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越彻底丧成了狗, 一颗心直接碎成了渣渣。

  路回安慰道:“老大,别气馁啊!生活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落,爱情也一样, 哪有一帆风顺的,你不能因为这点打击就一蹶不振。”

  傅笙附和:“对!咱们从长计议,再难的事都过来了, 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被打败。再说了,苏遇喜欢那样的,那你就变成那样的,变成他喜欢那样的不就可以了吗?”

  “对啊,山不来就你, 你就去就山,他喜欢努力上进的, 那你就努力上进呗!”

  “有道理!他喜欢成熟稳重的,你就变得成熟稳重!”

  “就是!就咱们老大这样的, 随便改变一下,还不得把苏遇勾得五迷三道的, 分分钟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裴清越蠢蠢欲动:“真的?”

  “必须真的!”

  在两狗头军师,呸!在俩好兄弟的努力下, 裴清越又振作了起来, 准备好好改变自己, 一鼓作气拿下苏遇。

  为了抱得美人归,脾气温和成熟稳重算什么,他分分钟可以做到!

  *

  电话被挂断,苏遇继续睡觉, 他昨晚照顾了裴清越一晚, 回家倒头就睡, 接电话时其实也不太清醒了。

  睡醒后,天已经快黑了。

  秦时安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正在敲门喊他吃饭。

  苏遇应了一声,起身拿起终端准备看时间,点开看了一眼,屏幕停在和路回通话页面上。

  苏遇愣了一下,他什么时候和路回通话了,闭眼想了一下,才回忆起来早上的谈话内容。

  回想起来后又忍不住好笑,脾气温和,性格好,光风霁月,含蓄内敛?

  这类型和秦时安好像,哈哈哈哈……

  他爱这种吗?

  好像不是。

  这种类型的当亲人还可以,当爱人的话未免太无聊了些。

  理想型果然只存在于理想,未必会是他喜欢的,也未必适合他。

  要是真认真说起来,他觉得他还挺喜欢裴清越那种的,活力四射,年少轻狂,张扬跋扈,又热情似火。

  他可以是自由的风,可以是不羁的马,可以是坚韧的磐石,也可以是骄傲的孔雀……

  他像早晨升起的太阳一样,跟他在一起每时每刻都快乐。

  咦!怎么无缘无故扯到裴清越了,昨晚守了他一晚,守的魔怔了吗?

  苏遇甩了甩头,起床吃完饭,洗了碗看了一下时间,还早,还只有六点半。

  话说好久都没去店里看了,秦岳每天早出晚归,父子三人在一个屋檐下都看不到几面。

  反正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苏遇坐电车去了店里,去看看爸爸,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进店的时候,远远看见楼梯转角处站着一个高高大大的身影,盯着楼间处的墨宝字画出神。

  那人站姿笔直,明明什么都没做,就光站在那却仿佛一把出鞘的宝剑,气势锋芒毕露。

  苏遇往店里走了两步,顺着他的视线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正在看墙上的一幅画。

  墙上挂着的是苏遇随手画的,漫天的黄沙下,一人一盔一马,一把断剑,剑柄上飘扬的红绸迎风飘扬,是整个大漠里唯一的色彩,远远看去像是蜿蜒的血路,边上配的是曹松的半句诗:“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一将功成万骨枯。”那男人盯着那半句诗看了半天,赞赏道:“画意悲壮苍凉,诗词字里行间又有斑斑血泪,很有意境的画与提词。”

  随后又侧头对身旁跟着的人道:“去问问这家店老板这幅画卖不卖。”

  “是。”身旁的人应声,匆匆离开,然后带着秦岳赶了过来。

  秦岳听完事情的过程,皱了皱眉头,有些迟疑道:“这幅画是我儿子自己画的,抱歉,不卖。”

  “不卖吗?可惜了,我还挺喜欢的,要不麻烦您问问你儿子,多少钱我都可以。”

