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心挣>第115章 虫翳(41)

  另一边,屠斌原本和詹富海态度一致,随你警察怎么问,我就是一句不知道走天下。但陈争将周洪的话转述给屠斌,屠斌越听表情越精彩,终于忍不住给自己争辩,“那我也不知道来的是警察啊,哎我艹了,詹总让我来做这事,我他妈连刘品超杀过人都不知道!罗应强真是刘品超杀的啊?他……他看上去没那能耐啊!”

  屠斌一副市井小人的面孔,看上去确实没有策划全局的能耐。

  陈争说:“你也别急着喊冤,季顺和周洪都是你的人吧?他们一个按你的要求给刘品超提供了几天庇护之所,并把人送到剧院来,一人按你的要求假扮刘品超。你能脱得了关系?”

  屠斌急得大喊起来,“可我真不知道刘品超杀了人!更不知道詹总他,他要对付你们警察!”

  陈争示意他稍安勿躁,“那你就好好说说,詹富海是怎么吩咐你的,还有,最近有什么人接触过詹富海。”

  屠斌不得不交待,他当年欠下一屁股债,逃到南山市来,走投无路时遇到詹富海,被詹富海留在身边当打手,这一打就打出了名堂,帮詹富海暗地里收拾过不少人。后来云享娱乐有了正儿八经的保安队,他在里面当了个小队长,慢慢升到老大的位置。

  詹富海待他不错,给了他很多自由,他这么多年来也没让詹富海失望过,自认为是詹富海的心腹。他知道自己文化程度低,商业上的东西,他从来不打听,詹富海让他去做什么事,他也不问来龙去脉。

  罗应强出事之前,他从詹富海口中得知刘品超的存在,他让季顺和周洪去做的,就是詹富海让他去做的。他比他们多知道的仅仅是,吊塔已经被做了手脚,周洪爬上去一定会死,那个被周洪引上去的人也会死。

  陈争拿出鸣寒的照片,“真不知道他是警察?”

  屠斌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支支吾吾,“不知道。”

  陈争说:“你既然是詹富海的心腹,詹富海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你,能不告诉你,这个人是警察?”

  “我……我……”屠斌狡辩不下去了,承认知道詹富海要对付的是警察,但又辩称以为只是个小片警,没想到是个这么重要的警察。

  陈争忽然问:“认识韩渠吗?”

  屠斌茫然:“什么?”

  陈争给他看韩渠的照片,“他昨晚就在会场,你没注意到他?”

  屠斌嘀咕,“剧院那么多人,我哪儿注意得到啊,况且我昨天有任务,盯着B区呢!”

  “那昨天以前呢?”陈争又问:“你只需要回答,有没有见过他出现在詹富海身边?”

  屠斌想了很久,摇头,“真没发现。”

  天快亮了,刘品超从病床上醒来,看到鸣寒的一刻,眼睛顿时红起来,第一句话是:“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我哥。”

  重案队的人也在,病房暂时变成了审问室。鸣寒有些控制不住情绪,“超哥,不是说好有线索交给我?你到底在干什么?”

  程蹴上前,“鸟,你回避,我来审。”

  鸣寒皱眉看着刘品超,有太多的话想问,但这不是让私人情绪影响调查的时候,他退到墙边,将话语权交给重案队。

  程蹴问:“刘品超,有人看到你在罗应强、‘张易楠’遇害之时,从洗脚城离开。有没有这回事?”

  刘品超点头。

  程蹴问:“你去干什么?”

  “杀人。”

  “杀谁?”

  “罗应强。还有和他在一起的人。”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个答案,鸣寒还是不由得扬起脸,闭上眼叹息。师父将唯一的亲人托付给他,他非但没有照顾好刘品超,还眼睁睁看着刘品超滑向深渊。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从他查到吕鸥的母亲徐荷塘可能与“量天尺”有关开始,是他让刘品超盯住徐荷塘。如果当初他不这么做,刘品超是不是就走不到这一步?

  程蹴继续审问:“你为什么要杀罗应强?”

  刘品超看了鸣寒一眼,但鸣寒正闭着眼,对这道视线一无所知。

  “为了给我大哥报仇。”刘品超平静地说。

  鸣寒猛然回神。

  “你大哥是谁?罗应强和你大哥有什么关系?”

