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器一落地，立刻分解成六块更小的机械体，钻往草丛各处。
每个机械体身上都有好几个监控眼，实时上传一切画面。
看见守在门口的灰蘑菇和白蘑菇，机械体悄悄移动位置，试图寻找角度窥探到屋内。
它们的目标不是闯入副本的蘑菇，而是席律修与身边的另一名玩家。
灰蘑菇似有所觉，抬头张望了一下。
它隐约扫描到了几个小点，但看着像是普通的蚊虫而已。
树林的环境就这点不好，会干扰判断的东西太多，所有异常都去关注又太浪费时间。
白蘑菇埋头打量被它弄坏的飞行器，询问这是什么：“呜？”
“监控眼，”灰蘑菇解释道，“可能想监视我们，再找机会突袭。”
不过奇怪的是，它们都做到这份上了，主机不肯终止游戏，也没再派个机器人过来了解情况交涉什么的，反而用上了监控眼。
灰蘑菇扭头看向屋内，心里觉得也许与席律修有关。
它叹了口气，把手里的飞行器丢远。
席律修不是普通的任务者，云粥和他在一起恐怕没那么安稳。
一边是麻烦事，另一边是自家小蘑菇喜欢的人，灰蘑菇摸着下巴仔细思索。
但是吧……它们几只蘑菇难道是好惹的吗？当近一万级是白涨的吗？
怪物区的等级不止代表着实力，也是经验与资历。
而且比起其他区的任务者，怪物区虽然生活方式不太一样，不怎么受到主机的重视，但怪物们之间要团结得多。
除了云粥，几只蘑菇虽然没有其他亲属，朋友还是有一些的。
如果真因为席律修，让主机失利吃瘪，它很乐意见到这一幕。
灰蘑菇和白蘑菇守到了后半夜，换成粉蘑菇和青蘑菇。
等灰蘑菇离开，回到屋内休眠，草丛里伪装成虫子的监控眼动了。
它十分谨慎，一点一点慢慢挪了很久，终于飞上房屋侧面的窗台。
屋内很黑，窗帘也被拉上了，透过一点点缝隙，隐约能看到卧室的床铺上，躺着两个人。
云粥早就睡着了，小半张脸埋在席律修的怀里，呼吸轻缓均匀。
睡在外侧的席律修抱着他，两人姿态十分亲密。
监控眼拍到了想要的画面，很快又假装飞走了。
录下来的文件传至副本外，经过机器人的简单分析，再交给主机。
画面的备注里，写着两行小字：疑似情侣关系；目标已在半封闭环境内恢复正常形态，未造成人员伤亡及物品损坏。
云粥的资料也早已被翻了出来，他刚被管理局招募不久，是一只拥有人形、进入普通人类区的蘑菇，第一个任务正好与席律修有过交集。
他并没有报名参加大逃杀副本，是因为bug才被迫传送进去的，那几只蘑菇多半也是因为这个，才强行闯了进去。
管理局的任务者那么多，是有一些会找同事谈个恋爱，再一起前往开放或半开放世界偷偷约会，分离前需要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
否则不在一个世界，任务者之间消息流通不方便，可能会联系不上。
席律修是混血魔种，也是个拥有正常心智与需求的人类，现在有了喜欢的对象，这没什么可质疑的，并且早在第一轮游戏中就能看出端倪。
但他在副本里拿不到抑制剂，又是如何控制住状态和行为的呢？
按照他与云粥在副本内的坐标点行动轨迹，主机竟然无法确认他失控的具体时间。
而他今晚就已经恢复了，再怎么算，也比从前快了不少。
一切都能证明，他的状况正在飞速好转，或许某天就再也不需要抑制剂了。
监控录像为非正常拍摄，看完就被删除，不留下半点痕迹。
副本中的几只监控眼得到新的命令，继续蹲守在附近，目标依然是席律修与云粥。
除了他们，几只蘑菇的事情也要解决，尤其是灰蘑菇。
第二天天亮，高空第三次飞来一架圆仓。
四只蘑菇严阵以待，从圆仓里出来的却只有一个小型低功能机器人，没有配带任何武器。
灰蘑菇见状，猜到这是终于安排沟通来了。
它让其他蘑菇稍安勿躁，独自走上前去与其交涉。
面对灰蘑菇，机器人打开手中的显示屏，念道：“零六九、毛小丸，通过非正常渠道进入副本，恶意修改游戏数据……”
“等等，”灰蘑菇打断它的话，“你们出bug 我才进来的，游戏数据那是我不小心弄的，又没帮谁作弊，全部驳回。”
机器人双眼闪烁了几下，思考片刻后回复：“但后果已造成，罚款账单将在两日内送达，并且您与毛小丸需要立即前往副本数据房……”
“那不行，”灰蘑菇再次打断，“你们遍地的bug还没修好，我的亲属在这里，我和小毛得陪着，不然我一着急，可能会拆了你们的数据房。”
