,变成了烟酒都不沾还会做饭疼老婆的好男人。”

  庄文柏没有搭理他。

  卓影看出他情绪不妙:“你怎么了,跟嫂子吵架了?”

  庄文柏关着乐扬这件事,其他人是不知道的,他们只知道乐扬回来了,重新跟庄文柏在一起了。

  庄文柏道:“我骂了他。”

  卓影问:“为什么骂他?”

  “没有理由。”

  卓影:“……不可能,肯定有理由,要么他做的不对,要么你想跟他分了。”

  庄文柏眸色又深了深,拿出手机,避开其他人的视线,打开了监控画面。

  卧室内,镜头面前全是白纸。

  他呼吸一窒,又调出了其它监控。

  全都没有乐扬的身影。

  且佣人们正在保安休息室内听课。

  起初庄文柏便怀疑乐扬让佣人们晨练、听课是为了给自己创造逃跑时机,后来乐扬的表现实在太好,他这种念头才打消了。

  现在,不好的念头又疯狂涌入脑中,使得他手掌不自觉用力,玻璃酒杯被他捏碎,手掌出血他也感觉不到疼。

  和他吵架,在他面前哭,赌气让他滚,结果依旧是为了逃跑吗?

  “还不松手?”卓影好不容易才把他手掰开,骂道,“你疯了,感觉不到疼?”

  不疼,不如心疼。

  心脏好像被人攥住后泡在了苦水里一般,疼得他无以复加。

  如果不是坐在沙发上,他此刻一定已经疼得蹲在地上了。

  “扎这么多玻璃,你这手得去医院。”他听见卓影的声音。

  庄文柏就像听不见一样,坐在原地不动。

  他在抉择。

  现在回去,乐扬跑不掉,但强行把乐扬锁在身边,让他待在自己这样一个精神病身边真的好吗?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神经难以相处,为什么还要逼着乐扬接受他?

  “哥们,你是要流血而死吗。”卓影说,“就算你要自杀也应该割动脉或者静脉,割手掌你得熬到什么时候。”

  “要是为了博得嫂子同情,你现在应该拍视频。”

  庄文柏终于站起来:“我要回家。”

  “等会儿吧,我已经叫医生过来了,让他给你简单处理下再回。”卓影觉得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他这句话说完,医生正好提着医药箱到了,打折灯,快速将碎玻璃拔出,消毒止血。

  庄文柏一只手缠着绷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别墅。

  如果乐扬在家,对于他而言是意外之喜。如果乐扬不在家,他不会去追。

  他曾经说过,等孩子生下来后,他会放乐扬自由。那时他说的是假话,只是为了稳住乐扬。

  但现在……既然乐扬待在他这里过得不好,他有什么资格阻止乐扬离开呢?

  —

  乐扬和心理医生聊了很久,对方建议他什么都不用做,正常相处,只要不离开庄文柏就好了。

  “谢谢。”乐扬挂断电话。

  他将通话记录删除,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十一点了,便想下去看看王姨今天做了什么饭菜。

  他刚打开门,往前走了一步,差点被绊倒,幸好他反应快,扶着门框稳住了。

  他低头看去,对上了庄文柏惊喜的眸色。

  男人换了一套衣服,穿着运动鞋,人就直接坐在地板上,右手不知道怎么回事,缠上了满满的绷带。

  “你打架去了?坐在这里干什么?”乐扬问。

  庄文柏站起来,抱住他:“乐乐,我以为你走了。”

  “走去哪儿?”乐扬险些又要出言讽刺,他把讽刺的话咽回去道,“我就是在房间里睡了一会儿觉而已。”

  “我以为你厌恶我,要离开我了。”

  乐扬道:“不会,你惹我生气,我还没有从你身上拿到回报,怎么可能走。”

  “再说了,生孩子养孩子那么花钱,我那么穷,一个人哪里养得起。”

  庄文柏低声道:“你原谅我了吗。”

  “没有。”

  庄文柏道:“我已经告诉孙德,让他减一半安保数量了。”

  乐扬微愣:“你……”

  “卧室里的摄像头我会全部拆掉。”

  “但我也只能做到这些,乐乐,我没办法对你完全放手。”

  庄文柏能够做出这些“让步”,在乐扬看来已经是进步,这会儿他的气是真的消了,回应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说完,他推开庄文柏,视线挪到庄文柏的右手上:“你的手怎么回事。”

  “一点小伤。”

  乐扬不喜欢这种回答,蹙眉:“怎么来的?”

