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装蒜了。”望月泽冷笑:“你不知道我是谁?”
“望月……”伊藤看向望月泽,眼底写满了焦急:“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我一睁开眼睛就在这里了。”
一睁开眼睛就在这儿……
望月泽下意识看向身侧的降谷零,眉头一蹙。
降谷零顿时了然。
“你的记忆停留在哪里?”降谷零漠然看他。
伊藤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为难地看向望月泽:“这能说吗?”
望月泽抱着双臂好整以暇:“你觉得呢?这是我喜欢的人,你看到他就和我看到我一样就行了。”
伊藤觉得如鲠在喉简直见鬼。
什么叫看他就和看你一样?这玩意也能一样?
伊藤的脸色不对,望月泽却丝毫不能共情,他冷漠地看着伊藤,表情甚至有点不耐烦。
伊藤沉默许久,这才低声开口:“你让他走,我什么都可以说。”
“我说,”降谷零的眼神满是沉郁,看向伊藤时甚至带着三分讥嘲:“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现在就算是你死在这里都没有人知道,你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他的模样看起来相当慑人,伊藤往后缩了缩,哑声道:“那你想怎么样?你们来这里,不会只是为了杀了我吧?”
望月泽没说话,只是在心底说道:【你可以离开的,我保证我不会出事】
“你怎么保证?”降谷零拉过望月泽的手,轻轻在他手心点了点。
他们太默契了,即便不开口,望月泽也能清楚地感知到他的每一道笔画,带出微妙的战栗。
【我还是觉得他是乌丸】
话音未落,降谷零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
他不再给望月泽沟通的机会,转而微微扬起唇角看向伊藤:“你还真是猜中了,我确实是来杀你的。”
望月泽下意识想拉住降谷零,谁都没有看清楚降谷零是怎么动作的,他的手亲昵地覆上望月泽的鼻翼,望月泽还没来得及思考到底是什么意思,人已经软软地倒了下去。
降谷零将他护在怀里,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很快,戴着面具的黑衣人赶了过来将望月泽带走,自始至终,降谷零都没有再看过去哪怕一眼。
伊藤的瞳孔蓦地锁紧。
他警惕地看向降谷零:“你不要乱来,我警告你……”
降谷零浑然未觉,他向伊藤靠近,再靠近。
直到手覆在冰冷的栏杆上,隔着栏杆,他和伊藤对视,眼底的情绪深不见底。
伊藤猛地冲上来,双手死死抓着栏杆,他看向降谷零,神色几乎带着狰狞的笑意:“你不敢让泽看到你这幅模样,是不是?”
降谷零挑了挑眉。
“嗜血的怪物,黑暗的猛兽,你心底潜藏着的这些,他知道吗?”
“他觉得我黑暗,所以不愿与我为伍,那你又能光明到哪儿去?”
“真可笑啊……他竟然喜欢你,你这个伪君子。”
伊藤的嗓音尤为沙哑,他看向降谷零,像是看向刻骨铭心的仇敌。
降谷零歪了歪头,神色有点迷茫:“哦?还是第一次呢,有人说我是伪君子。”
“毕竟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君子。”降谷零好心情地补充。
伊藤的脸色蓦地变得极为阴森。
他死死盯着降谷零,直到降谷零默然开了口:“装伊藤很不容易吧?”
他毫不顾忌地和眼前人四目相对,眼神里甚至还带着点笑。
“伊藤”盯着降谷零,半晌方才放松下来往后靠了靠:“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降谷零轻笑:“已经瞒不过我了,还要垂死挣扎?”
“……怎么看出来的?”
降谷零往后退了半步,神色自然地靠在墙壁上:“你是故意要求他过来的。”
伊藤感兴趣地眨了眨眼:“哦?”
“不是么?”降谷零反问。
“和聪明人说话真容易啊,”伊藤莞尔:“看来是瞒不过你了。”
降谷零轻笑:“是么?这句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还是没什么意思。”
“你应该很清楚留在这里意味着什么。”伊藤阴测测地看向降谷零。
“你打算将他作为容器?”降谷零的眼神极冷。
伊藤怔了怔,愉悦地笑了起来:“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他,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我们有很多很多愉快的过往。甚至即使是你……都不太清楚。”
降谷零几乎瞬间了然了。
那些记忆似乎不仅仅归属于望月泽,或许眼前人也有印象。
他将这些作为谈资,愉悦万分地说给旁人听。
那些鲜血和牺牲,在永生眼里似乎不值一提。
那些让人为之骄傲呐喊的胜利,在这一刻变得不堪一击。
看着降谷零的表情,伊藤变得愈发愉快:“听懂了是吗?果然我说的对,和聪明人说话很容易。”
“你之前似乎还挺幸运啊,怎么,你也知道是他护了你吗?”
降谷零看向伊藤,眼神载满了杀意。
“话说回来,你应该不被允许杀人吧,过得去心里那关吗?”伊藤歪了歪头。
“呵……你什么时候知道这些的?”降谷零忽然问。
“就是刚刚,一些记忆,从这里蹦出来了。”伊藤轻轻敲了敲太阳穴:“不用不相信,如果不是刚刚,依我的习惯,你们活不了这么久。”
见降谷零没说话,伊藤笑得更快活了:“当然泽君除外,我是真的喜欢他。”
喜欢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没来由地让降谷零一阵恶寒。
“想杀了我吗?要不要试试?”伊藤往前凑了凑,将脆弱的脖颈几乎递到了降谷零手里,他的语气也满是诱惑:“你真的不想试试杀人的感觉吗?站在你那个位置天天提心吊胆,不快活吧?符合你的性格吗?”
