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其它小说>心挣>第43章 失乐(03)

  鸣寒将黏土小人儿拿回来,让那张歪七扭八的脸对着自己,端详几秒,破了功,笑道:“好像是挺丑。”

  陈争问:“哪儿来的?”

  鸣寒挑了挑眉,“我做的。”

  陈争不大信,“你做的?”

  “啊,你和孔兵又不来找我,中心的活儿轻松。”鸣寒右脚在地上铲了铲,“别人要铲一天的屎,我手脚麻利,领悟力强,半天就铲完了。”

  坐在旁边的人听到他们的对话,嫌弃地白了他们一眼,将塑料凳子挪得远了些,嘀咕道:“来吃东西说什么屎不屎的?”

  鸣寒闻言又笑,陈争说:“所以你没事干,就捏这玩意儿?”

  “我冲浪看到这种手工小崽儿挺火,捏好了送兄弟送朋友。”鸣寒把黏土转了个向,对着陈争,“我就想捏个你吧,等我不在中心干了,就送给你,当临别纪念。”

  陈争挑眉,“临别纪念……你觉得这像我?”

  鸣寒很上道,连忙改口,“这么丑,那肯定还是像我。”

  陈争被他逗笑了,拿回黏土,在小人儿额头上轻轻弹了下,“你还别说,这欠欠的模样是挺像你。”

  等了半小时,服务员终于叫到他们的号,一共两层的店,坐满了人,可见生意有多好。

  陈争问:“为什么突然想叫我来吃饭?”

  “吃个饭哪有这么多为什么。”鸣寒把点好的单子递给陈争,“加上你喜欢的。”

  陈争扫了一眼,想吃的基本都已经勾上了,便又递了回去。

  “我们口味这么一致啊?”鸣寒乐道:“那不如这样。”

  火锅店灯光明亮,鸣寒那么大的个子,双手叠放在桌上,笑意盈盈地看过来,竟是有几分乖巧。

  ……但乖巧通常没什么好事。

  陈争迅速将“乖巧”的评价从脑海里抹去,“不如怎样?”

  “不如我们搭个伙。”鸣寒道:“解决解决一日三餐的问题。”

  陈争笑了,“你在警犬中心上班,我在研究所上班,都有食堂,我们能搭哪门子的伙?”

  “那总有不吃食堂的时候啊。”鸣寒不急不缓地说:“就像这次,你在研究所,我在中心,我们不还是北页分局见?我的意思是,像晚上下班,或者周末什么的,一起找个地方吃饭。一个人点菜都不方便。”

  陈争喝了口店里送的茶,他来竹泉市这么久,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如今被一个突然出现的人缠上了,不仅约他这次的晚餐,还要预定他今后的周末。他想拒绝来着,但对上鸣寒的视线,拒绝的话却说不出口。

  “再说吧。”

  鸣寒一合掌,“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顿粥底火锅吃了快两个小时,结账离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这家店离枫书小区很近,饭后散个步,溜达着都能回去。但陈争想着要送鸣寒回警犬基地,那地方偏,一来一去得花不少时间,便赶着鸣寒上车。

  “不急,吃撑了,我想走一回儿。”鸣寒却说。

  陈争看看时间,确实不早了。

  鸣寒说:“我自己坐地铁回去。”

  竹泉市只有两条地铁线,其中一条的起始站就在警犬中心附近,收班时间似乎是11点。

  鸣寒都这么说了,陈争不至于非要送他回去,点点头,“那就散个步。”

  这整条街都是做夜生意的餐饮店铺,时间越晚生意越红火。鸣寒停在一家奶茶店外,“喝水吗?”

  陈争不想喝这些甜腻的东西,“你想喝什么,我请你。”

  鸣寒乐呵呵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要蜜桃乌龙,最大杯。”

  陈争对最大杯没什么概念,店员将做好的拿出来时,他看得愣住。这是杯吗?这就是桶!还送了一张贴纸。陈争对这些小玩意儿不感兴趣,连桶带纸全都给了鸣寒。

  “现在这些奶茶店都搞联名的,贴纸、书签、口袋都是常规操作,贵一点的还送玩偶。”鸣寒说,“小孩子喜欢。”

  陈争看看他,“某个大孩子也喜欢。”

  鸣寒说:“我就是体验一下,谈不上喜欢。”

  “哦?体验什么?”

