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个合格的助理, 业务能力倒是不打紧,最要紧的就是揣摩老板的心意。

  默默地等候在外面,等顾流初结束他的行为, 黑着脸坐回办公桌, 似乎冷静下来后, 周凌才泡了杯咖啡, 推开门走进去,把滚在脚边的钢笔捡起来。

  他把咖啡放在桌边, 试探着问:“顾少,不如我去查一下那个女生的资料?”

  顾流初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抬头瞪向他,昳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恼怒:“查什么查?他的交友行为和我有什么关系?”

  对他来说,季醇只是晚上提供睡眠辅助的抱枕,只要乖乖听从他的命令、准时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床上、保持洁身自好、不胡乱交友、保持从头到脚的干净整洁便好。

  他想尽办法摆脱和制止季醇这阵子的变态痴汉行为以及过度的深情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继续引火上身、引狼入室。

  再说,少年一反常态,想要的不就是引起自己注意吗。

  自己怎么可能任由情绪被他操纵和左右?

  周凌自是不敢再说什么,站在旁边忙不迭点头,他翻开手中的行程表, 又说:“有所大学发来了邀请, 过两天是他们百年校庆, 顾氏以前给他们捐过楼,他们想让您出席。”

  “这种场合不是老爷子热衷于现身的吗?”

  自从将顾氏转交给顾流初这个孙子之后, 顾老爷子整天钓鱼下棋闲着没事干, 便经常出席这种以前不怎么去的场合。

  人老了, 终究容易空虚,需要别人对他的赞美与吹嘘来维持莫名的自尊心。

  顾流初则从来不去这些场合。

  不仅抽不出时间, 也无法忍受拥挤的人群身上的汗渍与气味。

  自幼年开始,他的大多数时间都是独处,即便接手顾氏的这两年,他在公众面前露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周凌本来也觉得没必要把这件事专门跟顾流初汇报,但怕如果遗漏了没说,到时候顾大少爷知道了又要挑刺。

  他瞧着顾流初的脸色,小心翼翼地解释道:“是这样的,季醇上学期是他们专业的第一名,每个系的第一名都会上台说两句,他这次好像也在上台演讲的同学名单里。”

  “不去。”顾流初果断地道。

  他低头,翻开文件,拿起签名笔开始工作。

  周凌一时半会儿也琢磨不透他的心思,点了点头出去。

  还没等他推开玻璃门,顾流初垂着头,盯着文件夹,缓缓道:“不过,S大是百年名校,不给面子似乎不太好,当年老爷子也是这所学校毕业的。”

  周凌道:“要不然我让人和老爷子说一声?他可能会想要去。”

  顾流初抬头看他的眼睛,道:“可上次酒会老爷子腿摔了,现在行动不便。”

  周凌:“……那怎么办?”

  顾流初一副忍辱负重的样子,扼腕道:“只能我去了。”

  周凌:“……明白了。”

  这头季醇把乔佳佳送回学校,便收到了辅导员的微信:“小季,你准备一下,后天百年校庆你代表咱们系的同学上去说几句,就表达一下对学校的祝福就行了。”

  季醇走在林荫道上和辅导员讨价还价起来:“王老师,能换个人吗?我怕搞砸。”

  辅导员发来一个愤怒的表情:“不止你一个人上去的,每个系的第一都要上去,你们站一块儿,你好大一个男孩子扭捏社恐什么?”

  “我不社恐啊!”

  看来辅导员是真的没见过他几次面,居然会以为他社恐。

  季醇羞涩地发:“我平时作文都不及格,您确定要让我上吗?”

  辅导员无语了一会儿:“我会另外找个同学帮你写稿子,你上去念就行了。”

  季醇:“吼,太好了,谢谢王老师。^▽^”

  晚上季醇回到顾流初给他安排的新公寓去,收拾东西的过程很麻烦,但收拾完了他走到阳台去,看着窗外的夜景,伸了个懒腰,立马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拜托,谁能不高兴,这可是拥有了自己的江景大平层啊!虽然只是暂住。

  这样一来想后空翻就后空翻,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之前和顾流初住在一起,由于顾大少爷喜欢安静,受不了声音。他既不能看电视,也不能打游戏。就连打开手机浏览网页偶尔有视频小广告弹出,他都赶紧掏出耳机戴上!

