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寄生童话>第27章 出走

  徐鹤洲临时通知赵恒修暂停露营,当天就搬离了别墅,去了A市东边另一套公寓。

  只是所谓的冷静也没有好多少,徐鹤洲彻夜未眠,一时想到或许不该怪沈潼,要怪也应该怪他,沈潼一个孩子,怎么会莫名其妙就喜欢上他呢,还不是因为他这个做长辈的相处时没注意分寸,失了一些边界感,才导致现在这个局面?

  同时徐鹤洲又想到沈潼发的那张照片,心里怒火中烧,想到但凡不是发给他,是发给了其他人,将会导致何种后果,他便恨不得现在就冲回别墅,把那胆大包天的小孩儿狠狠揍一顿。

  徐鹤洲辗转反侧了一夜,直至第二天,收到赵恒修的紧急来电,通知他去学校开校董会。

  常态会议几乎很少需要徐鹤洲这位名义上的校董出席,能发出这样的紧急通知,一般是学校有什么大事项需要讨论。

  事实证明,徐鹤洲猜的果然没错。

  德安出事了。

  德安一名青年女教师和自己才年满17周岁的男学生产生了暧昧关系,两人以私下补习为由,在寒假每日相约见面,甚至还外出前往商城购物,举止亲密,形同情侣,机缘巧合之下竟被同样去商城购物的男学生父母撞破。

  一桩丑闻就此爆发。

  男学生的父母闹到了学校,甚至还拉横幅昭告天下,让德安给一个说法,事件在网络上迅速发酵,一时间将德安推上了风口浪尖。

  而此次校董会,就是为了商讨如何解决这桩事件。

  徐鹤洲参加完全程会议,知悉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会议结束时他走出会议室仍在后怕——

  他可以冷静地去评判这件事谁对谁错,他也很相信,无论谁来看,都不会把主要原因归咎到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学生身上,所以整个事件中,起引导作用的老师才是那个罪魁祸首。

  也正因此,徐鹤洲才会内心感到后怕,他想到了他和沈潼,不就是这样的情况吗,即使两人并不是师生这样敏感的关系,可是资助人与被资助人,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

  而另一边,争吵过后的沈潼躺在床上哭到麻木,他闷在被子里,起初还能听到房间外徐鹤洲收拾行李的声音,直到不知过去了多久,沉重的关门声传来,而后汽车轮胎摩擦在石子路上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整个别墅彻底陷入了寂静。

  徐鹤洲是真的走了。

  意识到这一点,沈潼痛苦得无法呼吸,他像一条离了徐鹤洲就会干涸而死的小鱼,徒劳地挣扎着从床上起身。

  该怎么做呢?

  现在该怎么做才好呢?

  沈潼不知道答案,但他很确定的是,如果徐鹤洲离开这栋别墅,那么他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偌大的空间各处都残留有徐鹤洲的气息,闻到却无法真正得到,只是一种折磨与凌迟。

  沈潼任由自己默默落泪,半响后,他失魂落魄地环顾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

  第二天。

  沈潼整理出了一个小行李箱,里面装着他所有的东西,当初是怎么来到这栋别墅的,现在就依旧怎么离开,他不准备带走任何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趁着何姨外出买菜的间隙,沈潼拖着行李箱来到一楼,将徐鹤洲给的银行卡放在了客厅茶几上,他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而后一只手环住另一只手的手腕,停顿了许久。

  最后,沈潼不再犹豫,将徐鹤洲送的手表摘了下来,和银行卡放在了一起。

  他还很清楚地记得,之前徐鹤洲总是会千叮咛万嘱咐,交代他不要摘下手表,没事不要摘下手表。

  可现在呢?沈潼想,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徐鹤洲应该也不会在意他有没有听话,有没有很乖,手表有没有带好了吧。

  徐鹤洲搬离了这里,不会有人在每个晚上给他温一杯牛奶了,也不会再有人叮嘱他多穿一件衣服了,更不会有人在下雨天打雷时将他拥进怀里安慰……甚至耳边总是响起的“潼潼”“宝贝”都不会再有了,什么都不会再有了。

