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公寓的门时,他们二人都非常沉默。

  深夜的家里冰冷安静,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安室透一马当先走进去开灯,回头发现他还站在门口。

  “不进来?”

  景光无声叹气,他推脱道:“我也有事……”

  “做事前喝杯茶提提神,”安室透打断他的话,“怎么样?”

  景光:“……”

  啊。

  躲不过去了。

  之前夏树说过,要安排他们见面的机会,他原以为是之前第一次突然的重逢。

  但说不定,他指的是现在这个时刻。

  景光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踏入公寓内。

  只是和他想象中的逼问场面不同,他坐在沙发上,对面坐着自己的幼驯染,两人之间则是散发着热气的茶。

  不过这个茶是景光泡的,因为零说自己没找到茶叶。

  不知道为什么,泡茶的时候,景光总感觉如芒在背。

  ……甚至直到现在,他都因那双雾蓝色双眸中的探究而浑身不自在。

  “虽然可能有些多余,但我还是确认一下,”安室透谨慎的吻,“马德拉现在很安全吧?”

  景光认真点头:“当然,他处于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中。”

  安室透追问:“正在做的事也绝对安全?”

  景光:“当然。”

  于是安室透就放心了。

  小伙伴有自己的私事要做,他可以接受,偶尔消失也不是什么大事,知道安全就行。

  在放下心后,他终于将注意力转移到面前满脸沉静的苏格兰身上。

  “星见仲亮,是吧?”

  景光一愣:“是……怎么了?”

  “只是觉得你的名字里有种莫名的意味,”安室透不动声色回答,“‘星见’是你的姓氏?”

  “不是,”景光断然回答, “除你以外,我们都姓星见。”

  “你们这些人?”安室透猛地挑眉,“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其他的‘星见’?不对,除我以外是什么意思?”

  “直说了,我不太会绕圈子讲话,”景光摆摆手,“零组中只有你拥有不同姓氏的化名,这么说是不是更清楚了?”

  安室透皱眉问道:“为什么?”

  这可不是什么好信号,听起来像是他和风见被大家排斥了一样。

  景光回答:“他的恶趣味。”

  安室透还没来得及问“他”是谁,脑海中就已经迅速的浮现出一个答案:“……星见浅行?”

  景光微笑颔首,但说出口的是另外的感慨:“听到你叫这个名字可真不习惯。”

  安室透随口问:“你更习惯马德拉是吧?”

  景光没有回答了,只是用深沉中带着一丝可惜的目光看着他。

  如果可以的话,他多希望是能在一个更明朗的局势里,用自己本来的面貌和幼驯染说说笑啊。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啊。”

  安室透看过来:“?”

  景光轻咳一声,眼神非常飘忽。

  “那个……”

  安室透:“嗯?”

  景光握紧双拳,用近乎牙疼的声音低声开口。

  “你……你和他……你们……”

  安室透一顿:“哦,你知道了啊。 ”

  或许是因为面前这个人用那张熟悉又精致的脸露出陌生的惊恐夹杂着震惊的表情太好笑了,他忍不住笑出声。

  “没必要这么惊讶吧?看看你现在拥有的这副皮囊有多惊艳漂亮,”他非常自然的靠在沙发上,用一种堪称漫不经心的口气说,“成年人总会有需要解决的需求,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景光目瞪口呆,“你在说什么?”

  “不是么?”安室透非常自然的反问,“大家都是成年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从今天起,你的上司不再是你一个人的了。”

  他已经在尽力将这件事情往正常的方向上引导了。

  这个时候,能接受他们二人关系的恐怕不多,他甚至已经想象到被夏树那位长官知道后的下场……

  只希望星见仲亮——这很明显也是个化名——可以将这件事情当做没发生过,或者只是成年且对同性有需求的两个男人之间的相互纾解,以最平常的心态应对。

  虽然不知道夏树为什么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属下,但他要保护夏树的隐私、人身、信息……各个方面的安全。

  他来抗压就行。

  当然,占有欲在慢慢冒出来也是没办法的事。

  “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到我们的任务……”安室透的语速慢了下来,他犹豫着问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虽然没忍住,但景光还是用看渣男的眼神怒视着幼驯染,谴责意味万分明显。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他猛地起身,大声斥责道,“夏树还那么小,你怎么能欺骗他的感情?喜欢他的话就要说出来啊!”