  过得如同哑巴新郎!

  现在完全没有这个顾忌!

  季醇火速打开外卖软件,购买了一堆薯片和冰淇淋,打开液晶电视,随机切换到体育频道,然后又打开笔记本,登录自己好久没有上线的游戏,坐在地毯上快乐地边吃零食边玩。

  简直想在地上打滚,乐不思蜀!

  不过快到十点,该去上工了。

  季醇非常敬业,特地提前洗好了澡,吹干栗色碎发,穿好顾流初喜欢的白色睡衣,才上了楼。

  站在顾流初门外,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九点五十五分。

  嗯,看来还得在外面待五分钟再敲门。

  如果是技术按摩之类的行业,顾客都喜欢技师提前到,可以多按几分钟。

  但现在金主爸爸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想在睡眠之外的时间看到他。

  于是季醇果断转过身,背对着大门,戴上耳机继续看游戏视频。

  作为一个年下攻,他觉得蹲在对方门外是很苏的,他看的那些BL小说和浪浪韩剧都有这种情节。

  但此时情况显然不同。

  他要是敢在门外蹲下,裤子碰到地面,待会儿一进去金主爸爸可能就要打断他的腿。

  于是季醇只能站在那里。

  真是个很难搞的总裁受。

  顾流初洗完澡,穿着白色浴袍在黑色沙发上坐下,打开手机看了眼外面的监控。

  一眼就看到了少年站在外面,背对着家门却没有进来。

  少年一直站在那里,穿着讨他欢心的白色睡衣,栗色头毛吹得服服帖帖,乖顺柔软。

  他低着头,两只手放在身前,不知道在干什么,时不时抬起来一下。

  ……像是在擦眼泪。

  顾流初跷起的二郎腿顿时放下,直起了腰。

  哭了?

  他缓缓皱眉。

  虽然白天季醇刻意做出了一些引起他注意的行为,像是满不在乎一般,但晚上在他看不到的角落,却这么伤心。

  顾大少爷白天的那点儿怒火登时全消,心中忽然又生出了点儿欺负人的愧疚。

  先前两人一直住在一起,除了白天外出的时间,其他时间几乎都是待在一起的。

  现在突然分开异地,连他都有点儿不适应,更别说季醇了。

  本来人到了晚上就容易脆弱,更别说对于季醇而言像是被抛弃一样。

  季醇是个男孩子,恐怕也不想在人前表现出来,于是只在独自一人的时候偷偷掉眼泪。

  顾流初是见过季醇红着眼眶的样子的,在城中村的破楼外。他坐在车内,少年鼻梁上贴着创可贴,从车子旁边走过去,红着眼睛,脸上满是泪水。

  当时他扫了一眼,便漠然地收回了视线。

  此时那一幕却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顾流初忽然有点坐不住,他看了眼时间,才五十八分。

  但他已经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

  刽子手都能通融通融,他倒也不必那么不近人情。

  季醇盯着手机屏幕,看自己的主队赢了比赛,正嘎嘎乐。

  好久没看游戏比赛了,今天看得有点放纵,眼睛都熬红了,金主爸爸门外光线暗,他忍不住又揉了揉。

  冷不丁听见身后的门被打开,他急忙将视频关了,塞进睡衣前的兜里。

  季醇转过身来,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

  顾流初的视线从少年发红的眼眶和仓促揉眼睛的动作上扫过,喉结动了动。

  果然哭过。

  “进来吧。”

  季醇忙不迭进门换鞋,看都不敢看金主爸爸,生怕他在自己的眼睛里找到游戏的余影。

  虽然顾流初也没不让他看游戏视频,但面对夏天都要穿两件、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一看家风就很严谨、很古墓派、看到黄色文字都面红耳赤的顾大少爷,季醇不知道为什么不太敢在他面前表现得太男大学生的样子。

  不过——

  ?他好像没发现自己刚才在看游戏?