  刘品超说起兄长刘晨风,语气中充满疲惫和难以掩饰的内疚,他从兄弟俩相依为命说起,到刘晨风成为省厅机动小组的重要成员。

  鸣寒不得不打断,“刘晨风是我师父,他执行的任务有一部分涉密。”

  程蹴会意,让鸣寒来提问。

  “你查到是罗应强杀了刘晨风?”鸣寒眉心紧缩,目不转睛地盯着刘品超。

  刘品超说:“我没查到,我……掉进陷阱里去了。他们想用我来杀掉你。”

  这话说得前言不搭后语,不止程蹴,就连鸣寒也没有立即听明白。“超哥,你别急着发泄情绪,一个一个问题说清楚。现在在南山市的不止我,老唐也来了。”

  刘品超的眼睛撑了撑,“唐孝理?”

  “是,为了你这个刘晨风的弟弟,凌晨到的。”

  刘品超抿着嘴唇,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几分钟后,他终于开口,“是徐荷塘,她告诉我,我哥就是被罗应强害死的。”

  那天,他在竹泉市发现了徐荷塘的踪影,本该立即报告给鸣寒,但他已经从竹泉市发生的案子以及鸣寒的反应推测出,徐荷塘恐怕和刘晨风生前执行的任务有关。

  刘晨风在世的时候,他总是和刘晨风不对付,也不喜欢警察,觉得刘晨风正义得呆板,为了人民可以牺牲自己,还有遵守不完的纪律。

  为什么要活得这么累?

  刘晨风没了,他才意识到哥哥对自己有多重要,剩下的人生里他只有两个目标,一个是为哥哥报仇,一个是照顾好哥哥的徒弟。这些年毫无线索,他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而当线索出现,那些平时克制着的仇恨和冲动一下子爆发出来。

  他和刘晨风、鸣寒都不同,他不是警察,不用被警察的条条框框束缚住,他也不需要将恶人绳之以法,他要做的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如果他能手刃仇人,那么鸣寒身上的负担也会轻许多,他下去了也能够向刘晨风交待。

  来到南山市之后,徐荷塘发现了他,并且似乎故意等着他靠近。他短暂地犹豫,一是因为南山市是鸣寒的故乡,二是徐荷塘的行为他解释不了,万一是陷阱该怎么办?思索再三,他决定告知鸣寒自己跟踪徐荷塘到了南山市,自己想不明白的事,让鸣寒来动脑筋。

  消息发出后不久,他就和徐荷塘正面接触了。徐荷塘笑着对他说:“你跟踪我很久了,正好我也希望和你合作,找个地方聊聊?”

  他很警惕,没有立即上车,但徐荷塘抛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我知道你为什么跟踪我,你想知道是谁杀了刘晨风,而我恰好知道答案。”

  车向新城区开去,停在某个空旷的车库。徐荷塘并没有让他下车,而是给了他一叠照片,照片上的人正是罗应强。

  “这个人是南山市的首富,刘警官当年潜入一个叫‘量天尺’的组织,查到应强集团和‘量天尺’有利益交换,但刘警官还没有来得及将情报传回去,就被罗应强发现,惨遭灭口。”徐荷塘一边说话一边抽烟,驾驶座那一边的窗户开着,刘品超拿着照片的手激烈颤抖。

  “我凭什么相信你?”他艰难地维持着理智。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跟踪我?”徐荷塘笑着反问。

  刘品超说:“……因为你就是‘量天尺’的人。”

  徐荷塘笑容更盛,“不愧是刘警官的弟弟,明白人。”

  随后,徐荷塘给刘品超看了更多“证据”,其中有刘晨风和罗应强在一起的照片,有罗应强提及刘晨风的音频。刘品超问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事,徐荷塘神情无奈地说,因为她想脱离“量天尺”。

  她提到了自己的儿子吕鸥,自责当年为了所谓的前途放弃家人,上了“量天尺”的船,从此过着不见天日的生活。她坦白自己在“量天尺”里的角色是联络者,连接“量天尺”的各路负责人和客户。而罗应强这样的富商就是客户。

  罗应强是她最初负责的客户之一,她对罗应强的所作所为了如指掌。当年刘晨风调查“量天尺”,原本不会查到任何线索,因为“量天尺”非常低调,并且有一群像她这样为客户擦屁股的联络者,保证他们避开警方的视野。然而罗应强偏偏想要显摆自己的无所不能,被刘晨风这个嗅觉灵敏的警察给盯上了。