  秦岳见对方穿着相貌都不像普通人,掏出了终端,准备给苏遇打电话。

  “爸爸……”苏遇很合时宜的出现,让秦岳瞬间眉开眼笑,“小遇来了。”

  “嗯。”苏遇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男人。

  这个男人年纪看上去和秦岳差不多,四十出头左右,身材高大,昂首挺胸,像一棵独立山巅的苍松,明明是笑眯眯的表情,但那双眼睛却又漆黑锋利,不经意间流露出刀光剑影的杀气。

  苏遇怔了怔,这男人一身便衣,但是苏遇就直觉他应该是个军人,他的肩上应该挂满勋章,他的手上应该沾满了敌人的鲜血,那种不经意间的威压和高位者的凛冽气势太过深刻,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苏遇后退了一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继续问:“先生很喜欢这副画?”

  “嗯,喜欢。”

  “这幅画不卖,只送。”苏遇将画取了下来,“先生要是喜欢的话,这画就送您了。”

  “送我?”中年男子一怔,最后摆手:“那不妥。”

  “没有不妥,画是我随意画的,您要喜欢,是我的荣幸,也是画的荣幸。”苏遇笑着将画递给他。

  “画是你画的,那么这个词也是你提的?”男人的目光落在那一行龙飞凤舞的诗词上。

  “不是,是在一本古诗上看过了,我喜欢,又觉得适合这个意境,便写在这幅画上。”

  “一将功成万骨枯。”中年男人将满是薄茧的手指慢慢摩挲过那句诗词,慢条斯理地问:“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将领所立下的战功,是白骨垒砌。意味着战争只会造成残酷的杀戮,随战乱而来的是兵荒马乱、生灵涂炭与民不聊生。”

  “民不聊生?”中年男人似笑非笑:“听你的意思,你很不赞同战争?”

  苏遇点头又摇头:“谁都想要和平,但是有的时候,想要和平就要准备战争。”

  “你这个小兄弟说话倒是挺有意思。”中年男人居高临下的瞥了他一眼,“你倒是跟我说说,想要和平就要准备战争是什么意思?”

  “如果战争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获得安宁,如果攻打下一个国家是为了爱护他的国民,如果发动战争的目的是为了制止战争,那为什么不战呢?”

  苏遇仰头,丝毫不虚的与他对视:“以战止战,以戈止息,未尝不是一个快速和平的好办法。”

  中年男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后爽朗的笑出了声,“以战止战,以戈止息?好!好一个以战止战,以戈止息。”

  他接过苏遇手里的画,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有意思,你这个小兄弟我真是喜欢。画我喜欢,人我也喜欢,今天没空了,下次有时间再来找你聊上一聊。”

  “好,随时恭候。”苏遇点头。

  “我姓裴,你呢。”

  “我姓苏。”

  “好,苏兄弟,再会。”

  “再会。”苏遇笑了笑,目送他离开。

  秦岳在旁边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也没说什么,但就是感觉对方气势太强了,不经意的一个眼神扫过来,就让人忍不住胆怯腿软,还好有惊无险的将人送走了。

  *

  裴家豪宅今夜灯火通明。

  平常无法无天的裴清越像只乖巧的狗崽子似的,老老实实站在书房的书桌前听训。

  而紫檀木书桌后则坐着他爹,联邦整个东区的管理者,也是曾经在战场上叱咤风云,让星盗团闻风丧胆的裴上将。

  裴清越抬眼悄悄看了他一眼,“您怎么突然回来了?”

  裴上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似笑非笑的问:“我回来还要跟你汇报?”

  “没有。”

  “听管家说你生病了,我抽空回来看你一眼。”

  “已经好了。”

  “看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就知道你已经好了。”裴上将扬唇笑了笑:“最近有没有闯祸?”

  “没有。”

  “真没有?”

