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荡月亮>第13章 上·12 新雪如萤

  蒋小沅和李汤也正常表演完了。对他们而今的情况,能顺利结束就算胜利。李汤胳膊伤了,所以没弹吉他,但唱歌很自如。蒋小沅有点紧张,几个地方没成功进拍,硬着头皮唱,主打一个氛围感。

  荡月亮得了奖,值得开心——虽然恒川一中对奖项数量的设置过于慷慨,像个对儿女毫无要求的老父亲。真正意义上的大奖节目,给了一个跳芭蕾舞的,舞团出国演出过。好吧,任玦心服口服。

  结束之后,几个人都很兴奋,但又很尴尬。兴奋是因为表演刺激了肾上腺素,尴尬是因为阶梯教室那件事的阴影还笼罩在众人头顶。

  秦筝给李汤滑跪:“你就像《小时代》里围观撕逼结果无辜破相的唐宛如。”

  李汤说:“《小时代》结尾,所有人可都被火烧死了。”

  任玦不看郭敬明,没办法也没兴趣参与讨论。这两天的任玦变回了秦筝刚认识他时的样子——礼貌、客气、笑意盎然、“离我远点”。乐队气氛诡谲,每个人夹紧尾巴,超水平发挥完成了表演,爽的同时心里也都暗暗松了口气。

  众人校门口踟蹰半晌,还是李汤开了这个口:“走走走,淡橙红庆祝庆祝。挺好的日子呢。”

  所有人如蒙大赦,立刻勾肩搭背地走了。蒋小沅拖着李汤的手:“我唱得不好。”

  语气像自责,又像在等李汤哄他。李汤说:“小事儿。以后不靠这个吃饭。”蒋小沅说:“歌太难唱了,下次咱们换个容易点儿的吧。”

  李汤不置可否:“哈哈。”

  任玦一个人缀在队伍最后面,看不出高兴不高兴。刘娜娜和秦筝吴移他们一起,走段路就回头关心地看他两眼,也不靠近。到了淡橙红,有人喝酒有人喝果汁,李汤胳膊有伤,喝牛奶。

  吴移依然沉浸在兴奋中:“你们听见下面的欢呼了吗?我靠,我还看见校领导和你们班老于了,给我们鼓掌呢。”

  任玦脸上跟着笑,心想那也不是你越弹身位越靠前还踩音响耍帅未遂的借口。任玦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有熟悉的同学夸他们牛逼的,也有不认识的人想认识一下的。吴移美够了,同样低头刷手机,乐得很不值钱的样子。

  李汤喝一口牛奶,嘴边一圈白,浑无所觉,凑过来小声问:“老哥不是吧,这还不满意?”

  “没不满意。”任玦皱着眉头,过了会儿才说,“就是总感觉还差点什么。”

  梁叔来看他们,嘱咐几个未成年不要惹事:“乐队,什么乐队?你们啊?”

  “对呀对呀,”刘娜娜欢快地点头,“‘荡月亮’。”

  任玦说:“正空台呢。我们唱,怎么样?”

  几个人又在酒吧演了几首,丢火车、痛仰、谢天笑之类。梁叔听得可高兴:“净挑我这个年纪爱听的,上道儿哈。说呗,一周能来几天?”

  “嗯?”

  “我以为你们面试呢,”梁叔也一愣,“不是为驻演啊。”

  秦筝刘娜娜吴移他们彼此看看,最后一块儿看任玦。任玦只是笑,说:“再来一首吧。”他看向李汤:“一块儿?”

  李汤挑眉上前:“哪首?”

  “还朴树吧,你好像很爱他。”

  “没那么爱,不过也行。”

  李汤拿话筒,任玦用立麦,和几个成员商量,唱了首欢快的。现找谱,任玦得对着歌词唱,李汤很熟。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任玦眯着眼看词,以后的路不再会有痛苦,李汤唱高兴了,单手乱拨任玦的吉他弦,贱嗖嗖的,我们的未来该有多酷,扫一下弦,诶,就这么酷!