  “……哈?欺骗感情是什么?”安室透一惊,“等等,你知道他的本名?”

  “我当然知道,你这个笨蛋!”景光差点怒吼,“你知道他今天和我说了什么鬼话吗?他说你的理想型是琴酒啊!你有没有考虑过接电话的我的心情?!”

  安室透被吓得差点露出零时的豆豆眼:“琴酒又是什么情况?我怎么可能喜欢琴酒?他疯了吧,我明明……”

  “明明说理想型是‘一头长发的纤细男人’,对吧?”景光神色麻木。

  “他认为你在形容琴酒。”

  安室透的声音忍不住大了起来,他还顺口骂了句脏话。

  “怎么可能?我【脏话消音】形容的是他,他当真是那么和你说的?”

  “嗯,”景光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沙发上,“所以,他是你的理想型?你们不是互相纾解的关系?你确实没有欺骗他的感情吧?”

  迎着对方的怀疑眼神,安室透哭笑不得。

  “是,不是,确定。”

  “你会为我们保密吧?星见仲亮,你能确保这并不会影响到我们目前的工作?”

  景光沉默半晌,才咬紧牙关低声回答。

  “……会,确定。”

  安室透这才放松下来喝茶:“我没事了。”

  听着这类似赶客的话,景光慢慢起身。

  “我先告辞。”

  看着他摇摇晃晃开门的动作,安室透眼中精光一闪。

  或许,他可以悄悄跟在苏格兰身后。

  毕竟苏格兰现在肯定在忙夏树的事情,搞不好跟着他可以发现夏树正在隐瞒的秘密。

  要不要跟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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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的研究所内,正在经历一场风暴……或者说,灾难。

  喧哗吵闹的声音过于杂乱,研究所内的任何房间只要打开隔音效果很好的门,就能听到那包含了尖叫、怒骂和哀求的诡异声响。

  其中自然包括了清晨遛弯的萩原研二。

  他好奇的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走,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没想到刚站到人群边缘,他就听到岸谷主任的哭腔。

  “别这样钻石!还我啊——”

  萩原研二的眼睛一转,很快发现了夏树的身影。

  他的身上挂着一件松松垮垮、后面满是带子的拘束服,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蜿蜒贴在身上,身旁倚靠着一个破碎的营养舱,营养液正从其中不断的流失。

  远一点还有另一个破碎的营养舱。

  萩原研二仔细看看,终于发现他正在手中上下抛着的那颗漂亮脑袋。

  “……”他面如菜色的后退,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主要是离那颗头远一点!

  会优雅说话的脑袋真的很恐怖好吗?!

  “哦,亲爱的岸谷主任,”星见浅行终于停止自己抛动别人脑袋的行为,用甜蜜而恶毒的声音说道,“你不是很喜欢玩弄别人的感情吗?要我说,给这位没有身体的女士尝尝永眠的感觉如何?

  “要我说,东京湾可真是个值得纪念的好地方啊,潜艇从那儿将研究所搬来,想必岸谷主任很想和这位脑袋女士一起被灌进水泥桶沉下去呢。”

  萩原研二和在场的所有研究员都哆嗦了一下。

  他左右看看,终于在人群中发现平日里最聊得开的小姐姐,于是挤过去小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岸谷主任给所长吃假药,”工作人员忍笑回答,“所长要恢复精力的药,但主任给了两颗强效安眠药。”

  萩原研二当场倒吸一口凉气:“竟然做这种事?难怪会被沉进东京湾里。”

  星见浅行正生气呢,他从来没想到会被岸谷森严摆一道,虽说没什么坏心吧,但那只是这一次。

  如果下一次有异心呢?

  如果之前给的不是强效安眠药,而是毒药呢?

  在自己下次万分疲惫、脑子都转不动了的时候,最信任的人递过来的药丸,他会毫不犹豫的吞下去吗?

  ——会的。

  星见浅行确信,自己绝对会那么做的。

  他所信任的人并不多,岸谷森严以前也在这个名单中。

  但这次之后,他被划出去了。

  岸谷森严显然也知道这一点,他满脸苦涩,但还问心无愧,只是……

  稍微给他出点气的时间吧。

  被他在手里扔来扔去的赛尔提头颅都没说什么呢。

  星见浅行正把玩着脑袋呢,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不远处的萩原研二,立刻嘴角一勾将头颅抛给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