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将自己当成贾家外孙的茗妩, 坑起自己的外祖家真是毫不手软。

  她心里隐隐约约的猜到贾政让人去甄家讨要的银子定是之前被她骗走的那一笔。可这种事情,她能承认吗?

  绝对不能呀。

  所以这个亏,不是贾政自己咽了, 就是甄家那边替她吞了。至于两家会不会就此闹起来,那就闹吧。

  我大天.朝的老百姓是从来不会嫌热闹太多滴!

  美滋滋的想了一通这事可能有的各种结果,茗妩又猛的想起来,被她一手坑两家的不是她的母族, 就是她的父族。

  这还真是, 肥水不留外人田呢。

  嘿嘿, 怪难为情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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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古以来,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无缘无故被人讨债, 那就有些个莫名其妙, 甚至是无理取闹了。

  不敢置信的将信看了三遍, 甄应嘉又从书房的暗格里拿出早前贾政的亲笔信件一一核对,确定手中的信是贾政亲笔,上面的印章也是荣国府的没错后, 甄应嘉又读了一遍那信。

  就贾政的文笔, 又能好以哪里。信里的炫耀,自命不凡和高高在上的味道猛烈扑面砸向甄应嘉,直接将甄庆嘉砸出了火气。

  贾老二呀贾老二, 老子今天才看清楚你的嘴脸。

  甄应嘉拿着贾政的亲笔书信,真真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猛的将手中的信拍在案几上, 又大力的将案几上的笔墨,书籍以及一架御赐小桌屏都扫到了地上。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会稀罕从荣国府贾二借银子?还一借就是几万两, 呸,也不打听打听他们甄家是什么家世家底,你荣国府又是什么破落人家。

  别看甄应嘉远在金陵,可也听说过荣国府到处张落银子给皇妃盖省亲别院的事了,只是叫甄应嘉没想到的是荣国府竟是用这种方法筹措的银子。

  看着端方周正,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副得势便猖狂的嘴脸。

  甄应嘉气急败坏的在房中踱步,等怒气终于消散了,这才从里间出来,走到中堂,坐下来后,便叫人将荣国府的管事叫进来。

  “回甄大人的话,我们老爷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派小的来金陵。若是府上宽裕,还请甄大人将这笔帐消了。”荣国府的管事出京城前,贾政还特意嘱咐了一回。

  态度要好一些,不要因为家里出了皇妃就对甄大人不恭。不说甄家宫里还有位太妃镇着,就是没有,甄贾两家也是几辈子的老亲,不可造次怠慢。

  其实,这事就跟态度没关系。无论你态度多好,问题的关键都不在于态度,而在于那笔银子。

  来讨债的荣国府管事虽然因为元春封妃的事飘了,可甄家不比他处,再飘也不敢放肆。但叫荣国府管事想不明白的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吹胡子瞪眼睛的,咋你欠债的还欠出骄傲自豪来了?

  所以你的没办法就是借着皇妃的势,到处讹人?

  冷笑了一声,甄应嘉又问道:“你主子即说本官借了银子,那借据何在?可有一并带了来。”

  “甄大人莫不是在说笑?当初您从我们老爷手里借走那笔五万两银子的时候就没打什么借据。我们老爷想着两家几辈子的交情,不曾多想便痛快借了。”那管事一听甄应嘉这般说,当即就笑了,“如今府里正是用银之际,这才派了小的过来,就想问问甄大人这会儿可凑手了。我们老爷也说了,若是仍旧不凑手,那便罢了。等什么时候甄大人这边有了,再打发人给他送过去也就是了。”

  当初不过修书一封,哪里有什么借据。也是他们家老爷实诚,不管不顾的就将那么大一笔银子借了出去。

  看吧,这明显是想要赖帐呢。

  然而这话听在甄应嘉耳里却又是另一种意思了。

  看着面前的什么心思都浮于表面的林家管事,甄应嘉都被这无耻的主仆气笑了。

  站起身,然后背过身,看着中堂那幅画凝神思索。

  如今的荣国府早就只剩下一个招牌了。而贾政,不过一个被罢官的庶人罢了。这样的荣国府撕破脸并没有什么可惧的。

  但是宫里的贤德妃...到是不得不考虑一回。

  这口气若是忍下来了,岂不叫人看了他的笑话。

  甄应嘉思来想去,最终并没有当场发难,而是眼神阴冷的对那管事说道:“此事我已尽晓,你且先回去吧。至于银子...且待我修书一封,稍后自有人送到府上去,定然误不了你们家的大事。”

  那管事闻言,便想到了甄家那位嫁到京城的姑奶奶。以为甄应嘉是要叫那边送银子过府,便也没多想的应声退下去了。

  离开甄家后,那管事的又回了趟老宅,在那里逗留了一个昼夜这才起程返京。

  而就在他离开甄家后,甄应嘉还真写了好几封信,然后快马加鞭的叫人送到京城。

  一封自是送到宫里给甄太妃的,一封是送给嫁到京城的那位甄家姑奶奶的,还有几封自是都能叫荣国府好看的人家。

  一番布置安排后,甄应嘉便回了内宅。之后将刚刚发生的事跟甄家老太太和自家媳妇学了一遍。两个甄家内宅的话语人也是气得不行。狠是咒骂了一通后,甄应嘉回前面书房了,甄家婆媳便将家里的姑娘们都叫来了。

  这其中还包括已经记在甄应嘉这一房的英莲。

  婆媳俩个唱作俱佳的将荣国府如何欺辱人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又说了一通家里就指望你们的话。