  “买奶茶得礼物的心情。”鸣寒话题一转,“赵雨那个奶茶店,好像是不送这些小玩意儿的。”

  陈争说:“你也在留意那个案子?”

  三起失踪案里,目前只有赵雨这一起还没有思路了,早期的侦查中发现有个顾客长期找茬,她找人将顾客打了一顿,不久就失踪了。这个顾客也因此成了最被警方关注的人。

  但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社畜,警方深入调查后发现他找茬并不是因为他真的觉得赵雨的奶茶难喝,而是在职场上混得不如意,不是被同事排挤就是被领导辱骂,长时间积累下来,他迫切需要找到一个社会地位低于自己的人来排解。于是他打上了赵雨奶茶店的注意。在被赵雨打了之后,他不敢再出现在赵雨面前,警方从时间的层面基本排除了他的作案可能。

  “万一孔兵又叫我去帮忙,我一问三不知,就给机动小组丢脸了吧?老唐和老曹要凶我的,我回去的日子就遥遥无期了。”说话的功夫,鸣寒居然已经将一大桶蜜桃乌龙喝下去小半。

  “我看你不大想回去。”陈争说。

  鸣寒说:“怎么不想,我连临别礼物都准备好了。哥,等我回去了,你送我什么啊?”

  不提礼物这事,陈争差点忘了,“那个,鸣哥……”

  鸣寒的雷达马上转了起来,“哥,你才是哥!”

  陈争笑道:“紧张什么?”

  鸣寒说:“突然叫我鸣哥,我有危机意识。”

  把人衣服洗坏了这件事,陈争有点说不出口,顿了顿,“是这样……”

  鸣寒越听眼睛睁得越大,陈争正要说“我赔你一件,你想要一模一样的,还是换一种”,鸣寒就赶着说:“那哥,你要赔我啊,我五百多买来,还没穿几次!”

  陈争:“……”

  鸣寒这神态太夸张了,小气又咋呼,偏偏是个大块头。陈争当即想到了被鸣寒吐槽警院的男大学生。鸣寒跟他们简直一模一样,还好意思嫌弃人家。

  “赔你赔你。”陈争说:“马上冬天了,直接赔你一件羽绒服?”

  “那我得好好想想。”鸣寒昂起下巴,“我想好了再跟你说。”

  陈争说:“行,你回机动小组之前告诉我,也算半个临别礼物。”

  鸣寒不高兴地眨巴眼,“我还没走呢。”

  陈争觉得这人真难伺候,“不是你先送我临别礼物?”说着,陈争把丑八怪小人拿出来,“那我还你?”

  鸣寒赶紧把小人推回去,战术喝水。

  陈争不得不提醒他,“你慢点喝,一会儿在地铁上找不到厕所。随地方便被人拍下来,更给你们机动小组丢脸。”

  鸣寒却露出诧异的神情,“谁说我要坐地铁?”

  不是你自己说的?陈争想,不会现在耍赖,要我开车送吧?

  鸣寒说:“哥,你紧张了。”

  陈争好笑,他至于吗?送鸣寒也无所谓,现在还不到10点。

  “走吧,送你回去。”

  鸣寒老实跟在陈争身后,上车后却没有系安全带。陈争用眼神提醒,他说:“几分钟就到。”

  陈争说:“我超速也没办法几分钟把你送到。”

  鸣寒指指前方的路口,“在那里右拐,到枫书小区不就是几分钟?”

  陈争睨他一眼,“你要去我家?”

  鸣寒说:“我回家。”

  陈争皱眉,这话说得不清不楚的,他邀请鸣寒了吗?没有,他今天也没有喝酒。他家更不是鸣寒的家。

  “哥,你误会了,我是说回我家。”鸣寒嘴上道歉,眼中却有种得逞的狡黠,“中心的宿舍住着不自在,我打的在外租房的申请已经通过了。”

  陈争说:“所以你租在我家附近?这里离中心太远了吧?”

  “无所谓,我又不是经常去……”鸣寒改口,“有地铁,堵车的时候比开车还快。”

  陈争沉默了会儿,车已经开到小区门口了,“那你……租的哪个单元?”

