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夫死心累>第12章

  柳岸河畔十八里,花船连着花船,灯火接着灯火,歌舞织就一片温柔乡,夜色沉甸甸压下来,也损不了人世这一点通明的爱火。

  我远远听见那放荡笑声,心就先紧了紧,又不免口干舌燥,袁无功自若地往前走,明明没有回头,却察觉到了我的异样。

  “相公。”他含笑道,“娇妻环绕,你可不能被这些庸脂俗粉障了眼啊。”

  我何曾来过这样的地方,到底心绪激荡,被他这么一说,好气又好笑,倒是本来紧张得腿打颤,不把他衣领子抓着就随时要轻功遁逃的小秋,听了袁无功这话,反而平静下来,狐疑地打量着我。

  我略感羞恼:“……看什么看,进去了。”

  本来是袁无功走在前,这下换我闷着头大步超过了他,可一入那花楼门前,守着的姑娘就笑意吟吟来近我身:“公子面生,可是第一次来我这儿?”

  比起之前我救的那位湘姑娘素淡,这位她身上香气扑鼻,吐息更是兰泽芬芳,险些掀我一个大跟头,我不敢直视她脸,目光下移,又落到她挤出的胸乳上,目光再次下移,便看见白花花毫无遮掩的长腿。

  前世我久居病房,没来得及和同龄女郎如何嬉戏,而这个世界古板封建,黑风岭地处偏远,更是少见这样大胆的情态。

  我最熟的异性不过英娘,英娘之貌美惹人称赞,但她性情守旧,又是我亲姐姐一般的人,我怎会对她乱动心思。

  眼见着这衣着暴露的花楼女子半边身子都要趴到我肩上,我当机立断,说:“稍等。”

  我转头躲到袁无功身后,推着他往前走,捏着鼻子道:“你跟他说。”

  袁无功:“……”

  有了袁无功这位天生的浪子,我们这才算好好进了楼,小秋全程低着头也就罢了,我一个深恨俗礼之人,面对这如山如海的活色生香,也有些不知所措,最后干脆自暴自弃牵着袁无功的衣角,由他带着我走了。

  而小秋则抓住了我的手指。

  我们小鸡跟母鸡一样亦步亦趋。

  袁无功:“……”

  袁无功抬起一臂,轻抵在要往他怀里靠的女子肩上,柔声道:“我三人只是想寻个清净角落喝酒而已,姑娘可否带路?”

  来了这花楼,还说什么清净角落,妓子们都咯咯笑起来,花枝乱颤的,媚眼不断抛给他:“官人真是,我们又不会吃了你,怕什么呀?”

  袁无功还是温温和和地笑着:“可家中悍妻是会吃人的。”

  我:“……”

  他反手扯了扯衣带,似乎是在整理着装,说着惧内的话,动作却十足的漫不经心,那样清俊的姿态里带着一丝叫人迷醉的浪荡,仿佛是刻意要放弃修仙,在人世寻欢作乐整整一百年的逍遥散人,即便是见惯风情的这些小妓子,也顷刻在他面前红了脸,难以说出更多的调戏之语了。

  于是惧内的仙人牵着面红耳赤的悍妻,悍妻又牵着另一位夫人,这才磕磕绊绊在顶楼私密的雅室内坐了下来。

  袁无功面无表情看着我们。

  我俩肩并肩,坐他对面,不敢接触他的目光,只敢拼命喝茶。

  “茶里有催情的药。”他淡淡道。

  我差点没喷出来。

  袁无功冷冷道:“是谁身负师命,刻不容缓,一路叫着嚷着催我们赶路,怎么临到门前,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谢澄羞得抬不起头,我便说好话道:“孩子还小……”

  “小?”袁无功冷笑,“逮着你,让你替他泄火的时候,可没说他小。”

  谢澄:“?!?!!”

  谢澄原地炸起全身的毛。

  幸好很快就有几位曼妙女郎敲门而入,不然光靠我一人真不一定能按得住谢澄。

  袁无功投来最后鄙视的一眼,便娴熟地将美人抱到大腿上,他搂着人的腰,惬意地靠着软榻,那姑娘娇笑着同他道:“公子不是说家有悍妻吗?现在又这般同奴家亲近,不怕回了家被念叨?”

  袁无功抬眼,目光从那纤长眼睫下往外一撩,似笑非笑,多情也无情,他把脸埋到妓子的颈窝里,随口道:“无妨,我那悍妻也给我戴了不少绿帽子。”

  妓子:“……?”

