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便是山穷水尽的入口，往里走，是神医族的地盘。”席瓦站定，对背上的人说道。
苍木拍了拍他的肩膀，“放我下来。”
入口处，有块长长的石碑，上面刻着山穷水尽四个字，这便是名字的由来。
终于到了，太不容易了。
走到这里，可谓是历经千辛万苦，差点把小命都玩完了。
不过，只要能拿到柠芝救父亲，付出再多都是值得的。
席瓦和承允，分别在他左右两边，他一手拉一个，急不可耐道，“我们快进去吧。”
“好。”
承允应道，抬脚往里走。
苍木正要跟上。
席瓦拉住他，沉声道，“先别急。”
他一愣，不太确定地问道，“不会吧，这里难道还有阵法？”
席瓦点头，紧紧拉着他的手，面色凝重，仔细打量着四周。
看上去越平静，越让人觉得不安心。
平静之下，往往是蛰伏的危险。
“上次我来这里时，受了伤，昏死在门口，里面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小心谨慎一点总是没错的。”
“半妖的地方，不可能随随便便让人进去。”
席瓦大胆猜测道，他的直觉一向不会出错，感知到这附近一定有危险。
闻言，苍木一头黑线。
他扶了扶额，无语道，“怪不得没人能活着出去，这么多机关和陷阱，正常人谁顶得住呀，别说是九条命，十九条命都不够用的。”
席瓦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向旁边。
承允走得快，已经一只脚踏了进去。
“承允，小心！”
他开口提醒，却为时已晚。
一瞬间，承允便被一股无形的巨大力量震飞出去。
面前似乎有一堵看不见的墙。
苍木连忙飞身过去把人接住。
“怎么样，你没事吧？”他一脸歉意，都怪自己提醒得太晚，“怪我，只顾着和席瓦说话，没注意到你。”
这一路上，承允遭了不少罪，比他们吃的苦头都多。
苍木挺不好意思的。
承允陪他来找柠芝，是一番好意，结果，每次受伤的都是他。
他的运气太差了点。
“没事。”承允咳了两声，揉了揉胸口，冲他摆了摆手。
“没事就松手。”
席瓦在一旁冷冷地说道，目光死死盯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
顺着他的视线，二人齐刷刷地低头看，而后，不约而同地把手松开。
苍木脸上出现一抹尴尬。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发乎情，止乎礼的行为，从席瓦口中说出来，他就觉得有些心虚。
“奇了怪了，我又没做错什么……”
他被席瓦拉走的时候还在喃喃自语。
忽然，三人听见一声怒喝。
“何人敢擅闯山谷？”
许是外面动静太大，惊扰了里面，浩浩汤汤，走出一群拿着武器的半妖。
一个个身形高大，五大三粗，压迫感十足，板着脸，气势汹汹地瞪着他们，还挺渗人的。
苍木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躲在席瓦身后。
“好多人呀……”
排排列列，人多得让他怀疑他们是倾巢而出。
之所以一眼便认出是半妖，是因为，虽是人形，但脸上和身上，或多或少，还保留着藏不住的妖族特征。
比如，半面鱼鳞，一双羽翼。
席瓦不动声色地把苍木护在身后。
“诸位道友，我们没有恶意，冒昧前来打扰，是想借柠芝一用。”
他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兜兜绕绕，反倒容易让人误会心怀不轨。
“谁和你是道友，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与人族势不两立。”
“柠芝乃我族圣物，岂能随便给你？”
半妖对他们不满，厉声嚷道。
这时，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佝偻的老婆婆。
她拄着拐，步履蹒跚，衣着朴素，看上去平平无奇。
众人纷纷给她让路。
看得出来，这个老人的威望很高，他们非常敬畏她。
思及此，承允立刻拱手，恭恭敬敬地冲她行礼。
“前辈，我们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想向你们求柠芝救人，没有别的意思。”
半妖们爆发出大声的嗤笑，又嚷道，“千年才一株的柠芝，还是小请求吗？”
“就是，你们这是狮子大开口，太过分了！”
“别放过他们，既然是人，来了就别想走。”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那些半妖的刀剑恨不得戳到他脸上。
他们对人的怨恨极深。
刀剑锋利，胡乱挥着，在眼前一晃一晃的，怪吓人的。
承允被逼得连连后退。
“我们可以不进去，只要你们肯将柠芝给我们，什么条件我们都答应。”他急忙说道。
“对对对！”
苍木附和着，大着胆子从后面走上前，言辞恳切。
“前辈，我父亲危在旦夕，亟待柠芝救命。”
他双手合十，恳求道，“我真的有急用，求求你们，行行好，借给我们吧。”
“不能给！”
半妖们听不进去他的话，对人毫无同情和怜悯之心，情绪越来越大。
“天底下等着救命的人多了去了，难道，每个人找我们要，我们都要借吗？”
“你们人，何曾善待过我们？如今有求于我们，倒想起我们了。”
“不借！”
老人微笑着，嘴角微微上扬，如果不是半妖的身份，只会是寻常人家里，和蔼可亲的长辈。
她抬手制止了人群的喧嚣。
半妖们瞬间安静下来。
苍老的声音，缓缓开口道，“说得好听是借，一旦借出去，还有的还吗？”
虽然是笑着说的话，语气却很强硬，不容拒绝。
苍木他们无话反驳。
席瓦说，“我们可以跟你们做交换，以物易物，用你们想要的东西换柠芝。”
老人扭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些探寻的意味。
“你跟我们才是一样的，为什么要帮他们？”
席瓦立马冷下脸，沉声道，“我就是我，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我只做我认为对的事。”
“世间应以好坏区别，而不以种族区分。”
