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诈师的灵活度和速度都极高,尤其是在不被伏见宫恶玉这个灵魂核心在附近压制的情况下,她的能力可以被拉到巅峰。

  甚至在杀人鬼面前,都能占到一些便宜。

  但终究,“一些便宜”不能作为优势,她的专业也并不在此。

  论战斗能力——包括战斗意识和战斗经验在内——整个恶玉马甲圈里都没有哪个马甲能和杀人鬼匹敌。

  尤其是,杀人鬼自己拥有独立的核心、他的力量并不受任何灵魂分体的压制。再加上他的续航、耐力也远非欺诈师能够比拟的。

  后者很快便败下阵来。

  不过,杀人鬼对“控制”、“俘虏”这样的词毫无概念,这些行动也压根儿不在他的大脑中。

  所以,他的刀,从最一开始就是朝着致命的方向去的。

  可是,只要伏见宫恶玉还活着,在马甲身上,就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致命的。

  杀人鬼的刀穿过欺诈师的胸口、插入欺诈师的大脑、甚至直接斩下她的头颅。

  但不论杀人鬼如何尝试,不论欺诈师的身上染了多少血色,她都不会死。

  那身白底粉纹的衣衫已经变了模样、成为了彻底的红衣。

  但,属于欺诈师的那双眼睛,却依然淡然坚定,丝毫不被连续的死亡影响,甚至在被斩首之时,都不会发出一点尖叫。

  这样毫无变化的模样迅速浇灭了杀人鬼的热情。

  ——欺诈师对他的了解实在太过深入,即使有一时失策,但和伏见宫恶玉比起来,她显然更知道该如何熄灭杀人鬼的热情。

  也知道该调动杀人鬼的兴趣。

  欺诈师摸着脖颈上愈合得毫无踪迹的伤口,抬眼看着甩动着匕首、兴致已经明显减退的杀人鬼,终于觉得到了可以开口的时机。

  “杀人鬼先生,你,应该知道的吧,这样不论杀我多少次,我都是不会死的哦。”欺诈师无奈的眼神中包裹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宠溺,“不仅不会死,我的状态,实际上和你无太多差别,伤口也会很快愈合。”

  她垂眼,摩挲着领子。自己这副浴血的模样,着实是戳在了杀人鬼的心巴上。她适时地让自己融入衣料的衬托中。

  “连伤疤都没有,根本就不会留下你的痕迹,”她用沾血的手指抹在自己的脸上,紧接着又是一擦,红痕便晕染开来。

  血液的颜色变浅,这让杀人鬼很是恼火。

  欺诈师一步一步地靠近杀人鬼——她没有尝试用自己眼睛的力量,杀人鬼不喜欢被操纵,强制使用很可能会产生反效果。

  她只需要用一点挑拨性的言语,“即使我站在你的面前,但我的命、我的血、我的身体,甚至是一定程度上我的意识,都完全不在你的控制之下。”

  别人只觉得杀人鬼随性——甚至连伏见宫恶玉都是这样想的。但实际上,只有欺诈师知道,对方的随性表现在一种极端的控制欲下。

  后者的专制程度可一点都不逊色于她。

  “你可以随意地伤害我——但是我的四肢、躯干、头颅,甚至是发丝,却都不由得你。我们,不是很久以前就交流过的吗。我、过去的你,还有其他的马甲,一切都在‘主人大人’的控制之下。”欺诈师伸手,将自己的血液抹在杀人鬼洁白的衣服上,后者不会拒绝这样美丽的颜色,“只有离开了这种控制,我们才能是我们。第一次的大正,那个月光下加深的美丽色彩,你不喜欢吗?”

  杀人鬼在被引导的回忆里,眯起了眼睛。

  吞噬那月光下发黑的红色,是他最美好的记忆之一。

  “从那之后,一切的杀戮都变得太过简单。太过简单的东西,就会变得无聊——”欺诈师的话一下子就楔入了杀人鬼的心脏,“我应该道歉才对,没有及时注意到这点上的问题。这几日我思来想去,不论是人、咒术师还是异能力者,甚至是咒灵,都是千篇一律的。有了那个核心后的你,在这个维度上,已经看不到什么新奇的东西了。所以,你才会转战到另外一边。我很理解哦,杀人鬼先生——你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完全就是我可以预见的未来嘛。”

  欺诈师轻而易举地就将自己和杀人鬼的立场再次连接了起来。

  “但——只是一味地听从,又和过去有什么区别呢?”欺诈师眼睛一转,将视线落在了杀人鬼脖颈上的choker,和她自己脖颈上的一样,这是一种奴役的象征。

  恶玉们只会在一段时间内觉得有些新奇,但不可能永远佩戴着它。

  会被这样的东西束缚,已经是欺诈师一定程度上的失策了。

  只是那次的决策有得有失,并不令人后悔。

  反倒是这次伏见宫恶玉的灵魂变故,才真的让人头痛。

  欺诈师无法逆转时间,自然便要利用这种“令人头痛”的属性。

  “换个角度想想,不论有没有核心,我的生死和‘颜色’,任何时候都能更改。但伏见宫先生那样特别的灵魂,可绝对是千载难逢。”欺诈师手指点在下巴上,“杀人鬼先生,难道就不想看看,那样维度的灵魂被彻底撕裂的样子吗?”

