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给他一个清楚的解释……

  直到人就只剩三三两两,雨也还在下。赵容爽站的地方在地势低洼处,好在旁边就是下水道,不至于湿了鞋。

  算了。

  赵容爽转身,伞沿上的水被甩出去,不小心撒到了过路人身上。那人原本骂骂咧咧,抬头一见是赵容爽,就噤了声,嫌弃又慌乱地逃开了。

  从东门进入老校区,沿着围墙走能一直走到501的那栋楼。湖畔的柳树本就所剩不多的叶子被一阵风吹来,又掉了一地,但飞不起来,因为被水和泥黏住了。

  “赵容公!”

  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赵容爽手一抖,伞就不小心掉入旁边的湖中了,风一吹,就飘得很远。

  “泽文……”

  赵容爽缓缓地转身,看见周泽文朝他飞奔而来。

  “我都看到了!是不是赵思行做的?你其实什么都没做对吗?我信你的。”

  周泽文也没打伞,眼镜的镜片被雨水遮住了视线,他就把眼镜摘掉——好在度数也不是很高,这样近距离看,还能看得清赵容爽的睫毛。

  赵容爽喉结攒动,说不出什么。

  他答应了赵思行的提议——与其说是提议,不如说是交易。和赵思行这两次相处下来,赵容爽也清楚他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

  他和周泽文的照片虽说赵思行不是主谋,但背后肯定少不了他的指使和助力。

  徐飞是喜欢袁缘的,他虽然想借此使周泽文声名狼藉,但如果在热门上看到袁缘和赵容爽的亲密照,必然是会一门心思扑在删除这些图片上,这样一来,他再无心继续黑周泽文。再加上赵容清和赵思行两个人去联系删贴,周泽文的那些黑帖还没来得及被更多人看见,马上就消除得不留痕迹了。

  赵容爽和袁缘的亲密照流出,还在网上疯传,让赵千实看到,这必然是让他丢了很大的人,赵容爽在赵家之外的名声也臭了。赵思行达到目的,想必不会再从周泽文身上做文章。

  这很好。

  这是他在短时间内想到的最有效的解决方案。

  但他还是对不起两个人——一个是袁缘,还有一个是周泽文。

  他说不出口,他想解释,但是……照片上的事是真实的。

  “容爽?”周泽文等他的一句话。

  赵容爽深情款款,款款深情里是万分歉疚的肝肠寸断,他哽咽着,说:“我爱你,泽文。我爱你,是真的……我和袁缘……我和袁缘,我们……”

  “也是真的对吗?”周泽文等不到一个明确的回答,但他看赵容爽表情也看出来了——两个人激吻的动图是真的……背景就在501的客厅……

  “所以是真的对吗!”周泽文揪住赵容爽的领子,狠狠的、紧紧的抓住,就是没舍得下手打他一拳。

  “什么时候住进去的!他什么时候住进去的!你不是说你们什么都没有吗?你不是说那些都是谣言吗?你不是说这些你都会澄清的吗?”

  “赵容爽!你澄清啊!你怎么不澄清啊……”

  “你说啊!你说这都是谣言!假的!骗人的!”

  周泽文第一次对一个人声嘶力竭,他从没想过,原来这感受这样痛苦。

  可任凭周泽文如何质问,赵容爽始终不答一字——他是说不出口的,谎话他说不出口!

  袁缘在501没等到赵容爽,也从这条路过来找他。

  他远远地看见赵容爽被周泽文揪住,还以为两个人打起来了,遥遥地喊一句:“小爽!”同时朝他俩飞奔过来。

  周泽文看见袁缘过来,狠狠地放开赵容爽。

  雨水滴在眼睛里,沾染了盐分后又席卷而出。

  周泽文死死地盯住眼前这两个人,但声音却是软软的,像提起过千斤重担又放下后的无助和筋疲力尽,他问赵容爽:“赵容爽,我眼睛看不清,你告诉我,他是谁?”

  赵容爽缓缓吐出“袁缘”两个字,周泽文又提高了音量,但听上去还是细若蚊蚋,问:“袁缘是谁?”

  “袁缘……”赵容爽看一眼站在他身边陪着他一起淋雨的袁缘,他已经对不起袁缘一次了,他要怎么说?他要怎么说才能谁的心都不伤?

  “袁缘……”赵容爽嗫嚅着,“袁缘……他是我的好朋友……最好的朋友……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好朋友……”

  “好、朋、友……”

  周泽文冷冷地瞥他两人一眼,终于笑了,他苦笑着,低哑着喉咙,“赵容爽,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喜欢你——你以前也说,我是你最好的兄弟……可现在我算什么?”

  周泽文终于忍无可忍,冲上去朝着赵容爽的脸给了不轻不重的一拳。

  他还是不忍心,怕一拳太重伤了他的面子,赵容爽平时最看中自己的脸了,要是伤着了,肯定是要难过很久的。

  袁缘在一边看着,早已觉得觉得不公,在周泽文的拳头打在赵容爽脸上时,袁缘心底所有的怨恨就都在一瞬间爆发了。

  “你凭什么说小爽?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对你好!小爽受伤第一天你就走了——你对他不闻不问,你有什么资格说他?!你走了还不让别人搬进来住吗?你有什么了不起的?”

  “住手!”

  赵容爽一把拉开袁缘,差点把他甩在地上。

  赵容爽立时慌了,还没来得及看顾周泽文一眼,就连忙转身扶住袁缘,嘴里询问他是否有事。

  这些举措在周泽文看来,就证实了那些他一厢情愿以为的“谣言”——那哪是什么谣言啊?那分明是真的……

  周泽文走了,他知道是他自作多情了。他不但自作多情,还自以为是,他凭什么觉得赵容爽就该至死不渝地喜欢他呀?

  我害过一个人了,不能……不能再害第二个……

  雨还是下,纷纷扰扰的,像清明谁离开了人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