  袁无功懒洋洋道:“一报还一报了。”

  我这会儿忙着应付妖娆大姐姐,分身乏术,也就没空去计较他这句话,这里的女郎似乎没见过我和谢澄这般害羞的郎君,深感稀奇,几乎是调笑着往我们身边凑,宛若身份颠倒,她们才是花钱买我俩一笑的嫖客。

  我不敢抱她们那丰腴的身体,却偏偏要挤在我身边,手臂被两边女子亲密搂着,又让她们不带停地打听着来路身家,我在这片莺声燕语中坐立难安,求救地看了眼袁无功,他却仿佛根本没注意到我的视线,只顾着寻欢作乐,外加幸灾乐祸看我俩木头笑话。

  而小秋比我还惨,看他那手都不知道该放哪儿的模样,深陷狼群都不会让他如此慌张。

  就他,要问出那位千金的下落,我看得等到过年去。

  我不由在心里叹口气,颇为悲凉地想,指望这几个天选之人,我还不如多吃几碗饭,自己动手来得更快。

  抱着我脖子的小妓子越发过分,竟开始明目张胆地把手往我内衫里摸了,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我抓了纤细的手腕,她年岁不大,遭遇外力本能瑟缩,那双水润润的眼睛里不见得有多少纵情欢色,在我这个比她强壮得多的男人面前,她其实是在扮演着老道,暗自压抑着内心的恐惧。

  而与此同时,其余或说或笑的妓子们也都不约而同静了下来,她们一言不发,似乎是早已认命,习以为常地等待着暴行降临。

  小妓子手腕在发抖。

  而我看了她一会儿,微笑起来,道:“家中夫人生性爱妒,还是去给我剥个葡萄吧。”

  袁无功:“……”

  谢澄:“……”

  我不理会他俩投过来的复杂目光,绕过这一茬儿,我单刀直入:“你们这里可否有一位姑娘,后颈上有三颗红痣?”

  袁无功最后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便笑着接茬儿:“他有个妹妹自小走丢了,上哪儿都要这么问一句,你们别见怪。”

  被我委任了剥葡萄这等重任的姑娘忙得不可开交,另一位杏眼姑娘先答了:“三颗红痣的没见过,倒是有个自小在这里长大的女孩子,一直在后颈上画了朵海棠花。”

  小秋眼睛立马亮了,急道:“可有见过她卸妆的时候?”

  另有人不太服气地说:“喜爱在后颈上画花的人可不止她一个,除了海棠,还有桃花与百合呢。”

  我温和道:“那是谁最先带起来这样的风气呢?”

  “就是海棠。”这回是葡萄姑娘回答了,她想了想,“但她最好不是公子你的妹妹。”

  “为何?”

  她声音低了几分,道:“因为她已经死啦。”

  所有人都静了片刻。

  倚在袁无功身边的女子年岁稍长,她尴尬地笑了笑,嗔怪道:“小五,当着官人的面说什么话呢,还不赶紧给这位公子敬酒压惊?”

  小五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有些害怕地看我,担心我会当众责难她,我提醒她:“葡萄。”

  她一愣,复又笑起来,等做足姿态喂完水果,我继续问:“怎么死的。”

  “……”小五又迟疑了片刻,看了袁无功身边那女子一眼,后者无奈地点点头后,她方搂着我脖子,揭开了话匣子。

  小五说:“大约是今年开春的事,京城里连发生了几桩命案,死者都是年轻貌美的少女,而犯人到现在都没有抓到——海棠就是死在对方手里的倒数第二个人。”

  “为什么确定都是同一人所杀呢?”袁无功问道。

  小五打了个寒噤:“因为她们都有被剜眼割舌,眼珠和舌头就摆在尸体头边,可渗人了。”

  不等她夸张说死状有多恐怖,袁无功继续问:“那么致命伤又是什么?”

  几个妓子彼此对视。

  “被剖开了小腹。”那个年长女子道,“失血过多而死。”

  被剖开小腹而死,这种极具个人特色的杀人方法真是到哪儿都有。

  看来不论古今中外,变态们的想法总能跨越时空高度契合啊。

  年长的妓子又说:“后来仵作才查明,这几位被害的少女,都怀有身孕,海棠也是如此,她爱上了自己的客人,妄想为对方生下一个孩子,以为这样就会被人从花楼接出去……”

  其他的妓子脸上不约而同浮出嘲讽的神色,嘲讽,又带着说不出的怜悯悲哀。

  说到底,花楼本身就是一种悲剧。

  袁无功却毫不在意她们的感受,只顾着兴致勃勃地追问:“既是怀有身孕,又被剖开小腹,行凶者还干了什么?她们肚子里的孩子呢?”

  我怀里的小五发了个抖,她下意识用手掌掩住自己的小腹,说:“没了。”

  袁无功扬起眉毛。

  小五一字一顿道:“孩子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