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来认识

  “这是第一映像,我会一直记得。”周泽文写完顾城那首诗,接着在纸的背面写上一句话,他一边写一边读出来那句话:“未来,与君共勉。”

  他们认识得总归是晚的,赵容爽没能像洛书景那样在泽文童年时就陪在他身边。他会因此而感到遗憾,但又时常为自己的幸运暗喜——不论如何,到底还是遇上了不是?况且还是在这样美妙的年纪。

  “有你这句话,我就不紧张了。”

  赵容爽笑着把那张便签纸接过来,仔细看过几遍,才小心地叠起来把它放入自己的口袋。

  他现在光是想想未来的日子,全身上下就不可抑制地热血沸腾,他实在是太期待了。

  “加油,我想看你风光无限的样子。”周泽文拍拍赵容爽的肩膀,看他的眼神满是期待和鼓舞,然后温润地笑着进了屋子。

  他们高考统共只考两天,最后一场考试结束,那天晚上老王把全班同学都约出来吃了一顿晚饭。那些学生里当然也包括原本在11班但后来又转走了的同学。

  老王只说让同学们耐心等待结果,并不询问大家考试感觉怎么样。

  三年,推杯换盏间。

  “你们这届,是我教过最累的一届,也是我教过最好的一届。”老王带着其他五个任课老师站在大厅中间,把手里的酒杯举起,目光扫过一圈,那酒最后在一腔豪言壮语间被喝下去。但他就只喝了这一杯,不然就要醉了。

  赵容爽看一眼在他身边坐着的周泽文,此情此景,竟让他生出一种“家”的感觉来。他想过去的那三年,想三年前过去的另外十几年——三年实在是太短了,但只因为一些人事,就变成了比三十年还要珍贵的时间。

  大概是到了毕业季,各大店铺都开始张贴毕业主题的宣传海报。大家出来时,正好看到一张大海报,粉红的底色,不像是毕业季的宣传,倒像是在诉说两个人的恋爱。

  有的人看了那海报,难免嗤之以鼻,指点道:“真要搞浪漫也得有个限度吧?谁愿意花光自己所有的运气去遇见一个人?就算说出来了不也是惺惺作态吗?不切实际。”

  赵容爽抬眼看那张高挂着的粉色海报,那上面果真写了一行字,“为了和你相遇,我愿意花光所有的运气。”

  赵容爽轻轻地把它读出来,扭头看周泽文,“啧,泽文,这家伙还真是浪漫主义过了头——还什么为了和你相遇愿意花光所有的运气?那可得了吧,我看这不是什么写给情人的话,明明就是写给仇家的。”

  周泽文听他这么分析,玩笑道:“那就麻烦赵大文豪帮我仔细讲解一下这句话的深意了。”

  “好嘞!”赵容爽欢快地应下,嘴唇贴着他的耳朵,学着阴森恐怖的语气说:“你仔细品品这句话,像不像‘我宁可变成一个倒霉蛋也要拉上你垫背’?翻译一下,啊——我恨你、我恨你,我死也要拉你下地狱……”

  周泽文没忍住笑出声来,评论道:“你刚刚那么说,我倒是觉得他们像是一对相爱相杀的情人。”他笑过后又回到那句话本身,说:“可能因为他知道自己等不到了。”

  他和赵容爽并肩向前走着,又说:“不过如果真有这样一个人,就是为他死都是值得的,更别说什么运气不运气的了。你觉得呢?”

  “那好吧。”赵容爽注视着周泽文,他想海报设计师大概也曾遇见过一个有着光的特质的人。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能苟同那位设计师的说法,于是补充道:“不过要我说,我宁可说不要十年二十年的寿命,也不想花光所有的运气。”

  他想的是如果花光了运气就只是能遇见的话,那就太亏了,怎么说也得亲一亲抱一抱才好。想到这里,他又开始计算着离周泽文十八岁成年还有几天……

  “容爽,我们应该学着浪漫一点。”周泽文突然说。

  “哦,还差二百零六天。”赵容爽没注意周泽文说了什么,等他发现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后,又连忙解释道:“哦哦,我刚刚在算什么时候元旦放假呢,你刚刚问我什么?”