  还好还好。

  不知道是不是季醇的错觉,刚才金主爸爸让他进去,声音都没平时那么冷淡了。

  看来他之前真是太讨人嫌了,所以金主爸爸才会那么冷冰冰,现在他严格遵守金主爸爸的规则,金主爸爸对他都友善了几分。

  这样子想着,季醇更加紧紧闭牢嘴巴,不让自己的话唠属性打开。

  两人躺到床上去,从头到尾一一句话没说。

  连话都比平时少了,三句话都没说到。

  仿佛是在无言地表达伤心。

  自己是不是做得太残忍了?

  顾流初再一次默默思考着。

  但没等他思考太久,身边的安眠药精便让他睡了过去。

  翌日季醇又是早早地消失,顾流初醒来时,床边的余温也不剩了。

  他又是一个人寂静地换衣、洗漱、吃早餐,乘坐电梯下楼,上车,抵达公司。

  顾流初承认自己略微有点不适应,但这和感情完全无关。

  并且这只是暂时的,毕竟有一只大喇叭天天在你耳边循环播放,突然有一天喇叭被拿开了,你也会有点不适应。

  而少年的不适应,只会比他更多。

  少年不也努力在忍吗?

  S大校庆当天又下起了雨。

  顾流初是个非常厌恶下雨的人,不仅讨厌噼里啪啦的雨声,也很烦雨和泥会弄脏他的裤腿。

  潮湿和粘糊的感觉更是令人不舒服。

  即便从头到尾都坐在车上,但下车时难免也要在雨中走两步。

  开车接顾流初去参加活动时,周凌看出来他墨镜下英俊的脸上满是烦躁,便道:“要不然我打电话去告诉校董方,给您取消掉。”

  “还是去吧。”顾流初靠在车子后背上,白皙的肤色在阴濛濛暗沉的雨天显得更加白。

  他提了提裤脚,提前挽了一道起来。

  季醇说幼儿园时父亲从来不参加他的领奖活动,不是吗。

  虽然他对季醇是没什么感情,但看在季醇先前为他付出那么多的份上,他也稍微做点事好了。

  顾流初的座位被安排在礼堂的第二排,旁边全是校董领导。

  他一个年轻人,还戴着墨镜,坐在那里格格不入。

  一坐下来,顾流初便感觉身边全是中年啤酒肚和发胶的气味,难以忍受,他额头青筋都冒了出来。

  全是地中海还抹什么发胶。

  没过两分钟,马上便有人过来把他身边校领导的座位往旁边挪,他一个人占了四五个位子,周围空出一片来。

  他这才感觉稍微舒适一点,强忍着靠坐在椅背上。

  S大的领导们:“……”

  唉,这图片拍出来上新闻不是很好看啊……搞得像他们都没洗澡被嫌弃一样。

  不过顾氏继承人肯来,肯配合上新闻就很不错了,他们还要什么自行车。

  顾流初本来长得就显眼,这会儿周围空出来一片,更显眼了,不过好在他坐在第二排,坐在前面的人不多,而后面的人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坐在第一排的是一些等待领奖的学生,方便待会儿上台,季醇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学生坐的是普通的蓝色硬椅子,不像第二排的领导那样坐红色的软椅子,而且他们面前没有铺了红绸布的台子。

  季醇拿着发言稿跟着其他十几个学生一坐下来,就注意到了坐在第二排的顾流初,他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金主爸爸怎么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倒也正常,s大有好几栋楼都是外面财团投资的。

  因为脸盲,他忍不住回头看了好几眼,生怕只是一个戴着墨镜和金主爸爸年龄相仿身高相仿的其他人,自己认错了。

  顾流初冷冰冰地坐在那里,双手抱臂,一动不动,目不斜视,根本没有看季醇,耳根却莫名地红了下。

  这小子怎么一直扭头过来看他?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关系似的。

  都引起旁边的中年领导的注意了。

  也不收敛点儿。

  更何况自己都让他收回他的感情了。

  季醇理科成绩出挑,高中遇上数学题不用写出解答步骤都能用心算出来,但只要一遇上有关于优美词汇的作文,记性就不太好。

  早上到学校就开始背他的发言稿,背到现在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

  属于背的马东梅,记成了马蔷薇。

  他简直想拿着发言稿上台,但又怕丢他们辅导员的脸,毕竟他身边坐着的其他系的学生全都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什么都没有拿。

  他在椅子上坐立不安,觉得更加口渴了,被辅导员监督着从早背到现在就没喝口水。

  他扭头到处看,哪里有矿泉水。

  只见他们第一排的学生面前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第二排的顾大少爷和领导们面前却放满了各种果汁和矿泉水。

  这是搞区别对待啊!

