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马狂奔的海潮, 一路跟着感觉走,不过骑行三刻钟上下便到了沣河边上的一处野生渡口处。

  野生的渡口不似大渡口,这里只是简易的搭了个木台,平时停个渔船什么的。

  此时渡口处人声鼎沸, 喧哗吵嚷, 海潮顺着人头攒动的方向望去。洽巧看见海威镖局的旗帜被人扯下来的一幕。

  大喊一声‘住手’, 海潮直接立于马背之上, 借着马背,踩着附近人的肩膀走了一回空中走廊。

  一脚踹开那个扯旗子的中年大汉,海潮单手扶旗杆, 绕着旗杆盘旋而下, 姿态洒脱飘逸的落在地上。

  “少东家。”海威镖局的镖师见海潮出现, 兴奋的朝周围的镖师喊道,“少东家来了, 少东家来了。”

  海潮淡淡点头,面上不显,心里却转了好几个弯, 环视了一圈与海威镖局撕架的人都是一群普通百姓, 眉头便微微蹙起, “出了什么事?”怎么还跟一群百姓闹起来了。

  而且还闹的这么难看。

  那镖师闻言恨恨的跟海潮说起了事情经过。

  原来是这两年闹旱灾,靠天吃饭的老百姓们听说之所以会这样, 是因为河神老爷不满了。

  之后就有那游方的歪道士说什么要给河神娶个新娘,河神老爷一高兴,自然就会保护沣河附近的村子风调雨顺。

  镖师们走南闯北自然见过这种事,不说全然相信吧,却也绝对不是什么无神论者,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 镖师们就眼不见心不烦的只看了一眼就准备离开此处。

  不想刚要离开,那个歪道士就跟村民们说他们这些赶脚人冲撞了河神老爷,说要将他们也一并送给河神老爷,请求河神老爷息怒。

  镖师们还没反应过来呢,那个马上就去跟河神团聚的河神新娘,不知怎么的就朝他们跑了过来……

  “镖呢?”海潮听完全过程,脑子里便只想到了一件事。于是看了一眼将他们围在中间的村民,和拿着武器与村民对持的几个镖局的镖师,海潮的视线就落在了躲在他们这个包围圈里的河神新娘身上。

  回话的那个镖师先是被海潮问得一怔,随后才想起什么的连忙伸手去摸胸口。这一摸,那张脸就刷的一下白了。

  不,不见了?

  海潮没得到答案,转头看身边的镖师,就看到镖师一脸慌乱的摸完胸口,摸衣袖,摸完衣袖摸裤子和靴子。

  见此,只要不傻的人就都看明白发生什么事了,更何况直觉敏感的海潮了。

  海潮也不问那个已知的答案,而是抬起脚就走到那个缩成一团的河神新娘跟前,“交出来吧。”

  海潮的直觉告诉他,镖就在面前的姑娘身上。

  那姑娘一身新艳艳的新娘大裳,精致的小脸缓缓抬起来,眸中含泪,一脸不解的看向海潮,浑身都散发着楚楚可怜的味道。

  然而郎心似铁,这一招对海潮没用,因为这位更喜欢朝天椒。

  海潮双手转动手腕,然后还扭了扭脖子,一副准备动手前的热身动作,“海某耐心有限,姑娘还是识时务些为好。咱们都是大老粗,一会儿动起手来,再伤了姑娘,岂不失礼?”

  那姑娘用一种流泪不流鼻涕的哭法对着海潮掉了几滴眼泪,见海潮不为所动,心中暗恨。于是一边落泪还一边哀怨的指控海潮,“小女不知这位公子在说什么。公子才来,什么都没看见,怎好凭白冤枉奴家?”

  张口还小女呢,闭口就奴家了?

  海潮似是没听出来一般,伸一旁身手道,“将五行绳拿一捆出来。”

  所谓五行绳,并不是金木水火土这五行这物缠出来的绳子,而是五股极坚韧的渔线和一种海底出来的韧性极强的软胶缠着五根极细的铁丝搅成一股后,再用同样手法搅出五股缠成一条的绳子。

  此绳,系者不可解,非钢刃不可断。遇水会增加韧性,遇火则会整个化成一滩,将被束缚之物包裹起来,非总之就很是一件非常难缠的玩意。

  这样的绳子海威镖局有几捆,每次走镖时出行的镖师都会带上一捆。

  旁人不知道海潮要做什么,但见他要,便顺手递了过去。

  “我观这位姑娘一身的风尘气,想来这位姑娘也不是村里人吧?不如今日就全当给河神老爷纳妾,改日再择了黄道吉日另行婚娶可好?”从衣襟里拿出二百两银票后,海潮又笑着对围着他们村民说道,“今日,我海威镖局冲撞了河神,理应赔罪。这是二百两银票,全当心意,还请诸公行个方便。若诸公允许,海某便亲自绑了这位姑娘送她跟河神老爷团聚。”

  说完又对众人说了一回手里这个五行绳的妙处,最后海潮才总结道:“……一头绑在石头上,一头绑在这位姑娘身上,想来河神大人再不会担心自己的新娘,哦不,是新姨娘‘走丢’了。”

  幸好茗妩在这里,不然她都得被海潮的操作惊回现代不可。

  等众人听明白普通人被这绳子绑了丢到河里,除非有纯钢炼造的锋利兵刃,那就只能等死时,视线都齐刷刷的看向那边的河神新娘。

  而河神这位未入门的小媳妇整个人都懵了。

  听完海潮的话,一张小脸瞬间惨白,看向海潮的眼神都带着惊恐和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

  按着他们的计划,她顺利将东西偷出来然后再趁乱交给扮着道士的同伴。最后再以无家可归的理由赖上这群镖师,为奴为婢的溜进海威镖局。

  先偷了镖盒,让海威镖局丢了信誉,然后再等待时机将一些通匪的证据和信件都送进海威镖局后,好来个一往打尽吗?