  没有人会再管他了。

  他再次成为了一只没有线的风筝,风往哪儿吹往哪儿走,如同飘零浮萍,如同随风柳絮。

  想到此,温越再也无法强撑,又一次嚎啕大哭起来。

  直至眼泪流干,温越拿出手机,给徐鹤洲编辑了最后一条短信,他点击发送后果断地给手机关机,环视了整栋别墅最后一眼,拖着行李箱离开了。

  徐鹤洲是在办公室处理文件时收到的短信,他看见沈潼的名字时愣了一瞬,点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段简短的文字:【不用你走,我走,这本来就是你的家,你回吧。】

  再清楚不过的一段话,沈潼离开了。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徐鹤洲陡然站起了身,动作之大差点将桌面的文件撞掉在地上。

  徐鹤洲来不及思考,立马拨通了沈潼的电话,结果电话那头显示已关机,于是徐鹤洲又拨通了何姨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何姨从超市立马赶回了别墅,她找遍了整个房子,各个角落都没有看见小孩儿的身影,她不放弃,又重复去翻找沈潼房间,这才不得不相信:“徐先生……潼潼的确,的确已经不在家了,我见衣柜里空了不少,有几双鞋也不见了。”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沈潼说到做到,真的离开别墅了,或许他早已做好准备,才会如此迅速,给徐鹤洲发短信五分钟不到,何姨赶回家就已经无法找到人了。

  沈潼竟然胆子能大到这种地步。

  这算什么?和他赌气?离家出走吗?

  徐鹤洲深吸一口气,胸腔剧烈地起伏着,眼睛气得煞红,他早已无心工作,叫了助理,一路快马加鞭赶回了别墅。

  事实告诉他,无论回不回都是一样的,沈潼就是离开了。

  徐鹤洲站在客厅里,目光梭巡,最后落在了茶几上,那里摆放着两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一张银行卡副卡,一个运动手表,都是他特意挑选的。

  前者是给小孩儿的新年礼物,后者则是为了保证小孩儿的安全,当然,事已至此徐鹤洲不得不承认,让沈潼带上这块手表也是为了满足他的控制欲。

  徐鹤洲一直没告诉过沈潼,其实这块手表是被改装过的,这是一块即使没电关机,也自带GPS定位的手表,类似于隐形位置监控。

  而现在,沈潼将这些都留下了。

  小孩儿一个也没带走。

  不知为什么,看着放在桌面上的这两个小东西,往昔的回忆一件件切进脑海,徐鹤洲感到胸腔里有一股酸涩在翻腾,顺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涌上鼻尖。

  良久后,他终于压下复杂的情绪,回过神拨通了沈潼班主任的电话,在他的记忆中,沈潼在A市认识的人并不多,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一个叫周佳乐的同学,两人应该玩得还算不错。

  徐鹤洲通过老师辗转拿到周佳乐电话后,拨了过去,结果电话那头显示无人接听,男人急躁地挂断了电话,随后转念又想到沈潼会不会去了C城,毕竟……C城的寺庙对曾经的沈潼有着非凡的意义。

  于是徐鹤洲吩咐何姨继续等在别墅,又派陈盛去当初沈潼来A市时住的那套公寓寻找,又让赵恒修帮忙打听沈潼在学校里还有哪些玩得好的同学,一一联系,自己则亲自驱车去了一趟C城。

  一路上,徐鹤洲心急如焚,他想到沈潼是一个有过自杀史的小孩儿,他不敢想昨天发生的那些事,会让沈潼除了离家出走外,还会做出哪些出格的举动。

  徐鹤洲内心一阵后怕。

  直到几个小时的驱车,徐鹤洲赶到了C城,结果去寺庙不仅没找到沈潼,慈恩大师也不在,从小僧人口中得知,慈恩大师竟是在不久前下山云游去了。

  徐鹤洲无功而返,回到A市时已经到了下午,到这时依旧没有任何关于沈潼的消息,别墅那边没人回过,公寓找了也没有人,只有赵恒修来电,说据打听,沈潼在学校玩伴并不多,玩得最好的就是一个叫周佳乐的男生。

  赵恒修也给周佳乐打了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但除此之外,赵恒修还要来了周佳乐的家庭住址。

  “怎么说?要不去这孩子家看一眼,说不定在呢,不然这一直不接电话,也太蹊跷了。”赵恒修看着好友因找不到人,而处在情绪爆发边缘的样子,内心也跟着干着急,只能如此提议。

