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之遥倒是比他反应更快一点,开不及说什么,先把刚刚未及掩好的门用肩膀撞上了。

  他赶紧把衣服穿上,挂在门后的外套也套了起来,拉链拉到最上方拉的紧紧的,喘了一口气才明白过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司钺怎么会在门外!他刚刚看见我的脸了吗,他不会是特意来抓我的吧!

  这是第一个念头。

  ——啊啊啊没穿衣服被看见了。应该也没什么吧,又不是以前了,大家现在都是Alpha。再说刚刚应该也没看到什么,就半个背……可是好尴尬啊,早不看晚不看非挑背最丑的时候看,可恶可恶。

  静静龟缩了半分钟的时间,胸腔里不停跳动的心脏也慢慢平息了下来。简之遥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什么也没有。多希望他能把自己当成工作人员直接走了,可是想想也知道他刚刚好像还叫了自己的名字,这完全是痴心妄想。

  “唔,你还在吗?”简之遥揪紧自己的领口,故意压低了声音,有些忐忑的问。

  外面的人似乎叹了一口气:“我在。”过了一会儿又说,“你准备躲在里面冻一夜吗?”

  简之遥:“……”

  他在英勇就义之前照了照镜子,深深觉得外套这样穿也太土了,又把拉链拉开,像以前一样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露出里面的衣服。

  既然身份已经被发现了,保佑保佑司钺刚才什么也没看到,让他还能维持完美的形象。简之遥暗中祈祷,扬起标准的微笑,猛地打开门:“嗨~”

  老婆。心里偷偷口嗨了一把,他最终还是没敢把这两个字说出来。

  司钺站在门外,眼神先是看着门框,而后才像确认了什么似的慢慢的转过来。注视着简之遥的微笑,眸光渐渐变得有些幽深了。

  他居然罕见的笑了一声,“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们两就堵在门口?”

  简之遥看到了他背后探头探脑的老板,拉着司钺的袖子进了门,把门关上了。

  进了门司钺却并没有坐,简之遥拉着他的袖子有些踌躇,小心翼翼的放下了。

  简之遥正搜肠刮肚地想着等会怎么解释会显得合情理一点,无论怎么看一个单纯的舍友做出自己这种事都很奇怪吧。就听见头顶一个声音响起:“你的伤口还好吗,有没有伤到骨头?”

  万万没想到司钺居然是先关心自己的伤,简之遥鼻头有些酸酸的。刚刚太紧张了忘记痛了,被人关心之后好像全身酸麻的感觉一下子又回来了。

  但他没有夸大,老老实实的说:“应该都是一些皮外伤,擦擦药马上就好了。”

  司钺:“不疼吗?为了瞒我躲也不躲?”

  简之遥低着头没吭声。

  “对不起……”司钺的手搭上他的肩膀,好像在透过薄薄的几层布料感受他皮肤的热度。当他的嗓音离得很近很低的响起的时候,简之遥觉得像大提琴一样悦耳动听:“我刚刚不应该让你去和那群人对战。我是有些怀疑你的身份,想要借他们来试探你。但没想到你宁愿受伤也不愿意露出真正的实力。”

  简之遥没注意别的,先问:“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我有那么明显吗?”

  司钺笑了笑:“如果你去做贼,大家没有在第一天发现你,只能是因为看你太可爱。”

  简之遥红了脸:“什么,什么意思?你这是对一个Alpha说话的态度吗?放尊重点。”

  “从前,有人毛发过敏,养了一只仓鼠不要了送给我。”司钺却突然说起了不相干的事情,“我每天看着它忙忙碌碌的跑来跑去,想,为什么送我仓鼠的人一直不来看我呢?我再怎么细心地照顾它三年,它还是死掉了。那时候我觉得我很像这只仓鼠……抱歉说多了,我的意思是你跑来跑去的样子很像我养过的那只可爱的仓鼠。”

  简之遥本来还在仔细听他的仓鼠的故事,听到最后自己被比喻为仓鼠直接怒了:“好啊你竟然还敢笑我。我跑来跑去奔波劳碌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不被你发现。我出于同学友爱之情助人为乐你不感激涕零就算了还看戏!你才仓鼠呢,我活的肯定比三年久多了。”

  忿忿不平的声音渐低,到最后快听不见了:“本来以为你是个三好学生正经读书人没想到蔫坏。”

  司钺在他旁边的矮柜上坐了下来,偏头看着他:“所以,你这么辛苦的帮我赚打工钱,真的只是因为‘同学友爱之情’吗?或者你可以直接地说你同情我和家里的关系不好。又或者,也许有别的什么?”

  高大修长的身躯坐下来时,一下子缩小了许多,气势上也柔和了下来,呈现出低人一等的倾听姿态。简之遥被司钺眼神里的专注的温柔误导,误以为他可以对他完全敞开,误以为他可以对他任意做些什么。

  “我。”简之遥张了张嘴,感觉喉咙有些干涩,想了想他干脆也在旁边的柜子上坐了下来,曲起一只腿踩在柜子上,抱着膝盖,不用直视身边的青年让他更有安全感一些。

  “如果我说……我高中的时候,就比较注意一个人,你信不信?”

  “是什么样的人?”清淡的声音,像是朋友间的谈天。

  “一个很笨的人,不过那是最开始的时候。后来好像变好了一点。”简之遥把脸埋在膝窝里,“后来是一个很讨厌的人。他很烦,他是全校唯一一个不搭理我的人,好像永远很拽一样。当然我承认我也没有去搭理他,不过我那个时候以为我是Omega,O怎么可以主动搭理别人呢,你说是不是?”

