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沈轻舟找铁匠铺是要打东西,他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悄悄把卖红薯的六七两全带上了,想不到最后却一文没花,还倒赚了三十两回去。

  不止,还赚了一台他们说的什么机子。

  “内芯需得坚固,槽口大小要合适,转轴流畅,把手外层可用竹木,要保证一直转也不会硌手。”

  “老朽记着了,放心吧,花钱买的东西,我能不上心么?咱家铺子人手多,你们两日后来拿。”

  “好,劳烦诸位。”

  沈轻舟交代好,便带着孟小溪告辞离开。

  坐上牛车走出好远,孟小溪还晕乎着,这一会儿就赚了三十两?

  他家那么多地,每年刨去田税也不过赚几十两,再除去长工的工钱,家中各项吃穿用度,生病的花销,几乎分文不剩。

  当然,这是这两年的状况,父母在时能好很多。

  他只是感慨,这人也厉害了吧!这么会赚钱,根本不用窝在他家做这些苦力,自己就能买田落户了。

  他没别的本领留住人,只能提供吃和住,若是连这点人家都不需要的话,那以后……

  前几天说抵给他家不许走的那些话,也只是无理取闹的玩笑罢了。

  沈轻舟见他心事重重,面如走马灯一般,时而展颜时而皱眉叹气的,笑问道:“怎么了小溪?”

  孟小溪心里藏不住话,便直接问他了:“沈大哥你这么会赚钱,要不要买田落户或是买铺子做生意?会不会,离开我家啊?”

  他问得小心翼翼。

  原来又是怕他跑了,诺大的宅子一个人生活,身体又弱,放到后世还未成年,确实怪可怜的。

  “不会。”沈轻舟严肃下来,认真同他说道,“不是为了哄你,这次赚钱只是巧合,我自己也没有料到,以后可能就没这机会了。”

  毕竟是利于农事的工具,种田人最看重这个,换做别的东西,就不一定舍得花钱买了。

  为了让人放心,沈轻舟把银子全部塞到他手里:“这个你收着,相信我不会跑了吧?”

  “这怎么可以!”仿佛他递过来的是炭火铁烙一般,烫手。

  孟小溪急道,“这是你赚的钱,理应你自己收着!”

  “还是放你这里吧!我不了解这边的物价,如果要买什么东西再从你这边拿,刚好顺便问问你价钱。”

  孟小溪让他绕懵了,稀里糊涂接了过来,同他带的钱装到了一起,回去后才想起来放他自己那边不是也能问价么?

  今天高兴,得了这么大一笔收入,要吃点好的才行。

  二人买了一斤卤鹅,一条大花鲢,两包蜜饯干果,孟小溪还去酒肆打了两斤上好的梨花酿专门犒劳他。

  现在有余钱,沈轻舟也不嫌他花得多了,能赚会花才是一种良性循环,他这么瘦,可能还在长身体,就该多吃点好的才是。

  回到家里,孟小溪先去把钱收好。

  这次不再放到钱匣子里面,而是打开了放衣服的大木箱,把钱藏在最底层,然后把衣服被子堆在上面,再把箱子锁好,这下看谁还能搬得动。

  沈轻舟的三十两他没动,买菜还是用自己带的钱,剩下的他放了五两进去,其余的装在外面的小匣子里留着平时花用。

  今天的晚饭格外丰盛,酱汁卤鹅,奶白色的鱼头豆腐汤,鱼身切成块做成麻辣的,撒上碧绿的芫荽,一碟干煸秋豆角,一小筐新玉米面馒头,黄澄澄的,甜香味儿扑鼻。

  沈轻舟没有酒瘾,但有了好菜也不介意喝两口,他调笑道:“可惜呀可惜!某个小孩儿还未成年,在我们那里是不可以饮酒的。”

  孟小溪正在专心喝鱼头汤,汤色浓白味道鲜美,闻言呆呆地抬头看他:“啊?什么小孩儿?”

  汤汁沾到了唇上,他往里面抿了抿。

  又懵又可爱,还有点——

  沈轻舟忽然没了调侃的心思:“没事,吃吧!”

  又问他道,“那个甜奶现在喝不喝?”

  孟小溪摇了摇头:“还是留着过年喝吧,鱼汤下次还能炖,那个喝完就没了。”

  是个懂得珍惜节约的好小孩儿,以后再也不说他乱花钱了,这样的小孩就该被喂得白白胖胖才是,钱没了自己就努力去挣。

  沈轻舟浑然不觉,他竟生出了一种莫名的责任感。

  两天后二人去了铁匠铺,脱粒机果然已经完工,铺子后院一片繁忙,叮铃哐当火星乱溅。

  老铁匠让工人把东西搬过来,亲自拿一筐玉米试给他看。

  人坐到机子跟前,拿起一个玉米棒子喂到槽口处,右手转动把手,“咔嚓嚓”几下而已,玉米粒子便哗哗的散落到地上,芯子从下面的出口掉到一边。

  老铁匠面露得色:“如何?我昨日试了好几回才成功的,大小和高度也调过了,坐在凳子上刚刚好。”

  孟小溪看得惊奇不已。

  沈轻舟鼓励他道:“你去试试看。”

  孟小溪坐到凳子上,学着老铁匠那样把玉米放上去,然后摇起把手,玉米粒子果然哗啦啦的下来了,像大雨点一样落在跟前。

  “怎样?”沈轻舟问他道,“摇着费力么?”

  “不费力!好玩!”孟小溪满眼欣喜,还想接着玩。

  “我没说错吧!”老铁匠更加得意。

  沈轻舟又检查了一遍,用手试了试,架构还挺结实。

  “行,那这一个,我们就带回去了。”

  “哎!上次说好的……”

  “放心,不会泄露,车上带了油布盖着呢!且家中就我们两个人。”

  “好!二位慢走。”

  回去之后,孟小溪像得了什么玩具一样,霸着不撒手。

  玉米都干透了,脱起来声音清脆,像炸小鞭炮一样。

  还玩上瘾了,沈轻舟摇头失笑,只好帮他打下手,把芯子分开,玉米粒铺在院子里晒。

  几天之后,村口响起了铜锣声,召集村民们去议事,这时候除了催缴粮税,绝无二事。

  村民们吵吵嚷嚷,嫌催得紧。

  孟逢春满脸无奈:“我也不想啊!各位叔伯婶子,上面说了,最迟到这个月二十,还有十多天,幸好最近都是晴天,大家伙还是手快些罢!”

  “就知道催!交个粮跟狗撵似的!玉米哪那么好剥哟?家里麻袋都捶坏了两个,娃娃也帮着剥,明天大集都没时间去赶。”

  有个大婶一边抱怨一边转头看着旁边的孟小溪,面带同情:“小溪!你家今年少了一个人,怕是要拖更晚吧?”

  粮税按照田地来分,山地和租给大伯的不算,他家也有近六十亩地,每年都交的最多,拖到最后。

  孟小溪面上却丝毫不见焦躁,只轻笑道:“沈大哥手快,今年或许能赶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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