  “去,当然要去。”徐鹤洲目光阴鸷,一天的寻找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他的心就这样吊了一天,无论此刻是要他去哪儿,只要有一丁点能找到沈潼的希望,他都要试试。

  ……

  沈潼的确去了周佳乐家。

  或者说除了周佳乐,他找不到还要谁能帮他了,他在A市无依无靠,起初徐鹤洲就是他最大的依仗,而现在徐鹤洲也离他而去了,眼下只有周佳乐。

  沈潼提着行李箱按响了周佳乐家别墅的门铃,来开门的是一个长相和蔼的阿姨,看着应该是在周家做事的人,沈潼自报家门是周佳乐同学,于是阿姨将他引进了门,上楼叫周佳乐去了。

  周佳乐下楼时看见拖着行李箱的沈潼,眼底有震惊,有错愕,“沈潼……你,你怎么了?”

  “周佳乐。”沈潼原本一路赶来已经止住了眼泪,现在看见周佳乐,又控制不住泪水决堤,直白道:“周佳乐……我没有家了,我……我能在你这儿住一段时间吗?”

  “没有家了?”周佳乐边替沈潼拖行李箱,边领着他往自己房间去,安慰道:“别哭别哭,没有家了是怎么回事?你说什么胡话呢?”

  沈潼在周佳乐房间的床尾坐下,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全部坍塌,他抽噎道:“不是胡话,不是胡话周佳乐……都知道了,徐鹤洲都知道了,他否认我的感情,他说那不是喜欢,可我很清楚,周佳乐我很清楚,那就是,无论别人怎么说,我就是很确定我喜欢徐鹤洲,我喜欢他!”

  “你懂我的对不对,周佳乐,你能懂我的,对不对?”

  沈潼都已经说得如此清楚了,周佳乐哪还有猜不到的道理,他没有制止沈潼的发泄,而是任由眼前看起来已经被伤透的人说出心中的痛楚。

  直至最后,沈潼彻底打开了心房,哭着倾吐出自己身上发生过的所有事,那些灰暗的过往,那些一个个离去的亲人,以及那些对徐鹤洲的感情。

  周佳乐看着沈潼伤怀的模样,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他仿佛通过沈潼看见了自己,在面对爱情这个陌生领域时,他们是一样的。

  不,或者说他比沈潼还不如,沈潼至少敢说出口,那个叫徐鹤洲的男人知道沈潼的感情,而他却什么也不敢做,他都能想到,等离开学校的那天,也是他和赵恒修说再见的日子。

  想到此,周佳乐失落一笑,他拍了拍沈潼的肩膀,提议:“想喝酒吗?”

  “喝酒?”沈潼眨巴着一双泪眼,想到曾有人说,酒精能让人麻木,他感觉自己的心脏此刻是如此的疼痛,正好,那就让酒精来麻醉他的心脏,沈潼果断地同意了,豁出去道:“好!喝!我要喝!周佳乐,今天我们俩不醉不归!”

  “好!”周佳乐立即跑出了房间,没多时抱了酒回来,阵仗很大,啤的红的白的竟然都有,两人此刻都有些不管不顾的劲儿在身上。

  一场对情感的麻醉至此拉开了序幕。

  两个小孩儿对喝酒毫无分寸,从一开始的用杯子碰,到后来直接用酒瓶碰,从一开始的微张着嘴抿着喝,到后来的一大口一大口毫无顾忌地喝,不过半个小时,就醉了。

  周家今天除了一个阿姨,没有家长在,两个小孩儿算是彻底喝疯了。

  沈潼唯一残存的意识,就是知道地板凉,硬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躺上了周佳乐的床,没过多久,醉醺醺的周佳乐也躺了上去。

  沈潼迷迷糊糊地睡了会儿,酒精开始发挥作用,整张脸通红,全身热得不行,开始头脑不清醒地脱衣服,脱了上衣又脱裤子,最后只剩下一条内裤,他嘴中嘀嘀咕咕道:“热……热死了。”

  周佳乐也醉得不轻,头脑昏沉的在床上翻了个身,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猛然间看见了全身几乎□□的沈潼,吓都给吓醒了,惊愕道:“沈潼,你干嘛!?”