降谷零抱着双臂冷眼看他,像是看一个小丑:“你似乎也不够理解我,不必装熟。”
“别这样说……”伊藤咯咯地笑起来:“现在看来你也挺有意思的,怎么,不想做被保护的一方,你比较喜欢保护人?”
降谷零嗤笑:“关你什么事?”
“你知道他的对接人死了吗?”伊藤忽然问。
降谷零没应声,只是往后靠了靠,看起来事不关己。
伊藤却只是在笑:“你应该不太清楚他的过去吧?他没和你说?哎……泽君永远这么招人疼。”
“轮不到你来评价他。”降谷零的面色愈发森寒。
“你之前过得好吗?失去了一切,没有朋友、没有家人,连最终得到的美好生活都是喜欢你的人用生命换来的,你过得安稳踏实吗?”
“以你的性格,应该活得不怎么样吧……”
“啧啧,真可怜。”
“你别放屁。”一道声音骤然传来。
来人喘着粗气,手甚至还在墙壁上撑了一会儿,方才撑着走了过来:“他活得好好的,倒是你,就要死第二回了。”
“你怎么回来的?”降谷零脱口而出。
“你觉得那点药能放倒我?”望月泽瞪着眼睛,相当无语。
但凡下药的人不是降谷零,他都不可能让人将那点破药捅进鼻子里。
“话说回来你怎么就给我下那么点药?不舍得啊?”望月泽忍不住问。
降谷零的表情相当微妙。
望月泽说得对,他的抗药性已经很强了,自己确实不敢再下猛药。
所以说到底,这原来是……在心疼吗?
看着这两人的互动,伊藤有点忍无可忍。
“等等,等等,你们是在我面前打情骂俏吗?”伊藤似笑非笑地问道。
“关你什么事?”望月泽反问:“死到临头的人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伊藤沉默片刻,忍不住问道。
望月泽撸胳膊挽袖子:“当然是因为在等我啊……”
“卡慕。”降谷零的声音很低。
望月泽没应声,径自朝着伊藤的监牢走去。
降谷零迫不得已抬高了声音:“卡慕!”
【我比较熟】
【你跟着我就好了,到时候还要靠你去捞我】
【只杀了他不够的】
【信我,零】
降谷零的心尖狠狠一颤,难以置信地抬眼。
望月泽看向降谷零,低声道:“我有些事要问他。”
伊藤好整以暇地站定在原处,神色带出三分笑意。
“能让我单独在这儿一会儿吗?”望月泽双手合十:“谢啦。”
他的神情那么无辜,全然不像是要做什么的模样。
看向降谷零时,他的眼神都是带着笑的,亮晶晶的,像是夜空里的星辰。
可是降谷零记得很清楚,刚刚他从那边赶回来时,额角的鬓发都是湿润的,看向他时惶急而焦灼。
他匆匆赶回来,只是为了确认自己是不是还好。
而那时候的他,已经做好了深入虎穴的准备。
“你的对接人真的死了?”降谷零忽然问。
望月泽有点疑惑:“怎么忽然问这个?”
降谷零顿时了然。
他的神色略显释怀:“行,我先走,你们聊。”
……
见降谷零彻底离开视线,望月泽这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他看向伊藤,神色已然是波澜不惊的模样,全然不见适才的依恋。
“啧啧,真是感情淡了。”伊藤轻叹了口气。
“我以为我们一直都没什么感情呢,也不容易,您一直装着对我一往情深。”望月泽嗤笑。
“哦,”伊藤恍然:“那你确实是误会了,这人……确实还是挺爱你的。变态的爱也是爱啊,你倒是也不用否认。”
“话说回来我也挺喜欢你的,很有趣的年轻人。”
伊藤愉悦地笑道。
望月泽根本懒得理他。
“你很想和我单独相处吧?什么事?”望月泽抬眼看他。
伊藤意外地看他:“我以为你敢单独来找我,是早有准备,知道我的意思了。”
“不痛苦吗?你和他没什么共同语言吧?”
伊藤看向望月泽,声线压得很低:“你那么爱他,可是他可是不太相信你呢。”
“即便是现在,也不敢和他说所有的真心话吧?”
“跟着我吧,孩子,你也可以在这里获得永生。”
望月泽的眼神覆着淡淡的痛苦,又逐渐落入空茫。
他慢慢向前,再向前。
直到将手交在伊藤的掌心,伊藤忍不住笑了起来。
降谷零回到这里时,监牢里只剩下伊藤僵硬的躯体。
他倒在地上,不知生死。
而望月泽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
风见在旁边叫苦不迭,只能尽可能冷静实则恨不得尖叫鸡附体地问道:“降谷先生……”
“我知道他在哪里,等我消息。”降谷零的语气那么沉,仿佛没有半点情绪波动。
当然,如果手背没有青筋爆起,这一切就更值得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