  陈争想起自己那一层有一户前阵子在招租,鸣寒不会搬他对门来了吧?

  “哥,你是不是担心我跟你做邻居啊?”鸣寒握着桶凑近几分,陈争顿时感到一股凉气扑来。

  这都快11月了,他怎么给鸣寒买的多冰饮料?

  “担心你每天来我家蹭吃蹭喝吗?”陈争看着鸣寒的眼睛,一辆车经过,车灯的光从鸣寒脸上滑过,光线迅速被眸底的深色融化。

  鸣寒笑着靠回自己的座位,“我不住你隔壁也能蹭吃蹭喝。哥,你记不记得超哥?”

  陈争当然记得,小超人冰粉的摊主,鸣寒的线人,“你跟他住?”

  “不是跟他,他回乡下,就把房子租给我了。”鸣寒说:“不过他们那栋楼是老楼,条件没你那边好。”

  陈争品了品这句话,怎么像是打个铺垫,好以后来改善改善生活?

  进小区时,鸣寒像模像样拿出了门禁卡,在陈争面前晃晃。陈争指着闸机,“你跟我晃,门也开不了。”

  鸣寒又笑,“哥,你这人,怎么老喜欢说冷笑话。”

  老房就在小区门内,隔着一道墙就是热闹的小吃巷,开发商修的单元楼还要往里面走一段距离。两人在岔路口分开,鸣寒举起还剩小半的桶,“谢了哥,晚安。”

  “晚安。”陈争转身,心想喝了那么大一桶冰水,你今晚是安不了吧。

  不知为什么,想到鸣寒会不断起来上厕所,会因为喝多了茶而兴奋难眠,他就有些想笑,心情有种恶作剧得逞的愉悦。

  但最大杯是鸣寒自己要的,并不算他的恶作剧,所以也就不需要有罪恶感。开门的时候,陈争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哼了两声歌,不由得自语:“有这么高兴吗?”

  在不到一百米远的另一个房间,此刻也亮起了灯。鸣寒将蜜桃乌龙放在桌上,看着有待整理的房间,握拳轻轻碰了碰塑料杯,“兄弟,今晚要陪我多熬一会儿了啊。”

  接下去的几天,陈争出门时下意识就会看看老楼,那儿住的多是做小生意的人,不久前还有人因为命案而仓促搬离。陈争虽然没在老楼住过,但查案时去过好几次,知道里面条件确实差了些,而且离小吃巷太近,凌晨还十分吵闹。小贩们收摊回来,又会折腾一段时间,而到了四五点,卖早餐的摊贩又开始行动了。

  鸣寒睡得好吗?

  但成年人的交际点到为止,陈争这一点担心到了车库就跟被风吹起的灰尘一样散了个没影儿。

  北页分局和研究所两头跑的日子又开始了,在赵雨失踪案上,陈争和孔兵的看法是一致的,都不打算按一桩普通的失踪案来调查。既然如此,就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

  下午,陈争回了趟研究所,今天是要开例会的日子,就算走走过场,他也应该出席。

  许川已经从雅福市回来了,正在精神奕奕地和组员讨论新一批被送到研究所的案子。开会前的时间很紧,陈争来得又晚,许川看到他后,赶紧跟他打招呼,但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聊聊。

  他猜,等会议结束之后,许川一定会来找他。

  这次的案子能侦破,许川要记一份功劳。许川在雅福市的表现十分突出,是个跑一线的好苗子,听说也很受龚进的赏识。鸣寒回来说,许川经历过这一回,满眼都写着“我要查案”,还想托自己帮忙调动工作。

  “我又不是他领导,当然不能答应他。”鸣寒当时跟陈争说:“我叫他找自己的领导,毕竟他陈主任无所不能。”

  年轻人充满干劲,但也十分极端,对于向往的工作,那是能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而对于不感兴趣的工作,看一眼都嫌多。

  所以此时的许川让陈争有些诧异,他以为许川已经没办法再专注于研究所的工作了,而许川竟然还像以前一样对那些已经侦破的案子满怀热情。

  这孩子……

  一个多小时的会议结束后,陈争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故意开着门。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来过这里了,桌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他一边做着简单的扫除工作,一边等许川来找自己。

  果然,十分钟之后,走廊上传来急促又轻快的脚步声。许川差点就直接闯进来,又一个猛刹车,在门上像模像样地敲了敲,“陈主任,你现在有空吗?”