  别看你们老子在外面是一方大吏,威风显赫,也别看荣国府的贾政是个被太上皇厌弃罢官的庶民,可就因为有个女儿成了皇妃就张扬跋扈,六亲不认,穷疯了似的跑到他们家耍威风。所以你们一定要争气,一定要留在宫里……

  甄贾两家是几辈子的故亲,祖上还是联过姻的老亲,家里的姑娘们时常听太太奶奶们说两家的往来旧事,年节走礼,一时间深感人走茶凉,世事难料。

  若他家的姑奶奶不是太妃而是当今天的妃子,借他贾政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欺负到他们头上。

  小姑娘们都被贾家欺负人的行为气着了,回去更是加紧学习。

  到是英莲因为母亲过逝多少长了些心眼,她就觉得荣国府的人应该不会这么蠢,这么猖狂。再者,就算是想要捏软杮子,也没必要千里迢迢的派人上金陵来吧。

  真心想不明白这些人都是怎么想的。

  ╮(╯╰)╭

  数日后,甄应嘉的信比贾家下人先一步进了京城各处,乃至后宫。

  甄太妃拿着自家亲兄长写来的信,气得手都开始发抖。

  甄应嘉写给甄太妃的信里除了说了被贾政敲诈的事外,还问了甄太妃这件事如何处置。若是甄太妃想要息事宁人,那他这边明面上就不做什么了。若是不会影响宫里的甄太妃,甄应嘉是不介意将事情闹大的。

  哪怕是自己受了欺负,但甄应嘉送来的信里也都是兄长担心身居深宫的妹妹,怕影响妹妹的忍让。

  甄太妃看了这信,哪怕见多了迎场做戏,也要感动一回,至少有人还愿意给她演这么一场。

  太上皇与当今是个什么情形,甄太妃看得分明,贾元春那里又是个什么形势,甄太妃这个过来人兼旁观者也看得分明。

  前日,就在贾元春封妃后两日,甄太妃就借着两家老亲,原比旁人亲厚,理应守望互助的由子送了贾元春一些人手。

  那些人手里,有不知道内情纯然投靠过去的,也有甄太妃故意埋进贾元春身边的,就等着合适的时机反水了。

  至于什么时候是合适的时机,那就要看她的侄女什么时候进宫,又是在什么情况下需要贾元春的‘帮助’了。

  只是叫甄太妃没想到的是贾政竟然还可以这么无耻。

  再想想王氏闹出来的事,甄太妃不禁暗了一句,鱼找鱼,虾打虾,赖hama配青蛙。

  天造地设的一对。

  哼...以为元春封妃了,她甄家就会忍气吞声的咽下这份窝囊气?

  你怕是还没睡醒呢。

  将甄应嘉的信放在碳盆里,不留片屑后,甄太妃就叫人传话出去了。

  ……

  且不说因为那笔早就被茗妩花掉的银子让甄贾两家反目成仇,闹将开来后竟发现是个‘误会’时,又给京城平添了多少茶余饭后的谈资。也不说年节将近,林家人仍旧没有想要离开庄子的打算,而在书院放假后骑着快马回到京城的海潮又是如何厚着脸皮日日去庄子上拜访林如海,请教学问的。

  只说这一日,忠顺王府派了长史来庄子上接晋小胖回王府。说是侧妃娘娘染了风寒,又勾起旧疾,不大好了。

  晋小胖闻言一张脸刷的就白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抿着小嘴可怜兮兮的拉着林如海的衣摆,那副小样子直接将嘴上嫌弃他,实则也宠溺不已的林如海心疼坏了。

  拍拍他的小胖爪子,想说什么安慰他的话,却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生老病死本是人世常态,但能多陪伴一时也是求之不得。

  洽巧今日又厚着脸皮来蹭课的海潮也在这里,林如海便叫海潮陪着走一遭。

  “将人妥善的送回去,若有需要尽管传话回来。”

  “是。”能被使唤就是一种接纳的态态,所以海潮没有半分不满的应了下来。然后上前拉着晋小胖就跟着王府长史回京了。

  说来也是奇了怪了,忠顺王府这位张侧妃病病殃殃好多年,每次都是快不行了,又挺了过来。没想到这一次眼瞧着就要咽气了,竟然又缓了过来。

  王妃徐氏抽着嘴角不停的拧着手里的帕子,然后再看一眼肥溜溜的晋小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法,更觉得糟心。

  这对母子生来就是克她的。

  虚惊一场的晋小胖留在王府陪伴他母妃,顺便侍疾。而得了准确消息的海潮则转身离开王府,准备去庄子上给等消息的林如海等人报信。

  站在忠顺王府大门前,海潮看了一眼黑压压的天空。心里期盼着这雪能下的大一些,这样一来,他说不定就能留宿林家了。

  毕竟这一次回京城,海潮还没见过茗妩呢。

  茗妩被黛玉拘在身边,至今都不知道海潮回京了,更不知道海潮无事便会来林家这边的庄子跟林如海请教功课。

  由此可见黛玉对海潮防的有多严了。

  然而千防万防,也防不住天意使然。这不,打马回来的海潮就遇见了骑着白马,穿着一身镶了白狐狸皮的大红骑马装的茗妩。

  茗妩一脸惊讶,海潮则是满脸的喜出望外,至于刚刚走过来寻人的黛玉...啧,天有多阴,她的脸就有多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