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夫死心累>第325章

  言良这厮给的情报几分可靠真不好说,但他应该不至于那般不惜命,小人就是这点好,对他们而言没什么是比死更可怕的了。

  我下山后本想直奔言良给出的那几个据点,蔡仁丹不堪一击是事实,可我还是奉行以和为贵,尽量想做到少动干戈,故此刻去摸清对方的底就很重要了。

  然而到了山脚,我想起了姬湘告诫过我的话。

  【“不必凡事亲力亲为,该利用别人的时候就得利用,你好歹也是这世间唯一仅有的神使,你把自己放在太低的位置,那其他人又该如何自处?”】

  必须承认,姬湘不愧是上位者,天生走的就该是王道,她的想法我并不全部认同,但有些时候……她想得比我更通透。

  要叫上谢澄和我一起吗?

  可能换成以前,我就会没什么顾虑喊上小秋陪我一起出生入死,毕竟只要不是面对谢从雪那种忠孝两难全不负如来不负卿的倒霉状况,谢澄在武力值上都是可以让人完全安心的存在,但现在,我却有些犹豫。

  真的可以再继续利用谢澄吗?

  我杀了谢从雪,谢澄向我复仇要我偿命,我绝无二话,大家各凭本事,他能拿走我的项上人头是我技不如人的下场,但谢澄非但不追究过去的恩怨,还表现得格外——格外照顾我,武林大会上的天之骄子放下身段一路相随,抛弃了立场杂念,全身心只围着我打转。这就很可怕了。

  我不是为了将谢澄变成这种模样,才独自一人走到今天。

  无论要不要叫上谢澄,或许我都应该先去确认他和姬宣那头商量到了哪个步骤,总觉得放着两个天选之人不管是极其不明智的举动……如此思考着,我还是先回了趟客栈,当黄昏余晖斜斜地照进大堂,我也就走了进去,虎口又扶了扶脸上聊胜于无的面具。

  聊胜于无,真是聊胜于无……可能除了姬宣,就再没几个人不知道我诈尸的事……包括袁无功谢澄,也包括姬湘和石老。

  “回来了,用过饭吗?”

  果然,甫一踏过门槛,石老就迎上来问候,他这表现已经是明目张胆到都不带盘问我的行踪了,大堂另外还有不少姬宣的下属在,石老和蔼的笑脸顿时令我局促不已,而他像是完全懂我的顾虑,整肃了神情,很配合地问道:“一早便出门是去完成王爷交代的事情吧?辛苦了,王爷就在楼上,你自己上去——要我帮你通传一声吗?”

  现在才想起来走流程是不是有点太晚了啊石老?

  石老左右看看,忽凑过来,低声对我快速道:“宣哥儿和谢少侠还在楼上,午后便一直没出过房门,你多加小心,有事喊我,我就在楼下。”

  我:“……好。”

  走上楼梯,我回头。

  老人正在用力揩眼角,注意到我的视线,他做错事似的立刻放下了手,从满脸的皱纹里笑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直接把面具摘下扔了,可最终我只是拾阶而上,数着自己拖沓的脚步,来到那扇木门外。

  我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从里面猝然被打开了,谢澄居高临下看我一眼,根本没搭理我半句,他只冷漠地朝屋内道:“你的人?”

  一边这么说,一边在背光处伸过手来,谢澄用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力道在我袖口一扯,示意我先跟他进屋,他又道:“你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轮到你,姬宣,你不会只是同我耍耍嘴皮子,实际什么打算都没有吧?”

  我低头亦步亦趋跟着谢澄,而谢澄这句话过后许久也没人出声,我谨慎地抬起眼皮,一寸一寸往主座上扫去——嗯?主座居然没人?

  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后颈更是一瞬间莫名发紧,我缩了缩脖子,就听见熟悉的嗓音带着质问的语气向我道:“你来做什么。”没等我回答,他又冷冰冰地道,“石安也不拦着,底下的人都干什么吃的。”

  “那说明你管教不到位,有这份火气冲人发作,不如好好治下,省得来日丢脸丢到外面去。”谢澄说着便在与姬宣相对的椅子上坐下,主座只有一张,这儿明明有两个人,那张矮桌却也只摆了一盏茶,谢澄淡淡地道:“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你行不行啊姬宣,要真是干不了就尽早表态,我可不想带着个病秧子当累赘。”

  姬宣还在看我,我口干舌燥,润了润嗓子,正想随便找个借口好在这里旁听下去,姬宣却失了兴趣般转过眼,他对谢澄这种称得上冒犯的态度不以为忤,慢慢抿了口茶,说:“你要做什么随意,只记得给我留一个人,他,我要亲自处理。”

  “谁?毒医吗?”

  “蔡仁丹。”

  姬宣表情淡漠得像是一张凝固的画,在漫长的光阴中宣纸上唯独黑白,再不见鲜活色彩,“我母亲的死与他有些关系,我的话问完了,再提其他。”

  谢澄皱了皱眉,道:“你娘?……那也就是我师父的……我好像有点印象,她当年是不是因为身体病弱被送来药王谷调养,结果不治……”

  说起来全是难言磕绊,上一代恩怨酿撑的苦果尽数由后人饮下,谢澄没把话说完,姬宣却不以为意地替他续道:“不治身亡,我是这么听说的。”

  “那这跟蔡仁丹有何关系,他又不是袁无功,有治不了的病也很正常。”

  “嗯,如果姬湘没有来这里,我也一直是这么想的。”

  “……”谢澄语气颇为微妙,“你觉得你妹妹为什么会来?”