  陈争说:“进来吧,把门关上。”

  许川关好门,后知后觉道:“陈主任,你没立即去分局,还开着门,是在等我吗?”

  陈争笑道:“那你还不赶紧说找我有什么事?”

  许川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是这样,陈主任,我这想法可能还不成熟,有些大胆,你姑且听一听,看行不行得通。”

  陈争想,这参与了一次侦查,孩子都变谨慎了,客气的话一套接着一套。

  “想调去哪里?”陈争问。

  闻言,许川却呆住了,“调?”

  陈争一看他这反应就觉得不对,怎么像是被吓到了?

  “陈主任,你要把我调走吗?”许川问。

  陈争不解道:“你不是想调去一线?从研究所往外调不是很容易,但你年轻,学的是心理学,又有一线侦查的经验,也不是不能调。”

  “啊,你说这个!”许川恍然大悟,“是鸣哥跟你提过吧?”

  陈争意识到许川跟自己说的不是这件事,“嗯?现在又没有这个想法了?”

  许川端正坐好,“当时在雅福市,自己刚立了功,特别膨胀,就想像鸣哥那样到处出现场。但后来我不是还留在雅福市扫尾吗,接触了不少一线刑警,还和龚队聊了不少。我发现……也许我不去一线,就留在研究所,能做的事情比我去一线还多。”

  陈争感兴趣道:“比如说?”

  许川说:“职位不一样,身份不一样,我们研究所虽然名义上只负责心理这一块,但毕竟是省厅直属的,权限上就比地方兄弟单位高。龚队说,赵水荷这个案子,当时他实在是顶不住压力,想到你在研究所,才赶紧把案子送过来。”

  许川挺了挺胸膛,“陈主任,我知道我比你还差得远,但我也想做地方兄弟单位的后手、后盾。当他们碍于有些压力,或者客观条件无法找到真相时,就轮到我们出手了。还有……”

  许川越说越激动,“还有一些案子看似破了,但存在疑点,尤其是犯罪心理上的疑点,我们也可能有所建树!”

  陈争安静地看着许川,这个他认为待在研究所是浪费时间的年轻人,似乎比他所期待的成长得更好,浑身都散发着年轻人独有的活力和冲劲,这份活力与冲劲甚至开始浸染他。

  “龚队还跟我说了很多他在雅福市的事,我就觉得有点汗颜。”许川居然红了脸,刚才的气势弱下去,“他立过那么多功,都十年如一日坚守在雅福市,我这才参与了一个案子,就想变成鸣哥,变成你,我不该这么不踏实。”

  陈争摇摇头,“这不是不踏实,年轻人有拼劲有想法很正常。所以你现在不打算离开研究所了?刚才你想说的是什么?”

  许川清了清嗓子,一开口声音就劈了叉。

  陈争笑道:“别紧张啊,跟我闹脾气时都不紧张,这是怎么了?”

  他这么一说,许川脸红得更厉害,“那个,上次……哎!陈主任,你就别提上次了!”

  陈争笑着点头,“行了,说你的计划吧。”

  许川调整一番,“经过赵水荷案,我看到我们研究所在一线侦查上能够出更多的力,这不是给地方找茬,是在给地方兜底,尽最大可能避免冤假错案的出现。既然如此,我们研究所就应该得到更多的支持。我知道很多单位说我们这儿是闲职,但既然最初省厅设立了研究所,它就该起到作用,只是年复一年执行得不到位,显得像个闲职。”

  陈争听得很认真,眼神渐深。

  “陈主任,我想你和宾所能够给我们争取更多参与案子的机会。改变固有的观念、模式肯定不容易,雅福市这次是特殊情况,龚队需要我们,准确来说是需要你,所以才会主动。其他地方不拖时间就是好的,主动肯定不可能。”许川说:“所以应该是由我们来争取。”

  陈争想听许川更多的想法,于是问:“怎么争取?”

  许川笃定地说:“你的存在就是我们的砝码!”

  “我?”

  “是!龚队这样想,其他队长在遇到难题时或许也会这么想!陈主任,我不知道你还会留在研究所多久,但至少现在你还在。我们趁机扩展业务,直到形成新的规则!”