  “也许吧。”司钺说,“那你说的那个人应该怎么做?”

  简之遥已经说得这么明确了见旁边的人还是听不懂,转头瞪了他一眼:“他应该怎么做我怎么知道!不过,就算按照情理道义来说,他也不应该把帮过他的人当作空气,当作什么不存在的东西一样,有时候路上碰见了连个招呼也不打。至少以后的大考小考每次考试中,见到别人比他考的差了,应该帮助一下吧?怎么可以学习了别人的学习方法就自己一个人当年级第一了去呢。”

  司钺有一会没说话。

  简之遥等了半天,以为他走神了,却听他说,“抱歉,你说的这些。我想那个人应该做不到。”

  随着他的起身,刚刚在简之遥身边的温度好像也随之一道离开了。高大的身影逆着灯光,投下来的阴影把简之遥完全笼罩了。

  “为什么。”简之遥抬头看着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你要走了吗?”

  “因为当那个人满心期待的去见他的时候,却听见他说‘那个人又蠢又穷,永远配不上他。’”司钺的声音突然变得懒洋洋的,拖长的腔调里于是自然多了一分嘲讽,“小少爷,你还是回去当你无忧无虑的贵族少爷吧。把这十几天的辛苦,当是体验人间疾苦生活的一场磨炼。当成一个笑话讲给你的朋友们听,他们听了会很开心的。”

  简之遥呆呆的看着他。

  男人背对着他,并没有回头,吐出来的字词像刀子一样,“还有,希望你以后不要来这里了。占着别人的训练名额编出来的苦情励志故事并不感人。”

  门关上了。

  *

  两年半前的周日。

  首都大学附属实验中学旁边的一家教育中心门口。

  公交车刚一到站,司钺就急忙挤出人群跳了下来,查看着手腕上一个简陋的手环上发出的定位讯息往前跑。他三十分钟前还在餐馆打工,只来得及和餐馆老板只会了一声,临时矿工被扣除两天的工钱就赶了过来,只因为简之遥忽然发消息说,要他送一本书。

  因为老师让学委帮一下新来的转学生,简之遥这几个周末都会趁着有空的时候来帮司钺补习。大多数时候是在学校里,不过就算门窗关的再好也难免会有一些爱八卦的人故意走来走去的偷看。简之遥不胜其扰,加上起了好奇心,就要去司钺家里看看。司钺支吾推脱了好半天,才勉强承认,现在的房子是他自己租的,可能条件不是很好。简之遥发誓自己没那么娇气,绝不会说什么,司钺才带他坐上了自己的自行车。

  简之遥坐上去的时候笑着说,现在谁还用这么老土的交通工具啊,你是一百年前的人吗。司钺涨红了脸,一声不吭,突然飞速下坡,也没个预警,吓得简之遥连忙死死地抱住司钺的腰,夕阳的余晖让他们两的影子紧密的交织在了一起。司钺好像全身僵硬了似的把不稳龙头,蛇形走位把简之遥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这才承认古董交通工具也是有它的厉害之处的。

  简之遥是观察到司钺小小的租房里拥挤的摆了两个锅的,但晚饭司钺给他点了个外卖,简之遥乖乖吃完了,撑着下巴看着司钺刷碗,觉得这个新来的转学生长得还挺高,眉眼也很有韵味,总和学校里看腻的那些咋咋呼呼的学生不一样。

  补习完司钺没有送简之遥回去,因为他爸爸派了秘书来带他回家。简之遥笑眯眯地和司钺说下次见,司钺就站在出租屋的门口挥了挥手,静静地看着黑色的轿车升起窗,悬浮上半空,带着少年平稳的飞走了。

  本以为要等到周一上课才能见他,没想到第二天周日打工时就收到一条信息,简之遥十万火急的说,“我的书好像落在你家里了,马上要上补习班了,能不能帮我带过来!拜托拜托~”

  司钺找了半天才在桌布底下找到书,他没时间想书怎么会跑到了这个位置。跑到简之遥说的那栋教学楼那栋那层时,还余喘未消。

  “你确定他会巴巴的跑来给你送书?人家可不是学校里一心追你的闲人体育生,人家可是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的。”一个女生的声音。

  司钺没在意,他站在楼梯口稍微平复了一会心情,想等会看起来体面一些。不经意的听到了一路上惦念着的人声音。

  “我就玩玩不行吗?”简之遥听起来挺得意,“反正他一会就来咯,看你们等会还不信。”

  “简之遥,怎么现在就没个镜子让你看看你那劲儿,你干嘛这么关心他啊。”那声音停了一会儿又说,“不会吧,老师让你帮他补个课,你不会真看上那个穷小子了吧,我听说你昨天还去他家了。”

  好半天没声音,只有司钺因屏住呼吸而显得越发清晰的心跳。

  等了好久,久到司钺想偷偷走掉的时候,简之遥抗拒的声音响起:“……你再瞎说,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他家又破又小,他人又蠢又呆,教个题怎么都教不会,我早不耐烦了,不如你去喜欢他吧!”

  Omega们笑闹着走远了,只剩下怀里抱着书的高个子少年,全身的血液都冷却了下来,忘了自己的目的,转身坐在了台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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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遥遥伤害了少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