  季醇下意识朝着顾流初面前的桌子上那瓶矿泉水看了好几眼。

  上面的校长在讲话。

  他忍不住低下头,掏出手机偷偷给顾流初发信息:“金主爸爸,我能喝一口你的水吗?”

  这是今天第一句话,应该不算破坏规矩吧。

  “不能。”顾流初很快回了短信。

  季醇:“……”这也太小气了吧!

  这小子想什么呢。

  顾流初看了一眼被自己喝到只剩一半的矿泉水瓶,有点羞恼。

  自己喝过再给他喝,岂不是间接接吻?

  这小色魔的目的不会就是这个吧。

  从一大清早偷偷摸摸别人的胸变成了这种方式?

  都和他说清楚了,他怎么还在搞这些色/诱人的小动作?

  顾流初不禁皱眉。

  虽然顾大少爷从来没有恋爱经历,但他也猛然反应过来。

  少年故意去自己楼底下给别的女生送奶茶是推,现在就是拉。

  这是推拉啊!

  不愧是高中就懂这些并且写变态日记的高手。

  顾大少爷忍不住瞪了季醇一眼。

  不过从侧后方看去,少年嘴唇好像是很干,虽然已经签订了补充协议,逼着少年好好整理他自己的感情。

  但他也不至于让自己的抱枕渴着。

  顾流初看向不远处靠着墙壁站着的保镖,抬了抬手。

  不一会儿,有一名保镖猫着腰过来,给季醇递了一瓶桔子汁和一瓶矿泉水,递完又猫着腰跑了。

  季醇震惊了下,拿着两瓶水顿时受宠若惊。

  金主爸爸大好人!

  坐在季醇旁边的几个同学不明所以地看了季醇一眼,搞得季醇怪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颇有种高中时代和自己的好基友坐在课堂下面偷偷传递零食的感觉。

  他匆匆喝了一大口水后,把两瓶水往怀里藏了藏。

  季醇动用了今天的第二条额度,给顾流初发去信息:“谢谢,您真是玉树临风。”

  信息很快恼羞成怒地回了过来:“别得寸进尺,记住那天晚上的补充协议。”

  还故意发短信夸他!短短一小会儿就诱惑了他三回!这就是小变态答应他的会收回感情?!

  要不是看在少年嘴唇实在有点干涸,他根本不想理他!

  季醇虎躯一震。

  差点忘了要尽量减少和金主爸爸的交流。

  为了节省最后一条交流额度,季醇没有回信息。

  有时候想想他确实不是一个很好的摇奶茶的员工,总是出状况,没有按照金主爸爸的要求来。

  金主爸爸一个月给自己开八十万!自己还为了一瓶水的小事破坏两人的协议,实在是不够专业。

  季醇拿着手机,痛定思痛,在内心做了一千字检讨之后,决定接下来一定时时打起精神,不让金主爸爸不高兴。

  一直没收到季醇的回复,顾流初坐在台下,忍不住明目张胆地看了手机好几眼。

  这小子有没有一点发信息的礼仪?

  就这么让自己变成最后一个回复的?

  推又开始了是吧。

  学校校庆无非各路领导发表演讲,漫长枯燥,好不容易熬过季醇上台发言的环节,顾流初已经起身想走了,不过等学生发言结束后,整个校庆开幕式也就结束了。

  开幕式终于结束,一直等在门口的周凌忙不迭去把车子开过来。

  顾流初走到会堂门外,站在檐下看了眼漆黑的天幕下噼里啪啦的雨,烦躁地皱起眉,双手插兜,等周凌撑伞来接。

  季醇本来是跟着散场的学生一起出去的,撑着一把大黑伞在雨中走出十几步后,忽然又掉转头来,朝着礼堂门口走来。

  顾流初身材高挑,他一眼看见少年栗色的头毛,微微蹙起眉。

  他心里些微有些烦躁。

  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做好了补充协议,也制定好了规则,但他和季醇的生活还是无法切割开。

  这让他有一些事情一直拖泥带水、处理不干净的焦躁感。

  不似他往日凌厉的作风。

  就像现在,明知道周凌会把车子开过来,季醇还撑着伞过来接他。

  他觉得两人无法彻底分开,小变态的责任重大。

  又是在他门口哭,让他心软的,又是撑伞过来,想和他在同一空间的。

  所以自己到底要不要走进他的伞下?