  陈争沉默,几乎想要自嘲一句:我没有那么大的能量。

  但许川的眼神炙热得像是太阳,将他身上不自觉散发的阴霾烧得一干二净。

  浸染的感觉又来了。

  “想法是好的,但执行起来不容易。”陈争继续试探许川:“你也说了,雅福市这次是特殊情况。”

  “那我们从当地着手如何?”许川显然已经思考了足够多,张口就答:“我们在竹泉市的地盘上,对竹泉市最熟悉,北页分局刚侦破了这么大一个案子,你出了大力,而你名义上是我们研究所的人。这不就是研究所和分局合作的经典案例?那么今后我们是不是应该有更紧密的合作?”

  陈争欣慰道:“拿竹泉市做试点,你还真敢想。”

  听出这是称赞的意思,许川再接再厉,“我只是个小兵,如何打通关系,还得陈主任和宾所来伤脑筋。”

  陈争起身,走到许川面前,又问:“真不打算调任了?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啊。”

  许川说:“我已经想好了!”

  陈争在他肩上拍拍,“那你的想法,就由我和宾所来落实吧。”

  离开研究所之前,陈争找到所长宾法,说了许川提到的事。宾法头发花白,对谁都和和气气的,似乎不怎么工作,每天只是喝喝茶看看报,符合外面人对闲职人员的刻板印象。

  宾法听完陈争的转述,脸上仍然堆着笑,“小陈,你觉得可行就去推进,我全力支持。”

  陈争离开宾法的办公室,关门时看见宾法端着茶杯溜达到窗边,哼着调子,给几盆没有开花的植物浇水,跟个退休后无所事事的老大爷似的。

  陈争和他接触不多,也就入职和开会时和他打个照面。但上次去北页分局协助查案的事,陈争来跟他请假,他分毫没有为难。陈争不知道他以前在哪个部门,后来跟孔兵打听,孔兵说他好像是从穗广市调来的,但以前是哪个部门的,孔兵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陈争老家就在穗广市,因此有些在意,想来想去忽然意识到,梁岳泽家里出事时,穗广市局展开过有限的调查,当时有个警察好像就姓宾。

  不过陈争知道也就知道了,并没有和宾法聊过那发生在国外的案子。

  11月10号,二中,老尹面馆。

  天气冷下来之后,来吃米线的学生更多了,尹高强顺应学生需求,推出了砂锅米线。学生们在店里挤作一团,尹高强不得不连声招呼:“都坐好,我给你们送!挤来挤去烫到怎么办!”

  “烫到了尹叔赔钱!”

  “你什么心眼?怎么能让尹叔赔钱?”

  “我开个玩笑嘛!”

  晚上7点之后,学生们回学校上晚自习,面馆终于清静下来。尹高强累得在门口捶腿,这天气烦人,关节痛得受不住。

  小黄说:“尹叔,你这老毛病该去看看了,年纪大了顶不住。”

  尹高强挥挥手,“你都说这是老毛病了,还看啥看啊?早点回去,剩下的我慢慢收拾。”

  话是这么说,小黄还是做完了自己的事才离开。

  尹高强搬了个凳子坐在店外的院坝上,眯眼看着不远处的二中校门。他经常这样坐着,尤其是妻子离去后,回家也没个人陪着,他在这里能坐到学生下晚自习。看着一群群青春的面容,他总是想,会不会有一天看到小流?

  小流以前下了晚自习,就是这么从人流中走出来,大声说:“爸,还有没有面?给我来碗宵夜啊!”

  看着看着,尹高强在眼角抹了抹。站起来时痛得嘶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等多久,不久前警察来调查以前的事,说是线索和小流有关,但还是没找到小流的人。

  小流或许早就……

  他心里很清楚,只是从来不愿意承认,好像一直不承认,他的孩子有一天就会回来。

  他蹒跚地往店里走去,像往常一样检查电气和食物储备情况。

  9点50分,下晚自习了,学生们结伴涌向校门,却都被眼前的一切吓得停下脚步。

  一条马路之隔的老尹面馆正在熊熊燃烧,巨大的爆炸声裹挟着热浪扑面而来,将秋天的寒冷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