  姬宣沉默。

  半晌,他开口:“睚眦必报。”

  “什么。”

  “护短,重情,心性果决,下手不留活口。”他道,“自尊心很强,不会允许任何忤逆了自己的人活在世上,也不会允许这世上还存在有任何超越了自己认知范围的事物。”

  谢澄:“你想说什么。”

  “她会来这里,我大概能猜到两个原因,一是,我母亲当年多半因蔡仁丹的原因身亡,不论那是医术受限还是来自于暗箭难防,我母亲先受皇后毒害,又因蔡仁丹而死,湘儿是不会原谅他的。”

  这种听了就要砍头级别的深宫秘闻,姬宣居然能这么简单就说了出来,退一万步他是信任谢澄赤胆忠心的品性,可还有我呢!素不相识的徐风还在呢!

  姬宣忽然瞥了一眼边上的我,我正在努力地试图把自己变成朵无害的壁花,在这来自摄政王的一瞥中我全身僵成化石,但很快,他又淡声道:“二,她是为了某个我也不清楚的目的,才特意离宫……特意,来到这种地方。”

  “谢澄。”姬宣竟是反问,“你觉得她是为了什么目的,才千里迢迢来到此地。”

  在我的印象中,三位夫人中其实阿药和小秋的交流才是最多的,这俩人只要凑一堆儿就必打嘴仗,君子动口不动手,他俩经常反着来,乒乒乓乓上演全武行,宣王府的地都要被拆好几遍,而姬宣总是冷静地站在边上,指挥下人一会儿该怎么收拾,哪些东西真的坏了没法用了,哪些东西缝缝补补又三年。

  就一次,袁无功和谢澄又习以为常地掀桌摔筷子撸袖子“你吃完饭别走院子里见”“院子里见就院子里见你以为我会怕你吗”,所有人都已经见怪不怪,但这回他俩闹得太出格了,房顶掉下来的瓦片砸到了毫不知情路过的我,当场额头就肿起来一个大包,疼得我是两眼冒星地被石老长吁短叹拉走上药,听说就这一次,姬宣这个主人家终于下场了。

  一人在头顶重重赏了一掌,一人在腹部狠狠来了一拳,总之翌日见到阿药和小秋,他俩面色都不太好,却难得没使性子跟我告状,只有姬宣还一脸平静地来问我额头的伤怎么样了。

  姬宣很少说话,最多会和袁无功聊几句玄之又玄,外人根本听不懂的正事,再偶尔指点个谢澄一两句人情世故,一本正经,一板一眼,他是这个家里最无趣的一个人。

  但我很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一个最喜欢面无表情讲冷笑话的人,能无趣到哪里去?

  而他现在依然面无表情。

  姬宣道:“谢澄,你今日很奇怪。”

  谢澄也用同样冷漠的口吻道:“是吗,你病太重眼神儿不好,多喝点热水吧。”

  “可能确实是我病太重,脑子糊涂,什么也看不清,什么也想不透。”他居然勾唇笑了起来,“那就来看看,到底是谁有问题吧……谢澄,我再说一次,你今日很奇怪。”

  谢澄不再说话。

  姬宣低下眼睫,像是在看着那盏冷掉的茶,又像是被虚空里见不得光的魔物给魇住了,不知过去多久,他突兀地道:“你来做什么?”

  这话题换的方向真风马牛不相及,我登时愣住了,姬宣一动不动地垂着脑袋,见状,我飞快地与谢澄交换了一次眼神,方慎重回答道:“我是打探到了一些有关蔡仁丹的消息,才特意来向您汇报——蔡仁丹手下的几处据点,我有线索了。”

  谢澄接口:“是吗,那我这就动身去确认……”

  “慢着。”

  谢澄都站了起来,准备直接跟着我走人了,被姬宣这么一喝,他就本能停下了脚步。

  还在京城时,谢澄虽不耐烦被唠叨,但姬宣每次说个什么他都会烦躁地听到最后,那时我就站在他们边上,心中暗自窃喜,不愧是靠谱的冰儿,阿药从来只会火上浇油,可算有人能帮我治这个不听话的小秋了。

  到了今天,谢澄还是在听姬宣说话。

  可这次姬宣说的话,却不再是我所乐见其成的了。

  姬宣很慢地道:“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他又笑了,笑着,缺乏血色的面颊吹气似的鼓了两下,止不住的闷咳隐隐约约,姬宣伸出颤抖的手,每一根手指都显得苍白而消瘦,合起来就成了一张满是漏洞的蜘蛛网,他抓起茶盏,摇摇晃晃,随意地往地上一摔。

  “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作者有话说:

  所以大夫人很有意思,他不会占据主座,大多数情况更愿意和人平等地交谈,但他也有性子,比如就不会主动给谢澄倒茶()

  大夫人现在很生气,比起生气又更伤心,他马上要怄到吐血了

  主要是谢澄露的马脚,就算闻人钟戴着面具,他也应该和当初的姬宣一样一眼认出不对劲,但谢澄就表现得像什么事都没有,这是很不正常的

  #小秋 用力过度#

  #没关系 冰儿还在怀疑纠结#

  #棋逢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