  “没有。”

  “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

  “没有。”

  裴上将低头吹了吹茶盏上的浮沫,轻飘飘道:“你没有要说的,你伯母倒是跟我说了不少。”

  裴清越一僵,瞬间眼皮一跳,完了。

  伯母一定是把他和苏遇的事说了,也是,他把定情信物都送出去了,伯母不说才怪呢。

  果然下一秒就听见裴上将说:“明天上午把人带回来,一家人一起聚聚。”

  “不好吧。”

  “怎么不好?”裴上将漫不经心的扫了他一眼:“带你未来对象见你爹,怎么不好了?你爹见不得人,还是你对象见不得人?”

  带心爱的人回来见家人,他倒是想啊!但苏遇不想。

  裴清越支支吾吾道:“他最近很忙的,他是药剂师,最近在尝试着给我配制治愈精神力的药剂,我不好去打扰他。再说了,见家人那么大的事,得提前好好准备,你突然就让我带人回来,肯定会吓到他的。”

  裴清越挠头,说完又补充了一句,“他胆子很小的。”

  裴上将想了想,好像挺有道理的,“两个月后我会再回来一次,下次你再带他回来。这一次给你提前两个月的时间准备,总不突然了?”

  “嗯,当然。”裴清越嘴上信誓旦旦,心里却在疯狂的想,两个月的时间够不够他追得上苏遇啊,应该够了吧。

  要是追不上就完了,他爹肯定会让他收拾东西滚出去。还会骂他,没用的东西,连老婆都追不上。

  第二天,父子俩一起吃了顿早饭,裴上将就赶往了东E区。

  裴清越站在停机坪目送他离开,他总是很忙,每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边境才可以稳定下来,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团聚。

  *

  五天后,上午十点,新闻联播最新消息,联邦与紫藤帝国的战争已经开始了。

  与此同时,假期最后几天也过完了,真真正正的开学了。

  这一次,与苏遇一同去上学的还有秦时安,秦时安比他低一届,但是没关系,他选了他喜欢的班级,也选了他喜欢的专业,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而最令苏遇意外的是,几天不见,小霸王像变了个人。

  惯常爱穿的黑色休闲服换成了十分贵气的手工高定西服,也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副金丝细框眼镜戴在眼睛上,那大大的镜框将他桀骜嚣张的眉眼遮住,唇角得瑟的笑容也变得温和,整个人像裹了一层朦胧的白纱,嚣张的气势也忽的一变,矜贵又斯文。

  苏遇盯着他看了几眼,一时心口砰砰直跳,莫名想起那句话,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这么绝美的一句诗词,有一天竟然可以用在裴清越这不可一世的家伙身上。

  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这家伙上课竟然不睡觉了!

  他竟然在认真听课!

  平时一听老师讲课就像听催眠曲一样,眼一闭头一趴,咚的一下就睡着的人,这会儿坐的端端正正,很认真很认真的在听课。

  苏遇有些奇怪的瞄了他一眼:“裴清越,你的趴趴枕是没带过来吗?”

  “带过来了,不过以后都不用了。”

  苏遇一怔:“为什么?你以后上课都不睡觉了吗?”

  “当然。”裴清越信誓旦旦拍了拍胸口:“上课睡觉像什么样?像我这种努力又上进的人,以后上课都只会认真听讲。”

  苏遇:??!

  见鬼了?

  他伸手往小霸王的额头上摸了摸,“不烧了呀!”

  裴清越一把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你干嘛?”

  “我看看你是不是前两天发烧还没退下来,把脑子烧坏了。”

  “你才把脑子烧坏了,苏遇你活腻……呸,苏遇你别乱说话。”

  嘶!小霸王甚至都不骂人了!太吓人了吧。

  苏遇惊讶道:“算了,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回头再配两支药给你喝喝。”

  “……”裴清越忍不住了,瞪了他一眼:“苏遇你完了!”

  “怎么个完法?又要把我扔垃圾桶吗?”

  “不扔垃圾桶。”裴清越怔了怔,努力压下气恼,耸了耸肩:“老子这么成熟稳重,才不会干这种幼稚的事。”

  苏遇:??!

  完了,真把脑子烧坏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