老人摇摇头，意味深长地说道，“你这样的想法，迟早有一天会受伤的。”
席瓦皱眉。
苍木打断道，“前辈，席瓦说得对，我们给你想要的。”
“那么多半妖住在这里，地狭物稀，修炼资源肯定是不足的，我可以帮你们。”
不得不说，他指出的痛点一针见血。
但是半妖们不信。
“少在这里说大话了，你们是何门何派，凭什么能帮我们？”
三人连忙自报家门。
“星云岛，苍木。”
“星云岛，席瓦。”
“逍遥宗，承允。”
苍木生怕他们不信，强调道，“我可以帮你们，丹药，法器，我家有很多。”
他一点都没有吹牛，星云岛可是个桃花源地。
老人诧异地看向承允，哑然失笑。
“如今这世道，果真是变了，逍遥宗的人竟能和星云岛的人裹挟在一起。”
她资历深，知道的也多，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承允等人一头雾水，面面相觑。
苍木问道，“前辈，您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的越多，心中的疑团也越大。
可老人却只是笑而不语。
“既然如此，你们便先随我进来，坐下慢慢谈。”
半妖们不理解她的做法。
“族长！”身材高大的男子挡在他们面前。
“为什么要和他们谈？我们不靠人的帮忙，不也活得好好的吗？”
“对，不能让他们进去！”
老人转身，淡淡道，“怎么，现在连我说的话也不听了吗？我还没死呢。”
她的拐杖狠狠砸向地面。
他们不敢再拦，纷纷让开。
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看着苍木三人走进去，咬牙切齿，眼睛能盯出火花来。
苍木被他们看得毛骨悚然，抓着席瓦的衣服，瑟瑟发抖。
他用气音和席瓦咬耳朵。
“席瓦，他们好吓人呀。”
“别怕，有我在呢。”席瓦安抚道。
他格外小心谨慎，处处警惕。
一切太过顺利，让他觉得很不对劲。
外面传闻，半妖们对人恨之入骨，不该这么好说话的。
他仔细打量着所过之处，实在没看出什么异常。
一路上种着很多花花草草，丛林灌木，郁郁葱葱，色彩艳丽，很有特点，让人看过便忘不掉，记忆深刻。
里面的陈设朴实无华，比不上星云岛的平语宫。
只可惜，最典雅好看的珍宝阁被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魁梧的半妖不情不愿地给他们拿来三张破破烂烂的凳子。
那凳子摇摇晃晃的，坐上去还会吱吱呀呀地响。
还泡了一壶茶，自己倒。
水里黑乎乎的，漂着些碎渣的叶子，闻起来没有味道，像白开水一样。
席瓦的嫌弃和介意明显地表露在脸上。
承允教养好，没有表现得过于明显，但也只是看了一眼，不再看第二眼。
“这是什么东西呀？会不会有毒呀……”
苍木掩耳盗铃般地摸了摸鼻子。
他歪着头，捂着唇，和席瓦窃窃私语，以为别人听不见。
两人手搭在一起，席瓦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敲了敲，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一旁的承允，独自一人，低着头，双手交握。
老婆婆是神医族的族长。
她坐在上座，浅抿了口茶，轻声开口道，“既然有求于我们，连这点诚意和信任都没有吗？”
“当然不会，我们很相信你。”苍木连忙说道，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师兄！”
席瓦根本来不及阻止。
承允见状，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也跟着一口喝完。
“还好，没有怪味。”
“细细品，还有点甜味。”
喝完茶的两个人在交流心得。
席瓦见他们神色无恙，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苍木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小口小口慢慢喝，还劝他，“挺好喝的，席瓦，你尝尝吧。”
族长脸上敛去笑容，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本族不和不信任的人合作。”
苍木用胳膊肘他，小声提醒道，“快喝吧，没毒。”
席瓦冷着脸，死死盯着手里的茶，眉头皱得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他如临大敌般，一口喝完茶。
确实没什么异样，很平常的一杯茶，没味道。
但他防备心很重，藏在袖子里的手，偷偷将喝进去的水从指尖排出去。
可是，他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族长就陪着他们，一杯一杯喝茶，聊些外面的近况，和各大门派中发生的新鲜事。
闭口不提自己的条件。
苍木急得有些坐不住，一会儿又站起身，反反复复，坐立难安。
每次，他把话题引过去，又会被巧妙地岔开。
“好热呀……”
他没来由觉得心浮气躁，身上开始出汗，手心湿漉漉的。
“我也觉得好热呀。”
承允和他是一样的状态。
席瓦倒没什么事。
他以为是茶有问题，恶狠狠地看向座上的老人，厉声问道，“你对我们做了什么？”
苍木浑身发软，头晕眼花，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昏迷不醒。
“苍木！”
承允去扶他，却也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席瓦比他们好一些，但也是浑身无力，妖术和灵力都用不出来。
他艰难地质问她，“为什么骗我们？”
“人就该死。”
她脸上的笑容变得狰狞，面目可怖。
“你……”席瓦还要说什么，也跟着晕过去。
他错了。
有毒的并不是茶，是周围这些花花草草散发出的迷人香气。
那杯茶没毒，只是会加速毒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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