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茗妩来了, 她还将那个百宝箱似的医药箱也带来了。此时医药箱就被海潮放在茗妩触手可及的地方,准备发光发热。

  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中央的男人,见茗妩出现, 脸上瞬间闪过一抹忿恨和挫败。

  这男人满脸都是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遗憾,这叫同样观察他的茗妩不由笑了出来。

  众人听到茗妩的笑声, 先是齐刷刷的看向茗妩,然后又整整齐齐的看向不知死活的刺客。

  “从受伤的那刻起, 我就担心手里的药中类太少, 会招待不周。”茗妩比往日要虚弱些的声音淡淡的想起,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打心里犯怵,“不过看到人了, 到觉得之前的想法都有些配不上您这等英雄好汉了。这般忠义之辈,应以礼待之,以酒敬之,以宝马配之。”

  啥?啥玩意?

  不是, 这话听着就像不怀好意, 可怎么句句都说的那么好听呢。

  “东家, 郎中请回来了。”

  就在大家都一头雾水的看向茗妩, 等着解惑呢。就见一个镖师拉着个气喘嘘嘘的郎中走了进来。

  “可算是来了。”茗妩见状,不等旁人说什么,直接站了起来急急说道,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太热了,我们老东家今儿早起便一直有些不舒服,麻烦您老给看看。”

  那郎中看看拉着他一顿狂奔的镖师,再看看说话的小姑娘然后又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向坐在正中的一位老爷子。

  是他来之前听错了病人的情况还是...视线从地中央跪着的男人身上又回到茗妩身上,那郎中还想仔细观察一下茗妩的气色,可茗妩哪里不知道她受伤后, 气血不足的脸色是不能让人细看的。于是在郎中看过来的时候,茗妩又咬牙忍疼的背过身去,一边面对海潮叫他将这出戏唱下去,一边从衣袖里拿出一根银针毫不犹豫的扎在自己身上,瞬间,一张有些苍白的小脸就疼红了。

  海潮看得心疼不已,到底不敢坏了茗妩的事。生怕这气性不小的姑娘再气到自己个儿。

  于是连忙配合着茗妩的话,三步并两步的站出来,站在郎中齐平的位置,迅速给了老东家一个脸色。

  其他人看到海潮此举,也像瞬间反应过来了一般的动了起来。

  而就在郎中不注意的时候,茗妩脚尖一转就朝着跪在地中央的男人走了过去。

  真疼呀。

  可再疼,茗妩也没有停下脚步,心里发了狠的来到地中央的男人面前,在他诧异的眼神中只用一根银针就将人扎晕了。

  过来扶茗妩的六子见了茗妩的动作,等地中央的人陷入昏迷,就要倒下去的时候,第一时间将人接住了。

  “这位兄弟已经弃暗投明了,你们做什么还要绑着他?请这位兄弟下去,好酒好笑的侍候着。”

  弃暗投明?

  这玩的又是哪一出呀。

  正在给老东家把脉的郎中听到这话,还有几分好奇的想要回头看,不想头刚刚转了个弧度,视线就被海潮挡住了。也因此这位山下的郎中并没有看到那位‘弃暗投明’的兄弟是被人拖出去的。

  老东家那身体也就是有茗妩十二个时辰的全天精心照顾着,不然可没现在这么精神。可再怎么样老东家也是刚刚生过一场大病的人,脉象虚浮些也是有的。所以郎中哪怕没诊出中暑的脉象,也不敢说老东家一切健康。

  再一个他都被人拎上山了,不开个药方啥的,岂不是白来了?