  不进去,少年会尴尬,可能晚上又偷偷地难受。

  进去,又会肩膀碰肩膀,藕断丝连……

  这头顾大少爷杵在原地,还没纠结完,季醇已经一阵风似的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接到了没带伞的乔佳佳。

  顾流初:“……”

  顾流初亲眼看着两人共一把伞从他身边走过。

  短发女生穿了一双黑色马丁靴,踩起的水溅在季醇卡其色的裤腿上,而季醇毫不在意。

  “我没带伞,室友都先走了,幸好季小醇你还在附近,真是太麻烦你了。”女生的声音远远飘过来。

  “这有什么好麻烦的?你回哪儿?送你回宿舍还是去图书馆?要不然伞就给你吧,我淋一淋没关系的。”这是季醇的声音。

  季醇在别人面前好像比在他面前稍微成熟一些,尤其是在女生面前。

  可能是因为女性会更加激起他的保护欲。

  顾流初插在裤兜里的手攥成拳。

  又是故意的吗?

  ……

  季醇撑着伞送乔佳佳往校门口那边走着,乔佳佳还得打车去打工的地方,一辆熟悉的黑车突然缓缓开了过来。

  车子在他们旁边停下,周凌降下车窗,笑着道:“雨下太大了,我送你们吧。”

  季醇方才朝礼堂走过去的时候,用余光看见周凌也正撑着伞走来。

  见不会让金主爸爸淋雨,他才放心地把乔佳佳接走了。

  虽然金主爸爸让自己公事公办,不要再像之前那样缠着他“喝奶茶”,但季醇对金主爸爸淋雨必生病的体质还是有点不放心。

  S大面积很大,礼堂距离校门口实在有点远,雨下这么大,他和乔佳佳虽然撑着伞,但要一路走过去浑身肯定要湿透。

  他倒是无所谓,但乔佳佳还穿着裙子呢,已经冻得抱着手臂哆嗦了。

  他不由自主朝车子后座看了一眼,周凌说要送他们一程,可金主爸爸愿不愿意还是个问题。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后座的玻璃窗降下了一厘米的距离。

  顾流初的声音飘了出来:“上车。”

  比平时还要更冰冷一点。

  显然不愿意他们俩上车,毕竟他们俩裤腿都湿了。

  这对于有洁癖的金主爸爸而言很难受。

  不过雨实在太大了,就连季醇都打了个哆嗦,他还是收起伞上了车。

  乔佳佳虽然一头雾水,但也紧跟着他上了后座。

  这下三个人都坐在后座,季醇在中间。

  一上车乔佳佳才注意到,后座居然还有一个人,只是坐在阴影里,而且戴着墨镜,根本看不清楚模样。

  只依稀辨认出很年轻,长得也很俊美。

  乔佳佳莫名被空气中的寒意冻得打了个哆嗦,忙道:“把我放在校门口就行了。”

  周凌笑着道:“雨下得太大了,这位同学,你打工的地方在哪儿我直接送你过去吧。”

  乔佳佳憋了憋,忍不住侧头对阴影里的人道:“虽然您很帅,但我不是什么随便的女大学生。”

  她看过的高干文十篇都有九篇这个开场,年轻的富豪在雨中忽然把女大学生弄上车。

  她可是有暗恋对象的人!

  车上另外三人:“……”

  周凌差点笑出声来,正要解释,季醇忙不迭道:“哈哈,佳佳你误会了,这位司机大哥是我的朋友。”

  他可不敢在外面说顾大少爷是他的朋友。

  顾流初:“……”

  居然笑得出来?不应该难受吃醋吗?