  事实上,当时刘晨风手上并没有任何证据,但“量天尺”服务的对象一旦被警察盯上,后面就麻烦了。“量天尺”决定暂时切断和罗应强的联系,可罗应强居然自作主张,杀害了刘晨风。

  刘品超听得不住颤抖,仇恨就像火焰,在他的周身熊熊燃烧。

  徐荷塘继续说,这件事让“量天尺”的高层对罗应强很有意见,她这个联络者也被牵连,受到惩罚。

  这几年,罗应强和“量天尺”虽已无往来,但他的存在对“量天尺”来说始终算一个定时炸弹。所以“量天尺”想要除掉罗应强。

  怎么除掉是必须考虑的,“量天尺”有的是办法拿走一个人的人头,但如何才能一石二鸟?徐荷塘接到的任务是,让刘晨风的弟弟来复仇。

  这无疑是个很冒险的决定,但刘品超来动手,“量天尺”就能从罗应强的死里隐身,刘品超也能够为兄长报仇。

  “你可以拒绝。”徐荷塘感同身受地说:“我说这些不是为了逼你,只是让你有选择的权力。”

  “什么时候?”刘品超盯着照片,眼红似血。他不需要正义,此时机会来到他面前,他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徐荷塘笑道:“今天晚上,就在不久前我们相遇的地方。一切我都给你安排好了,你只需要用这把刀,割断罗应强的动脉。”

  他接过徐荷塘递来的锋利的刀,光亮的刀面映出他扭曲的面容。他感到血液在身体里不断冲刷,一个声音在心里说:哥,我来给你复仇。

  随后,徐荷塘带他离开车库,来到一个房间。他在里面洗澡、休整,夜幕降临后被送到洗脚城。那时他已经穿上徐荷塘为他准备好的衣服,躲藏在6楼贵宾区,等待着给与罗应强致命一击。

  深夜,罗应强果然出现,一同来到的还有一个年轻男子,两人是包养关系。正在他为同时干掉两个人苦恼时,年轻男子不断劝罗应强饮酒。

  他持刀上前,结果了两个人的性命。

  他听到外面有动静,也许是徐荷塘派来善后的人,也许是洗脚城的人。无论如何,他的任务完成了,他必须马上离开。

  接应他的人叫季顺,他在季顺家中住了几天,季顺总是以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之后,他被送到云乡剧院,他以为会见到徐荷塘,由她来告诉他下一步该做什么。然而他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人——詹富海。他突然被囚禁起来,徐荷塘则再也没有出现。

  刘品超将脸埋进手掌中,沉默了很久,“当时一切都发展得太快了,我听说我哥是被罗应强害死,看过那些照片以后,人就变得不正常。我,我压抑很多年了,在徐荷塘车上,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我要杀了罗应强,我就这一个机会,要是错过了,这辈子我都没办法给我哥报仇。”

  他的声音越发干涩,肩膀也轻轻颤抖,“我连思考都没怎么好好思考,我哥说得没错,我就是少根筋。徐荷塘这么一说,我就信了。人是我杀的,我后来一直见不到徐荷塘,又被关着,才开始想,我是不是被利用了。”

  “但是我想不通啊,我一个屁都不是的废物,他们来利用我干什么?我哥都已经不在了,难道我的所作所为还能影响到他?我能影响的……只有你。”

  刘品超抬起头,无神的眼睛看向鸣寒,“我被关了那么久,才想明白,他们想用我来害你。”他的视线转向鸣寒受伤的手臂,麻木的脸上布满愧疚,“我对不起你,我哥不会原谅我。”

  鸣寒叹了口气,走近,抱住他的肩膀,有些失控,“师父确实不会原谅你,超哥,你怎么能杀人?”