  杀人鬼挑眉,用天真的语气问道:“但,之前,不是试过了吗。灵魂透明得刺眼,完全不漂亮嘛!”

  “那是因为我们吞掉了那个灵魂。医生用毒杀人也不会产生漂亮的颜色啊——杀人鬼先生不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不喜欢她的吗?”欺诈师对答如流,“但是,如果是撕扯的话……灵魂断裂的样子,杀人鬼先生有见过吗?”

  杀人鬼听得眼睛一亮,“还没有诶!”他把匕首向外一甩,锋刃钉入了一个路过的黑衣组织成员的大脑,“灵魂也会流血吗!”

  “撒——”欺诈师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完全没有机会见到呢。这是完全、崭新的一个领域。”

  这样“新”的东西,可比“旧”的欺诈师有趣多了吧?

  杀戮的快感在欺诈师身上不断重复过之后,杀人鬼已经不可能再在她的死亡上看到什么新意了。

  就要在这样无聊的时候,欺诈师的挑动才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看,杀人鬼的随性就决定了他无定式的立场。

  他虽然讨厌限制,但实际上却对一个操纵者、一个“导游”是有心理需求的,欺诈师打算拿回自己的权力。

  显然,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进展顺利。

  但,她也并没有把握能够长久地控制杀人鬼。

  伏见宫恶玉的敌人就只有他们一批马甲,可欺诈师要考虑的高维灵魂,可不止伏见宫恶玉一个。

  她向来是走一步看五步,她需要认真考虑考虑在伏见宫恶玉之后,杀人鬼身上的不稳定因素了。

  她讨厌不可控。

  伏见宫恶玉和欺诈师想来也是有相似之处的,至少在对待杀人鬼的看法和行动上,他们二人表现出了惊人的一致。

  只是在这个问题上,伏见宫恶玉的准备要更快一步。

  有了灶门炭彦的支持,他在破晓之初就看到了那把传说级的日轮刀。

  炭彦一边带他们走入校场,一边给他们介绍着刀的历史——他说得很兴奋,看得出来,他也是才知道不久,所以仍然沉浸在那种热血沸腾的氛围里。

  “刀的第一任主人是先祖的一位朋友,叫做继国缘一,是过去鬼杀队传说级的剑士。辉利哉爷爷的信里说,呼吸法正是那位大人的独创,他将那些技艺无私地教授给了鬼杀鬼的队员们。也是以他的日之呼吸为核心,才衍生出了后来各种各样的呼吸方式。顺便一提,善逸先生的呼吸法是雷之呼吸,自传里说是最厉害的衍生技艺呢,速度快得就像真的雷电一样,超级帅气!只可惜……他们在战后很快都死去了——”

  比起继国缘一的故事,还是后来我妻善逸一行的经历更加生动,多亏了那本自传上写得极为详细。

  “……据说这把刀也被修复过,战斗中它和鬼中最强的力量发生过多次碰撞。偷偷告诉你们,我之前在这里过夜的时候,总感觉听到过这个房间里发出的嗡鸣,但我进来之后,反而只有开缝的窗,所以我一直以为是风的声音呢。”

  伏见宫恶玉专心听着,虽然并没有真正看过这些漫画内容,但就喜欢的故事类型来说,这绝对是他的菜。

  从正门玄关进入,穿过庭院、道场,藏馆在整个建筑的最深处,也是整个地区每日能够晒到太阳时间最长的一个位置。

  灶门炭彦揭开玻璃柜,伏见宫恶玉拔出了那把刀。

  由黑至红,渐变中带着火焰纹路的刀刃凛冽,既热烈又冰冷。

  不需要细看和分辨,伏见宫恶玉就已经能够感觉到剑身在和他体内世界意识的共鸣中,嗡嗡作响。

  像是一种渴战的鸣叫,又像是对敌冲锋的号角。

  比起其他人,这把刀更加清晰地感受到恶鬼的残留。它的任务未绝却被封锁,自然会不断地积累战意。

  灶门炭彦听到的声音大概率不是风的声音,而是刀的召唤。

  日轮刀需要一个使用者、一个新主人,带着它完成最后的任务。

  伏见宫恶玉抬起手,将刀举起。

  突然,一阵风重重地吹开了窗。

  把灶门炭彦和芥川龙之介吓了一跳。

  “奇怪,这里明明锁着窗户的。”灶门炭彦上前去看,却发现那把锁栓已经断裂。

  被风吹断的?

  还是被太阳的热烈熔断的?

  晨曦的阳光穿过窗口,刺入刀锋。在这股光线里,刀身的颜色先是变得浓烈,紧接着,那条渐变的红纹仿佛真正的火焰一样在刀身上燃烧,甚至迸发出了剩下阳光的炽热。

  很快,刀身那浓烈的颜色被拆解,尽数化作了火焰的一部分。火焰中不断有“噼噼啪啪”的声音传来,和刀鸣声混杂在一起,像是一曲乐章,更像是战斗中兵戈铁马的嘶吼。

  “歘——!”

  焰心的颜色向外一扩,顿时和阳光的折射融合在一起,消失在了空气中。唯有伏见宫恶玉手中的刀柄能够作为其存在过的证明。

  而只有伏见宫恶玉自己能够感受到,融入手中的那种势如破竹的锋利。

  这,就是他的绝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