  于是开了个养身的太平方,又留了一瓶所谓的独家大补丹,拿了丰富的诊金人就被送回镇子了。

  送郎中离开的时候,茗妩和海潮还非常有默契的对视了一眼。之后五福就带着人下山埋伏去了。

  不是茗妩影视剧看多了,而是正常情况下,派人上山行刺后,不管对这次的行刺抱没抱希望,他们都会想知道这事的结果。

  所以茗妩很肯定那些人一定藏在暗处观察着他们这边的情况,见他们匆匆请了郎中来,最有可能的做法就是去找郎中打听‘病人’情况。

  而且用笨方法来想,若是旁人生病了,茗妩就能看,范不上请郎中上山来。那么会请郎中上山,茗妩出事的概率就占了八成以上。

  只要茗妩出事了,那他们下毒的成功率也会大大的提高。所以在这中心思的驱使下,那些人能不关心岭上的情况?

  叫五福悄悄的跟上去,一来是保护郎中的安全,别叫人给害了。二来就是来个反追踪,能顺利的找到寻些人的落脚点最好,不能,再想旁的办法也就是了。

  比如说,明后天她的伤不那么疼了,她就带着人去镇上逛逛去。然后再和带着‘英雄好汉’下山喝酒的海潮来个偶遇。

  她不但一点事都没有,那位英雄好汉还已经跟海潮这个江湖逆子称兄道弟了...啧啧啧,说不定还能扰乱一下敌军的军心呢。

  这么一想,果然攻心更有意思呢。

  等郎中离开,茗妩便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然后还一脸的‘我先忍耐几日’的说道,“等这事了了,我再跟他私了。”

  她茗姑娘什么都吃,就是不吃亏。今儿敢在姑娘身上扎一个窟窿,明儿本姑娘就非将人扎成筛子不可。

  哼...在那之前还得将她所有的药试一遍。

  .

  跟这些江湖人打了些时日的交道了,茗妩多少知道了些江湖人的脾气。那些道上混的江湖人大多都非常看重自己的名声和江湖义气,有时候宁死也不愿意叫自己的名声受污。

  而刚刚那个怎么问都一副慷慨赴死,英勇就义的刺客,就很有那么一股子宁死不屈的味道。

  既然问不出什么来,那就想办法叫别人知道他招了,他屈了。

  人是最经不起猜忌的,哪怕怀疑旁人用了离间计,可心里却仍旧会中下怀疑的中子。那些他可以付出性命维护的兄弟不信任自己,怀疑自己,怕是比刀斧坎在身上还要痛吧?

  先攻心,再借着这条小鱼钓一回漏网之鱼,说不定最后收铒时,她除了本钱连利息都收回来了呢。

  想罢,茗妩算了算人数,越发觉得她手里的药真的有些不够用呢。

  用没受伤的小爪子轻轻的摸了摸伤口边缘的纱布,一边借着说话转移注意力,一边却还是不由想到会不会留疤的问题。

  也许相较于那些效用奇葩的药,她应该先给自己配些更好的祛疤药?

  小小的打了个哈欠,茗妩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到了最后竟已经是已不可闻了。

  海潮先是站在茗妩所坐的椅子一侧,叫头一点一点的茗妩能靠在他身上。等听到茗妩的呼吸已经平稳时,海潮便知道茗妩已经睡着了。于是与老东家和其他人点了点头,便轻轻的弯下腰将人打横抱起来,稳步送回房间。

  等海潮与茗妩离开,张教头笑着看向老东家,“还是您老福气深厚呀。”敢给儿子娶这么个女煞星回家的人,福气能少吗?

  老东家笑笑,没有反驳。

  这个儿媳妇虽然性子不是很好,手段又有些个叫人打怵,却是他们父子的救命恩人。不说救命之恩应不应该以身相许,只说这是他家那小子自己相中的,他就不会有二话。

  而且他们家人丁单薄,有这么个利害些的媳妇,未尝不是福气。

  不过...看茗家小姑娘的样子,自家儿子还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呢。

  ……

  另一边,送了茗妩回房休息后,海潮又叮嘱了一回石榴小心侍候,便叫六子过来看着房门。

  能叫人摸上来,可见这宅子的保卫力量有多薄弱了。虽然是茗妩受伤了才发现的问题,但也幸好发现的早,没造成更不可挽回的事。

  海潮看了一眼茗妩的房门,不禁想到若是那些人没想着先刺杀茗妩,而是跑到灶房下毒...那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思罢,海潮便带着人忙了起来。而茗妩也因为受了不轻的伤而陷入深度睡眠中。