  事已至此,刘品超将接受法律的审判。

  市局,陈争接连审问了多名为詹富海办事的人,正在窗边放空。重案队几乎所有人都熬了个通宵,有的抓紧时间趴着休息,有的沉默地吃早餐。鸣寒回来,给陈争带了份牛肉粥,陈争接过,和他来到他俩单独的临时办公室。

  陈争喝粥的时候,鸣寒说了刘品超交待的情况,陈争越听眉心皱得越紧。

  “徐荷塘为什么要这么做?”鸣寒在医院已经想了很多,但涉及到和自己关系紧密的人,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受到情绪绑架。

  “刘品超应该没有想错,他们——‘量天尺’针对的就是你。”陈争神色凝重,“徐荷塘知道你让刘品超在吕鸥身边寻找她,她将计就计。或者……在你这么做之前,她就知道你会这么做,早就为下一步、下下一步做好了准备。”

  鸣寒蹙眉,熬夜之后的嗓音格外低沉,“为什么?”

  “既然是‘量天尺’的人,那她就非常清楚,刘晨风最记挂的人有两个,一是你这唯一的徒弟,二是家里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他希望你俩能够互相帮助,在他过世之后,你俩确实成了彼此信赖的人。所以徐荷塘能推断出,当你需要利用非警方的力量寻找她的时候,你多半会找刘品超。”陈争说:“而刘品超有个致命弱点,就是一旦涉及刘晨风,他很容易失去理智。没有理智的人,就像提线木偶。”

  鸣寒沉默地听着,好一会儿才开口,“当我知道刘品超在南山市失踪,我会想方设法赶来,这时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一半了。我迟早会查到刘品超和案子有关,接着查到云乡剧院,然后他们就可以……”

  陈争说:“用一个和刘品超非常相似的人来吸引你,用‘事故’来杀死你。”

  办公室安静下来,大约过了五分钟,陈争才继续说:“但这中间疑点太多了,‘量天尺’想除掉你的原因无非是你是刘晨风的徒弟,但事实上刘晨风并没有透露给你任何情报,你也是最近才开始调查‘量天尺’,他们处心积虑布这么大一个局对付你,很难理解。除非……”

  陈争忽然停下来,眼神变冷。

  鸣寒问:“哥,怎么了?”

  陈争没有立即回答。就在刚才,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鸣寒查“量天尺”其实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他。机动小组对“量天尺”的调查非常谨慎,而他却踏破了这层谨慎,鸣寒站在他一边。从这个角度想的话,有可能是他将鸣寒推向了危险。

  “你是不是想说,这件事和卜阳运有关?”鸣寒说。

  陈争怔了下,差点没反应过来,“卜阳运?”

  鸣寒挑眉,“你刚才突然停下,想的不是这个?”

  陈争张了张嘴,他和鸣寒在思路上一直很接近,总是很默契,这次却少见地“南辕北辙”。他迅速调整好情绪,“怎么扯到了卜阳运?”

  鸣寒说,“他也是南山市的企业家,靠我妈发家,但后来脱离鸣家,难说背后没有什么支撑,我们不是讨论过吗?他在事业巅峰期出国这件事就很蹊跷。”

  鸣寒顿了下,“只是没有时间去查他。”

  陈争刚才脑子有些乱,鸣寒这么一说,他跟上思路,“卜阳运背后可能有‘量天尺’的力量,或者卜阳运和‘量天尺’是对头,徐荷塘这次想除掉你,是因为你是卜阳运的儿子?”

  鸣寒搓了搓寸头,又感到困惑,“这好像也不是很说得通,我和卜阳运跟路人有什么区别?”

  陈争将这条暂时并不清晰的线索记下,鸣寒问他刚才在想什么,他按住额头,“打了个岔,一下子忘了。”

  鸣寒看了他一会儿,没追问。“徐荷塘说罗应强杀了我师父这件事呢?”

  陈争说:“也许只是操控刘品超的谎言,罗应强可能和‘量天尺’有一定的联系,或者知道‘量天尺’的存在,但要说他和‘量天尺’的合作深入到了杀警察的地步,我觉得可能性不太大。”

  鸣寒点头,“也是,之前围绕他进行了那么多排查,都没有出现‘量天尺’的线索,至少说明他和‘量天尺’没有那么紧密。徐荷塘这个人……是真的很会玩弄人心。”

  陈争将碗和勺子收拾好,想拿去丢,鸣寒站起来,“我来吧。”

  陈争说:“没事。”

  鸣寒说:“哥,这一夜忙得,都没好好跟你说声谢谢。”

  陈争没料到他突然道谢,笑了声,“这么正经干什么?”