它转动右手变出电磁炮，又马上变了回来，明晃晃的威胁。
机器人沉默了一会儿：“但您与您的亲属不可以再破坏游戏环境……”
“这哪能叫破坏，我其实是想帮主机多增加点意外值，这不是主机最喜欢干的事嘛，”灰蘑菇突然又话锋一转，“而且……”
“你看看，这算不算破坏游戏环境？”它胸前的一块铁壳移开，露出一面小屏幕。
屏幕里播放着一小段录像，是几只蘑菇刚刚抢到房屋后，那支拥有防护服和大量电磁炸弹的队伍。
而这些玩家的装备和武器，根本不可能通过正常渠道获得。
灰蘑菇猜测，主机早就察觉到了副本里的异常情况，尤其是席律修那边的。
它可能也猜到了席律修与云粥的关系，故意制造更多险境，想试探两人。
在这种副本里，亲属之间都可能互相残杀、出卖对方，更别提只是在一起没多久的恋人。
好在当时灰蘑菇感觉不太对，拍下了一小段录像。
录像如果传播出去，一定会引起其他玩家的不满，觉得凭什么物资只给别人。
要是没有录像证据，那支小队早死了，离开副本还不一定找得到人，也多半不会主动提起自己捡了特殊装备。
机器人又沉默了，这一次过了半晌才开口道：“牛油豆、脆脆葡，通过非正常渠道进入副本成为临时npc，副本结束后佣金将不予支付。”
说完，它转身进入圆仓，飞回高空。
灰蘑菇看着圆仓逐渐与云层融为一体，眼神若有所思。
这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佣金扣点就扣点。
云粥安全返回，游戏数据不用再更改，它手里还有一份能威胁主机的录像。
灰蘑菇也大概理清了主机的每次行动与背地里的小心思。
发现席律修和云粥的关系不一般，刻意针对增加险境。
发现游戏数据被更改，安排维修机器人前来，维修机器人失败后，再派刚才的机器人沟通交涉。
而第一批维修机器人失败后，第二批来的主要目的是想带走席律修，再次失败后，弄了几个监控眼下来打探情况。
它这么做，又是因为什么？
灰蘑菇回到房屋，摆摆手告诉几只蘑菇：“放心吧，一点事没有。”
它扭头看向卧室，云粥才刚刚起床，不知道外面有机器人来过。
席律修抱云粥起来，低头为他穿好外套，温水和毛巾也准备好了，就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他已彻底恢复如初，一点看不出前两天的模样。
灰蘑菇收回视线，打开席律修的资料重新看了起来。
它顺便在个人情况那一栏加了点字：会失控，除云粥外谁都安抚不了，需要定期使用抑制剂。
抑制剂？
灰蘑菇摸了摸下巴。
这是席律修以前自己提到过的，他在副本里，需要的抑制剂从外面送不来。
灰蘑菇以前没认真注意过这点，此刻把资料翻到后面，继续查看起席律修的过往经历。
—
直到下午，确认不会再有圆仓飞来，几只蘑菇都放松了许多。
游戏进行到现在，外面的玩家也越来越少，公屏当中只剩下了六支队伍。
房屋周围暂时很安全，云粥来到屋外，坐在草丛晒太阳。
889端来切好的水果，一旁的席律修喂给他吃。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距离云粥十分近的位置，有一只机械小虫子，头顶长着两枚电子监控眼。
这时灰蘑菇走过来，想再仔细问问席律修关于抑制剂的事：“对了，你……”
机械小虫子见状连忙飞走，怕被它发现。
灰蘑菇话说到一半，敏锐地转头，盯紧小虫子的背影。
下一秒，它快步跑上前，伸手一把捏住了机械小虫子，拿在手里低头查看。
……果然是监控眼，它就知道主机没那么容易放弃。
灰蘑菇冷着脸，捏扁了机械小虫子，转头喊道：“都先进屋！”
眼看被发现，其余的监控眼立即准备撤离，好几只“小虫子”一同起飞。
灰蘑菇眼疾手快，飞上空中挨个拍死。
当所有机械小虫子全部坠落，系统的机械音突然在副本内响起。
“因游戏出现异常情况，将终止副本并开启出口，过往奖励会延迟发放……”
灰蘑菇环顾一圈飞下来，对门口的蘑菇们说道：“不知道什么情况，不过现在能离开了，先回去再说吧。”
云粥抬头看向公屏，忐忑地收回视线：“回哪里？”
席律修牵着他的手心，站在身旁一言不发。
“回蘑菇林，”灰蘑菇话音顿了顿，看向席律修，“你也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