  除了拔箭的海潮和搭把手的石榴没人知道那支袖箭射的有多深,所以也没人知道茗妩是在没有上麻沸散的情况下忍着怎样的疼,凭着一股韧性咬牙忍痛的去的堂屋。

  那股狠劲,就连海潮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才多大呀,怎么就养成了这样的心性。

  什么心性?睚耻必报吗?

  海潮摇了摇头,眼带宠溺的轻笑了下,不,是急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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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厚的滤镜砸下来,茗妩在海潮心里都成了九天之上下凡历劫的小仙女了。

  所以带着人在岭上查看各处的海潮一直忙到了很晚才将这些事弄好。随后与老东家一块用了饭,便去了茗妩的房间。

  “姑娘在堂屋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一会儿你去给那位说一说。”海潮怕惊着茗妩,只远远的坐在窗前,视线落在床铺上的小人脸上,声音还下意识压低的对窗外的六子吩咐道:“别叫他死了。”

  既然那么看重让你来送死的兄弟们,那就看看你的这些兄弟会不会误会你。

  被人算计的愤怒,担心被误会的忐忑,以及最后仍被误会的滋味应该够他喝一壶了。

  六子眼珠子转了两圈,便明白了海潮的意思。顺着敞开的窗户看了一眼床铺的方向,一脸你俩可真是天生一对的神色离开了。

  一个出主意,一个完善主意,这不是绝配是什么。

  灶上一直温着药和粥,可茗妩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才幽幽转醒。

  睁开眼睛后,茗妩还有些个懵瞪。抬了抬手,浑身上下却没什么力气。

  没力气不说,还有些酸疼。

  感觉就像被人暴打了一顿。

  “少爷,姑娘醒了。”靠着脚凳休息的石榴在茗妩一有动作的时候就醒了过来。见茗妩睁着眼睛一脸迷茫,连忙去唤跟她一样守了茗妩一夜的海潮。

  “谢天谢地,姑娘你可算是醒了。姑娘是先喝些水,还是先喝药,对了,我去给姑娘将粥端来。”石榴见海潮挤过来了,就快人快语的自说自话了一通后便抬脚出去了。

  “我,发烧了?”茗妩一出声就发现声音都哑了,立时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嗯,”都烧得说胡话了。摸了摸茗妩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确定茗妩是真的不烧了,这才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茗妩受伤后给自己吃了些清余毒和补身体的药,后来她给自己开的药方里也有消炎等药效的,昨天晚上又被及时的喂了一碗,所以别看高烧来势汹汹,但退烧也退的很快。

  这么一会儿功夫,茗妩已经给自己做了一回内诊。见海潮一脸关切的看向她,茗妩便对他摇了摇头,“难受。”

  ‘难受’二字带着浓浓的委屈和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意味,海潮...好吧,海潮也没听出来,他就是纯粹的心疼。

  觉得他的小姑娘受了无妄之灾。

  海潮一边扶茗妩坐起来,一边沉声说道:“是我连累你了。”

  茗妩怕扯到伤口,所以动作很轻巧,等坐稳了才看着海潮,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这回咱们扯平了。”

  之前茗妩一直内疚因为自己而叫海家惹上柯水寨,如今她因为海家被人行刺,还受了这么重的伤,虽然很疼吧,但心里却松快了不少。

  海家不欠她的,她应该也不欠海家的了。

  贷款买房后,一口气还清房货的感觉是不是就跟她一样?反正她觉得是这样的没错了。

  “……”还可以这样算的?

  张了张嘴,海潮觉得茗大姑娘那九转八弯的心思真的太难猜了。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