  鸣寒摇摇头,“要不是你,我不是摔死就是摔残。怎么谢都不为过。”

  陈争走神了片刻,回过神来时,鸣寒已经丢完口袋回来了。

  “哥,你又在想什么?”鸣寒说。

  陈争这次没有再隐瞒,自从昨天看到韩渠之后,他心里一直堵着某种东西,迫切地需要找个可靠的人来分析。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那时出现吗?”

  “嗯?”鸣寒说:“当时我就问过你,为什么突然来了。”

  “因为我看到韩渠了。”陈争抿了下嘴唇,苦恼于如何表达清楚来龙去脉。

  他沉默的时候,鸣寒安静地看着他,不久道:“文悟没能追到他,他出现得太突然了。”

  “是,太突然。”陈争说:“我们昨天的计划里根本没有韩渠,他不应该出现。你再等一下,我不知道这怎么才说得清楚。”

  鸣寒点头。

  “我这接近两年时间,最想做的事就是找到韩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以前的领导、同事觉得我变得特别颓废,我一度也这么想,但抓到他这件事,我从来没有放下过。”陈争说得很慢,每一句都要思索一会儿。“昨天我们分工行动,我在A区盯着詹富海,你去B区搜索,我可能会在接触詹富海之后,视情况去B区协助你和周决。但这个时间点会延后,我赶不上去救你。”

  鸣寒轻声给与回应,“是。”

  “韩渠出现得特别突然,我一看到他,脑子一下就乱了,完全是被本能驱使着行动,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陈争说:“我得承认,当时我连任务是什么都忘了,就一个念头,今天他别想逃走。”

  “剧院外全是人,我跟丢了,但过了一段时间,我又发现他了。我很确定他也看到我了,转身就朝剧院跑,可没有进入剧院。我在后面追,这次没有跟丢。但跟到一半,我突然意识到他的出现是圈套,所以我立即放弃,将A区交给程蹴文悟,马上来找你。”陈争深呼吸,看向鸣寒,再一次确认鸣寒已经安全,“你知道为什么吗?”

  鸣寒说:“他给了你某个暗示?”

  陈争摇头,“我了解他的能力,以前我经常和他比试,在对抗、追踪这些方面,我比不过他。他第一次出现已经很奇怪了,他有什么必要出现在那种场合?第二次就更怪,好像是故意让我看到,故意让我追上去。以他的本事,完全能够彻底摆脱我!”

  鸣寒说:“所以你意识到他在分散你的注意力,拖延你留在A区的时间?”

  “是!”想到那千钧一发的一幕,陈争声音有些颤抖,“我停下来想,他不惜现身也要拖住我,目的到底是什么?B区只有你和周决。当时太快了,我其实没有工夫考虑到你们会遭遇哪种危险,我唯一的想法是,立即赶到B区。至于韩渠,只能暂时放弃,让文悟去跟,文悟和我不在一起,大概率要跟丢,但我没有办法。”

  鸣寒走到鸣寒身后,轻轻拍着他的背。

  “你能明白吗?这种感觉太怪了。”陈争眉心紧锁,“如果韩渠没有出现,那我就算会去B区,也赶不上救你。韩渠出现,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将我拖在A区,但因为我对他太了解,他这举动反而提醒了我B区有问题,所以我才赶上去救你。事实上……事实上,是他间接救了你。”

  会议室充斥着急促的呼吸声。

  片刻,鸣寒说:“那就是韩渠救了我。”

  陈争对他此时的平静感到不可思议。

  “我们现在只能看事实,事实之前的陷阱也好,别的也好,都因为信息缺失而找不到一个确定的答案。”鸣寒弯下腰,一只手搭在陈争身后的椅背上,“想得太多,只会将自己绕进去。哥,你太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陈争闭上眼深呼吸,鸣寒说得没错,韩渠的出现击穿了他的冷静,夜里又经过那惊心动魄的一遭,此时不管是脑力还是体力都已经告罄。

  “怎么这样看着我?”对上陈争略显茫然的视线,鸣寒异常温柔地说。

  陈争甩了下头,尽量让自己维持清醒,“我只是在想,你怎么一下就接受了可能是韩渠救了你这个……这个有些荒唐的可能?”

  “因为我是被救的那个人。”鸣寒说:“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客观上,是我劫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