  沈潼懵头懵脑:“不……不干嘛啊……我热,热啊。”

  “你!”两人中显然周佳乐酒量要更好,他此刻已经清醒了点,无奈地看着沈潼,“算了算了,反正咱俩也撞号了,睡吧。”

  空调一开,被子一掀,周佳乐也睡了过去。

  周家的大门再次响起时,是阿姨去开的门,这时的周佳乐和沈潼仍在睡梦中,不知道外面早已因沈潼失踪的事找翻了天。

  周佳乐先被吵醒,起床去看,当熟悉的面庞跳进视野时,他彻底愣怔在了原地。

  赵恒修,周佳乐反复揉眼睛才敢确定,真是赵恒修,没看错,没眼花,他竟然看见了赵恒修。

  赵恒修身前还站着一个男人,上次生日party时就是他来接的沈潼,周佳乐尚存一点印象,这应该就是沈潼口中心心念念的徐鹤洲了。

  所以,赵恒修竟然和徐鹤洲两人认识?

  不对。

  周佳乐一拍脑门,恨不得拧自己一下。想什么呢,现在的重点不应该是徐鹤洲找来了吗!?

  徐鹤洲找来了,他来找沈潼了!

  “你们——”周佳乐极力控制才舍得将目光从赵恒修身上移开,他刚准备说什么,就被打断,只见徐鹤洲面色铁青,如同阎王般发出低沉的诘问:“沈潼在这儿吗?”

  任周佳乐胆子再大,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万万不敢在这时候撒谎,“在,在这儿,在我房间里……”

  话音未落,徐鹤洲裹挟着一股冷气,从他身边走过,命令道:“带路。”

  周佳乐二话也不敢说,领着两个男人上了楼。

  而房间里,沈潼在酒精的催眠下睡了一个好觉,他丝毫没意识到风雨欲来。

  正做着梦的沈潼恍惚间察觉到有人在拉扯自己,他感到胳膊有点痛,而后从梦中惊醒——不是梦,是真的有人将他从床上拉了起来。

  徐鹤洲,竟然是徐鹤洲。

  “醒了吗?”只见男人眸子如一眼望不到底的古井,此刻明显正处于盛怒,他下颌线锋利,太阳穴青筋鼓起,愤然道:“沈潼,我问你醒了吗?!你现在清醒了吗?!”

  “徐鹤洲……”沈潼清醒了,在看见徐鹤洲的瞬间就清醒了,他下意识抱住被子,挡住光.裸的上身,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衣服脱掉了,想解释几句:“我……”

  可还是被徐鹤洲看见了,也被徐鹤洲打断了。

  “你什么?你还想说什么?”徐鹤洲在确定沈潼在这儿,沈潼没事时,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可他没办法原谅小孩儿做出的一系列出格举动,暴躁的情绪在看见沈潼光.裸的上身时更是彻底溢出了安全线。

  他的小孩儿,他的乖小孩儿、乖潼潼,他精心照料的宝贝,此刻竟然衣衫不整地躺在所谓同学的床上,徐鹤洲怒火攻心,甚至出格地想,可笑,还说什么喜欢,还说什么爱,都是狗屁。

  徐鹤洲彻底爆发,眼底仿佛有火焰要喷洒而出,他再也无法控制,也管不了这里是外人的地盘了,勒令所有人都出了房间,又把门撞上,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他和沈潼两人,他阴沉着脸,转身就将沈潼从被子里拉出来,掀了过去。

  沈潼只穿着一条裤子,被摆成趴在床上的姿势,他惊恐极了,不知道徐鹤洲这是要做什么。

  直到大腿传来一阵剧痛,而后是火辣辣的麻木感。

  沈潼才反应过来,他被打了,他被徐鹤洲打了,

  啪的一声,徐鹤洲使了全力的一巴掌,狠狠掴在沈潼的大腿上,随后又是第二声,第三声……到最后沈潼已经数不清自己挨了徐鹤洲多少下,他只觉得大腿仿佛失去了知觉,火辣辣的,好像有千百只蚂蚁在爬。

  沈潼咬牙扛住了前面的十几巴掌,到最后终是泪流满面,趴在被子上呜呜哭了起来。

  “打死我,徐鹤洲,你打死我算了,你打死我我也要说,我就是喜欢你,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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