  这首唱完,任玦奇怪的失落感仍在,但情绪算恢复过来了。他说:“乐队的事,我再想想。”

  他们唱歌的时候,蒋小沅一直专注地看着,但只有吴移注意到了他,很风骚地冲他眨眼。又玩了会儿桌游,蒋小沅说:“有点儿累,回家打游戏睡觉。”少有地先走了。刘娜娜眼珠子转来转去,没过多久也回去了。

  秦筝本来想喊他们打台球,但任玦不爱打台球,只有李汤和吴移,这个组合怪怪的。秦筝摸摸下巴,手一挥,把所有人都赶走了。

  李汤和任玦回家,猫冲着李汤大叫,它快饿死了。任玦给他开了个罐头,猫才偃旗息鼓,蹭蹭任玦的裤管。

  他们各自回房间,过了一会儿,在阳台相遇,对视一眼,都莫名觉得好笑。是一种……心虚的好笑,像风拂过心房的柳絮,毛茸茸,有点痒,难以言说。

  李汤划手机,看到蒋小沅在和一个陌生账号双排。退出游戏的同时李汤听见任玦在哼歌。

  是李汤和蒋小沅唱的那首歌。任玦这时唱歌,和在舞台上不一样,很轻盈,悠悠的,声音里兑了二两酒。这首歌李汤已经练习了太多遍,本能地合上去,托着任玦。不知不觉,他们清唱了一首完整的歌。

  任玦把手伸到栏杆外:“李汤,下雪了。”

  李汤故技重施,撑着栏杆翻到了任玦的阳台上。任玦看得直皱眉:“不用的命可以捐给希望工程。”

  李汤长手长脚地站在任玦面前,很认真地对他说:“荡月亮很好,你应该让它留下来。”

  “留下来,”任玦回避李汤的目光,故意用不痛不痒的语气,“留下来有什么用?”

  本来就是为了艺术节临时凑的乐队,成员个个都是麻烦,排练起来也不积极,而且自己上学已经很忙了——

  “留下来,表演你写的歌。”

  这样的雪夜,李汤坐下来,仰着头一错不错地望向他。任玦呼吸一滞,没有意识到这才是他第一次在李汤面前方寸大乱,一时竟无言以对。

  李汤抓住了任玦真正在意的事物,而如此引诱他。李汤放轻声音,也不知道是怕惊扰谁:“愿意把你写的歌分享给我吗?”

  鬼使神差地,任玦把自己写歌的笔记本递给他。李汤抱着吉他,边看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弹着。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后,任玦感到非常羞耻。

  救命,竟然有一天,他会给别人看他写的那些鬼歌……

  而对方说自己非常喜欢。

  “对啊对啊,”任玦看天看地看自己的手相,“我就是这么天才这么牛逼。”

  “要不你是我哥呢。”

  “……”

  “任玦,就这一次,试试看吧。”

  李汤没有说,看到任玦在舞台上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其实自己每次劝任玦“放轻松”“享受”“好好玩儿”,对任玦而言都南辕北辙。

  有些人天生就是要燃烧的,那是他生命力的来源。舞台上表演的任玦,有种流光溢彩的质地。

  本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件事再度失眠,但出人意料地,任玦睡得非常沉,没有梦,不再失落和犹疑——堪称圆满。接下来恒川断断续续下了很多天的雪。雪吸收躁动和刺耳的声音,一切事物显得懒散而温和起来。

  王抒荷把风干后的玫瑰花做成一幅拼贴画,画框裱了在飘窗上放着。一天傍晚,任玦从窗户看到王抒荷在门口和眼镜男道别。他们在树下,没有拥抱或接吻,只是借着递包,短暂地牵了一下手,发乎情止乎礼的样子。

  任玦想到李汤和蒋小沅,忽然意识到,李汤和王抒荷在爱人时竟如此相像。这个发现令任玦心中生出一些节外生枝的郁闷。可能是嫌他们太不争气,也可能是别的什么。

  李汤出门去给蒋小沅过生日,回家很晚,看起来无事发生。在下雪的日子里,蒋小沅重新变得可爱起来,无师自通了新的接吻姿势。

  秦筝给钱奶奶送了电暖气和棉衣,为此,榆钱儿和她又吵了一架。刘娜娜苦恼于怎么平衡成绩和玩乐队的事,每天口头嫉妒任玦的智商三百遍。

  客厅里,猫躲到了沙发下面,任玦端正地坐在椅子上,汇报自己的学习和生活情况。

  李汤揣兜打量了他们一会儿,笑着上前和李栋打招呼:“回了啊,李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