  “我以为你走了,不小心把酒杯捏碎了。”

  乐扬:“……我说过会陪你治病的,你怎么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他摸了摸男人的右手腕:“很疼吧。”

  “不疼,值得。”

  “值什么值。”乐扬眉头蹙得更紧了,“我又不是因为你手受伤才没有离开,就算我真的离开了,你的手受伤又有什么用,你这纯粹是自讨苦头。”

  “乐乐教训得对。”庄文柏吻住他,“以后我不会这样了。”

  乐扬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给对方好脸色了,但这次庄文柏也做出了改进,而且对方吻得很舒服,他小幅度挣扎了几下,随后便沉溺了进去。

  他承认自己是个恋爱脑,即便是对方无缘无故吼了他,他还是想办法为对方解决烦恼,看见对方受伤还是很心疼,简直是没救了。

  —

  庄文柏没有骗他,当天傍晚乐扬特意去保安室转了一圈,里面的床铺空了一半。

  两间卧室的摄像头则是他看着拆的。

  庄文柏还说,明天会带他去补办.证件。

  “你忽然变得这么好,会加重我的恋爱脑。”晚上,乐扬滚进男人怀里,枕着对方的左臂,说道。

  庄文柏道:“我不好,这些是你本该拥有的,是我原本对你太差了。”

  “那你以后要加倍对我好。”乐扬顿了顿,轻声道,“母亲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医生。”

  不等庄文柏回答,他又连忙说:“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如果你还是不想说,那就不说,我们慢慢来,不着急。”

  只要对方在慢慢好转,无论多慢,他都会等的。

  “下次我就告诉她。”庄文柏自己不愿意再等了,“我会努力快点变正常。”

  他今天克制不住自己,骤然冲乐扬发火,明天就可能对乐扬动手。

  这很不好,极度的不好。

  黑暗中,乐扬看不见对方的神色,自然也不知道对方的情绪。

  他小心着不碰到男人的右手,搂住了男人的腰,不知是第几次保证:“我也会一直陪着你。”

  又说:“宝宝也是。”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我困了。”

  “睡吧。”

  两人相拥而眠,次日一起出门,补办.证件。

  他们只去补了身份证和户籍本,因为其它证都需要身份证才能够补办。

  拿到补办的身份证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从办事处出来,庄文柏问他还想不想去幼儿园。

  “去。”乐扬毫不犹豫地说。

  庄文柏便打了电话,联系了幼儿园的负责人,等他们抵达时,负责人已经等候在园门口接待了。

  互相寒暄客套一番,庄文柏说要自己闲逛,那负责人便先行离开了。

  这家幼儿园和前天乐扬看见的那家可谓是天壤之别,它面积极大,必须得看地图才能知道自己在哪儿。它各类设施齐全有医馆乐馆不说,还有温泉假山,翠绿的草坪,以及专业的球场。

  “我小时候就在这家幼儿园上学,不过那时候这家幼儿园没有现在这么大,设施也没有这么多。”庄文柏说道。

  乐扬点了点头,有些艳羡:“这么大的面积都能建好几十个普通幼儿园了,你们富人可真享受。”

  “谈不上享受,有球场就要练球,有专业老师就要学专业的知识,每个月考试竞争,排名会发到家长的手机上。”

  闻言,乐扬又点了点头:“那是挺累的。”

  “小时候精力旺盛,不觉得累,但压力很大。”

  “你压力也大吗,你应该是第一名吧。”毕竟你是主角。

  “第一名也有压力。”只不过压力不来自学业,而来自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