  下意识的扭头看向站在村老和里正旁边的歪道士,心里是又急又怕。

  她感觉面前这个不及弱冠的海威镖局少东家是真能干出他说的那种事。

  这五行绳,江湖上不少人都听说过它的厉害。若真被它绑着丢到河里...小命休矣呀。

  见同伴眼神闪躲,那女子又扭头去看一手用绳子的绳结敲另一只手手心的海潮,不过电光火石间,这姑娘就牙一咬,心一狠的站了起来。

  “这是你们的东西,还给你。”女子将东西递给海潮,海潮没接,只对一旁保管过镖盒的镖师扭了下头,那镖师见状立即上前接过女子递过来的镖盒。

  盒子上的封印完好,盒子也没有任何损伤。

  将检查结果小声告诉海潮后,这镖师就想要退后两步,不想这时海潮从自己的荷包里拿出一个极小的并蒂葫芦瓶出来

  “先打开绿色瓶口,将里面的解药喝了。然后再打开红色瓶口,将里面的药悉数抹在镖盒上。”

  那镖师一听这话,心就狂跳了两下,稳住心神后才慢半拍的照海潮说的话去做。

  少东家哪来的药?

  这药发作起来是什么样的?会不会……

  反正这些问题镖师一个都不敢问,也都不想问。

  哆哆嗦嗦的接过药瓶,再三确认颜色后喝掉绿色瓶子里的药,完事又等了一息,才将红色瓶口里的药都小心的抹在镖盒上后,事毕,那镖师犹豫来犹豫去,最后一咬牙又将那镖盒塞回了衣襟里,贴着胸口保管着。

  打从那女子将镖盒交出来,围在四周的百姓多少有人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大家的视线一会儿看看那女子,一会儿看看那歪道士,最后再看看海潮,最终将视线转向了村长里正。

  这事...有些个不对头哦。

  被人当枪使了,能对头吗?

  摸了摸还没捂热的银票,心忖了一句那女子也是路上捡来,没花银子的。

  感觉没赔,还赚了。

  于是村长对着自家村民招手吆喝,带着工具回村了。不过眨眼间,整个野生渡口这边就只有海威镖局的人和那个歪道士以及临场倒戈的河神新娘了。

  那歪道士一看情况不对就想跑,可六子和五福正防着他跑路呢。见他缩在退走的村民堆里想逃跑,五福直接拽着歪道士的衣领子就将人提留了出来。

  村民们还没走远,歪道士就已经和他同伴一样被海威镖局的镖师们看管起来了。

  “滥用私刑...不太好。”海潮背着手围着这二人转了两圈,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这二人说话一般,“爷一心科举,可不能在这上面犯这种错误。”

  “瞧爷说的,杀鸡焉用宰牛刀。咱们只要将人送到衙门里,小的保证竖的进去,横着出来。一顿大刑下来,啧啧~”

  海潮闻言赞许的对六子点头,但嘴里却还伪善的来了一句,“不好伤人性命的。”

  “爷放心,保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后半辈子就算是浑身溃烂,小的也能保证让他活到六十六。”六子嘿嘿怪笑两声,看向那一男一女,“还真当咱们海威镖局是个吃素的地了?”

  “别以为这样就能吓到我们,我告诉你们,别想从我嘴里撬出半个字来。”

  被海潮主仆一唱一喝吓到的歪道士,胀红着脸,虚张声势的吼了这么一句后,竟然还暴虐的一脚将身边的女子踹倒在地。

  海潮见此,瞬间便对那歪道士没了耐心。到不是怜香惜玉心疼那个被踹的女子,而是见不得他一个武大腰粗的大老爷们拿个女人撒气。

  于是这位还就真的动手了。

  啥都没问,只一脸无所谓的给了那歪道士一句‘有本事你就什么都别说’后,就叫六子和五福将人用五行绳绑了,丢进了沣河里。

  五行绳的一头绑了歪道士,另一头被捏在五福手里。随后五福骑着马过来将绳子系在马鞍上,系好后,直接隔着河岸拽着那歪道士游沣河……

  歪道士张口欲骂,不想一张嘴河水里就进了嘴里。好不容易将那口水或咽或吐干净了,再张口开骂时,又遇到同样的事情。

  一时竟也灌了不少河水进肚。

  不光如此,那歪道士离岸边太近了,岸边碎石多,身上的衣服转瞬间就被磨破割裂,露出深深白肉。河水里掺了血水,那一幕也是颇为壮观。

  那女子就跪坐在岸边,看着歪道士在河里遭罪,心里是又怕又解气,最后发现海潮朝他走过来的时候,直接吓得往后缩。

  别看走过来的男人一副书生扮相,却更叫人胆寒。

  谁叫面前这位就是传闻中那位单挑大雁岭的江湖逆子呢~

  “你应该知道我想听什么吧?”海潮拿出桃花扇,把玩着下面当扇坠子的鼻烟壶,俊俏的脸上竟看不出来一点嗜血的模样。

  那女子看看又被五福调转马头拽回来的歪道士,再看看面前手摇纸扇犹如一赏景游河,下一刻就能吟诗作赋的海潮,毫不迟疑的点下了头。

  “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