  被黑暗中的顾流初瞪了一眼,季醇连忙捂上了嘴。

  “这样啊。”乔佳佳松了口气。

  “系上安全带吧。”季醇又道。

  他余光瞥见左边冷冰冰的俊美男人没有系安全带,扮演了那么久的年下攻,已经养出了习惯,操心的毛病忍不住又犯了。

  但又不敢直接和金主爸爸说话,免得被嫌烦,于是索性扭过头对乔佳佳说,好间接提醒金主爸爸。

  自己有心脏病不知道啊,万一突然急刹车往前撞了头就糟糕了。

  “哦哦,好的。”乔佳佳这才发现自己一时紧张,居然安全带都没系。

  车子里不知道为什么完全不开灯,实在太黑了,她摸半天都没摸到安全带。

  季醇对这辆车无比熟悉,摸到了安全带帮她系上。

  顾流初:“……”

  很奇怪,顾流初很烦,很烦,前所未有地烦躁。

  他戴着墨镜靠在后椅背上,英俊的脸上面如冰霜。

  是因为车子里的人变多了,而且泥水带上了车吗?

  周凌把乔佳佳送去了她打工的地方,待乔佳佳下车后,直接载着顾流初和季醇往翡翠湾的方向开。

  电梯,一路沉默。

  季醇直接在十七楼下了电梯。

  顾流初:“……”

  他强忍着怒火,上了十八楼。

  终于到了晚上十点,季醇洗澡洗头,收拾干净自己,上了楼。

  金主爸爸现在也不允许他说话,作为一个话唠,每次睡前那个档口他都无聊得要命,于是他在手机里面下载了一些游戏视频,把声音关掉,打算趁着金主爸爸没注意的时候看一会儿。

  他进了门。

  顾流初看也没看他一眼,给他开了门之后,径直去厨房继续切自己的苹果。

  季醇于是在沙发上坐下来,偷偷摸摸地看游戏视频。

  看得出来顾大少爷极少干活儿,切个苹果制造出了剁人的效果,砧板哐当哐当响。

  幸好楼下都被他买了,没人,不然都要以为这里在分尸。

  顾流初整个人心不在焉,简直是神色恍惚,他高大的身影立在料理台前,冷冷盯着砧板上的苹果,墨镜都忘了摘。

  忽然一不小心划过了拇指,血渗了出来。

  季醇坐在沙发上,由于怕被顾流初抓到自己在游戏视频,看一会儿就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一眼。

  因此在他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指尖血珠渗出来时,季醇第一眼便注意到了。

  他脚步一动,下意识就想冲过去。

  但一刹那,理智阻挠了季醇。

  金主爸爸都说得很清楚了,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当一个抱枕,其他时候两个人必须当陌生人。

  他等下又要让人生气。

  季醇竭力按捺住了自己关心的念头,低下头继续看游戏视频,不过心思已经开始神游了。

  他觉得他和金主爸爸这个样子,真像结了婚后已经没了感情、互不关心、貌合神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离婚但知道迟早会离婚的夫夫。

  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恋爱都没怎么谈过,就体验了一把快离婚的心情。

  季醇被自己脑子里冒出的念头逗乐了,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吓了一跳,赶紧捂住了嘴,偷偷地往厨房看了眼。

  应该没听见吧。

  厨房里正笨拙地给自己的伤口缠纱布的顾流初:“……”

  ……

  翌日去了公司,周凌便发现,顾流初脸色难看,像是没睡好一样。

  当然,睡着肯定是睡着了,毕竟脸色不像遇到季醇之前一样病态的白。

  但神色瞧着似乎没有前段时间那般精神奕奕了,这在他俊美雪白的脸上很明显,眼底下又有一些青郁色的痕迹。

  周凌忍不住问:“您昨晚没睡好吗?是有什么烦恼吗?”

  顾流初在办公桌后坐下来,微笑道:“睡得很好,没见我精神饱满?”

  他现在能有什么烦恼?

  方城和郑总的祸乱解决了,小变态的事情也解决了,他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不愧是他,一切事情都快刀斩乱麻。

  而且这两件事情都解决得非常的完美。

  “那就好。”周凌也没多想,可能只是连日下雨,光线问题。

  他走出去给顾流初冲咖啡。

  然后等他推开门进来,就发现顾大少爷向后靠在转椅椅背上,仰着头,额头上敷着块冷毛巾,漆黑的眼睛闭着,前所未有的一副气若游丝的样子。

  周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