  “我说,我们去约会吧。”

  “啊?约……约会?”赵容爽竟突然不适应周泽文这样主动,反而让自己脸红了。这不怪他害羞,只是他听到“约会”这个词,第一时间想到的场所不是电影院、不是高级餐厅,而是……酒店……

  “咳咳……好,好啊!约会嘛,约会我最擅长了!”赵容爽强压下自己的邪念,但他总是越到将近两个人成年的时候,越是迫不及待又情不自禁地想到那些。

  他莫名有些懊恼自己跟着袁缘学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不学,他到时候拿什么教周泽文呢?总不能委屈小可爱去学那些东西吧?

  还是袁缘说得有道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赵容爽这么想着,极不自然地揽住周泽文的肩膀,一本正经道:“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那得挑个黄道吉日才行,地方也要选好了,我到时候必须给你一个大大的惊喜!”

  不过这么说起来,赵容爽又突然想到念佛寺那个老和尚,他庙里的签挺灵的,赵容爽就想着是不是应该也挑个黄道吉日去庙里还个愿。

  但拜佛之前,他和周泽文又是经历了怎样的分别?

  他想到那些龌龊的手段,想到周泽文站在水池边上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洗掉鲜红色的血,想到某天他在医院撞破真相时的那种心惊胆颤。对于那些,他无法细致地回想,哪怕只是偶尔脑海里闪过类似的念头,就能勾起鼻尖的酸涩。

  “泽文,”赵容爽语调深情又有些颤抖,他一双漆黑的眼睛望着周泽文,说:“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受伤了。泽文,你要信我。”

  “我什么时候不信你?”周泽文双手捧住赵容爽的脸,,回他一个笑容,说:“约会那天,不但你要给我准备一个惊喜,我也会给你一个惊喜。”

  “赵容公,你有什么特别思念的人吗?”

  卧房中,周泽文欺|压上赵容爽的身子,两人鼻尖相抵,相爱的时候,好像怎么亲近都不会觉得腻歪。

  赵容爽迟疑片刻,啄一口周泽文的脸,说:“以后有你就够了,我没有特别想的人。”

  “骗我。”周泽文并不满足于一个浅浅的亲吻,再一次俯身咬住赵容爽的嘴唇,这猛烈的攻势让赵容爽措不及防,只得频频求饶道:“泽文,你可放过我吧,再这样我可管不住自己了。”

  “不老实,该罚。”周泽文并不停下,直到他感受出赵容爽真的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时,这才羞赧地和他分开。

  “泽文,你看你总是这样,撩拨了我就又撒手不管了……”

  “你想要我怎么管?”周泽文和赵容爽腻得久了,在脸皮方面的修炼倒也有了几分成色,才这一小会儿,就又神色如常了,隐隐还有反压之势。不过他还有正事要和赵容爽说,也就没有继续逗他。

  周泽文正了正神色,说:“容爽,我和你说件事。”

  “什么事?”赵容爽现在正欲|求|不|满,脸上全是委屈。

  “我喜欢你,想弥补你的一切缺憾。”

  眼前人明眸皓齿,像个谪仙似的,想象中,这种人该是潇洒快活无拘无束的,怎么竟然会说出这种红尘中万千羁绊的话来?

  赵容爽被他深情款款的真挚打动。爱里面,性只占据一小部分,更多的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但总有许多毫无负担的笑和泪,把那一份爱不断加深,加深以后展现在脸上,同时刻进骨头里。

  他们是一样的,彼此喜欢又热烈地爱着,就想要弥补彼此的一切缺憾。

  “泽文,我有你呢,我没有缺憾,今后也不会有缺憾。”赵容爽看到周遭都是白光,那是眼睛里的泪水在作祟。他把脑袋深深地埋在周泽文的肩膀上,他原本都要忘记的,可是泽文为什么要提呢?

  “有你在,我没有缺憾。”他不承认自己有什么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