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穿越重生>夫死心累>第7章

  又在黑风岭稍作休息几日,我同英娘谎称是出门办事两月,便下了黑风岭,来到官道上。

  没了软筋散制约,小秋同学堪称猛虎下山狗熊出洞,那叫一个意气风发气宇轩昂,我一直担心他会给我使些小绊子添堵,但小秋意外地大方,活动活动筋骨,就与我下山去。

  ……现在我们四个人,就沉默地站在官道上。

  小秋面无表情按了按指关节:“你什么意思。”

  姬宣淡淡道:“我也要回京,更何况我们还没弄明白闻人钟身上的秘密,所以我和你们同行。”

  “你可是二皇子殿下,出了个差错,草民承担不起责任。”他嘲弄道,“还是劳烦殿下请自己的暗部护送吧。”

  “暗部已经在离此处三里外就位。”姬宣对我说,“最近不甚太平,要是不想被卷入什么纷争,你同我一起走比较安全。”

  小秋怒道:“闻人钟下山是给我办事,你拐什么拐!”

  姬宣:“他给你办事是受你威胁,我说了,只要他说出实情,我保他——”

  “一起就一起吧。”我居中调和,温声细语,“正好大家都熟,一路做个伴也好。”

  小秋更怒:“我才不要!这家伙在黑风岭就是一副冰块样!谁想跟这种人同行!”

  “小秋……”

  “谁是小秋!!我叫谢澄!!!”

  “那我也一起吧。”

  “什么!!!”

  袁无功绕着发尾,笑得无辜而纯真:“我也和你们一同上京。”

  小秋……谢澄出离愤怒了,他把袖子一撸,拧眉道:“我是去办正事,你们现在是合起伙来耍我吗?”

  袁无功眼睫一垂,姿态无限忧郁:“大家好歹都是被逼过婚的人了,一条船上来一条船上去,左右我也无事,怎么能脱离友爱的大家庭呢?”

  谢澄差点气吐血。

  袁无功用他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挠挠我下巴,怜惜道:“你说呢,相公。”

  我:“……走走走。”

  这几个人我是一个也得罪不起,之前强抢民男也实在是玄凤逼迫情非得已,现在没了软筋散帮我当凶兽的项圈,我是谁都不敢惹的。

  我们用了姬宣暗部准备的马匹,向北奔去,一路上我都能接受到谢澄时不时投过来的哀怨目光,但我坚定地当做没看见。

  玄凤我没带出来,但我知道,我无论去了何处,它都会出现的。

  毕竟我还没履行完天命。

  之前在黑风岭,他们彼此没彻底翻牌表明各自身份前,还在虚与委蛇勾心斗角,现在话都说开了,基于这一段世间难寻的缘分,再加上长路漫漫无聊,反而互相能够和和气气地说话了。

  袁无功先去骚扰姬宣:“二殿下,你是怎么被诓上山的?”

  姬宣面无表情道:“别问我。”

  袁无功又去骚扰谢澄:“小秋秋,你这是第一次下山出门吧,可还是童子身?要我们相公帮你……哦对,我都忘了,他已经帮你泄过火了。”

  谢澄额角青筋直跳:“你闭嘴。”

  真的是非常和气。

  最后,袁无功策马离我近一点,歪过身子同我小声道:“他们都好凶哦,是不是。”

  不要把我拉进战场好吗。

  “相公,你偷偷跟我说。”他压着嗓子,好像真的是要跟我说悄悄话,“我们当中,你最喜欢哪一个?”

  我差点咬到舌头,又吸了一口扑面而来的风沙,在马背上咳个半死。

  “我我我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什什什什么——”

  “哎呀,相公就不要同我隐瞒了,我又不是那种会争风吃醋的主!”他越发上瘾,越发投入,“是二殿下吗,相公喜欢那种冷酷冰山吗,小秋秋也不错,可爱得很呢,当宠物抱回去也是好选择……”

  赶在另外两人发飙前,我诚恳地说:“大佬,收了你的神通吧。”

  “大佬?”他疑惑地嗯了一声,就把这个小小的问题抛在一边不管了。

  他忽然安静下来,却让我更加警惕。

  我转过脑袋一看,他翘着嘴角,一手放松地握着马缰,笑得我胃痛。

  袁无功愉快道:“看来相公是最喜欢我了。”

  ……那什么,英娘,我大概是回不来了……

  时值初秋,沿南往北,可见大雁高飞,金色的叶子纷纷扬扬洒满官道,马蹄踏过就踩碎了它们。

  前生我缠绵病榻,从未有过这样长途旅行的机会,所见世界也不过就是窗口那么大小望出去的天地,而成为闻人钟后,也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打打杀杀的,心累得不行,哪里有机会这样放松。

  虽然身边跟的这几个都是人间兵器级别的重量级怪物,但不妨碍我放飞的好心情。

  我极力克制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很快就发现这并没有必要。

  因为谢澄比我更好奇。

  他一直呆在寒山派,又是个常年修炼的武痴,除非踢馆(“什么是踢馆?我只是去教训那些挑衅我们门派的人!”),绝不出户。他对世界的了解甚至比我还少,一双眼睛亮闪闪地四处看,还会很矜持地跟我分享他的小发现。

  怪不得这三人中就他最好搞定,一碗蒙汗药就把他放倒了。

  谢澄也怪可怜,干干净净的一人,刚走进红尘,就遇上了我这种死变态。

  自己说自己是变态的感觉真别扭。

  晚上入住客栈,姬宣本想同我们一起住进来,被他忽然现身的暗部属下死谏后,还是去了附近被他们安排打点好的住房。

  我,谢澄,袁无功,我们一人一间屋,定了第二天出发时间后,便各自歇息了。

  我正准备进屋,袁无功就喊住了我。

  “相公。”他深情款款,“我会梦见你的。”

  我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他这样真的又油腻又神经病。

  长得帅也顶不住这么作践。

  进屋,沐浴,站在窗边让自然风吹头发。

  明月枯枝,怪想吟诗,吟来吟去,全是作弊,李白杜甫唐伯虎,而我只是个废物。

  一只麻雀飞到我手指边窗框上,跳了跳,又扑腾两下翅膀,静静看我。

  我也静静看它,片刻:“玄凤?”

  麻雀发出麻雀不该有的嘎嘎声。

  然后它用之前鹦鹉的声音说:“上京,死劫,死劫,谢澄。”

  “我知道,他死劫还没过完。”我摸了摸麻雀的脑袋,“我会看着办的。”

  麻雀舒服得眯起眼睛,又让我摸胸前的白毛,我低声道:“秦王大约不会死心,姬宣回京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出去了,路上不知道还有什么危险。”

  “钟儿,放心。”它又开始抖翅膀,“钟儿,安全,我,保护,钟儿。”

  这家伙说话这么中听的时候真不多见,我刚对它改观,它就冷酷无情道:“你,出事,世界,就,毁灭,啦。”

  “……”我收回手,唾弃自己居然被糖衣炮弹迷惑了,“是是是,我是救世主,我死了谁去保护这几个天选之人。”

  它严肃地点点头。

  那模样像极了我前世看的那些新闻上的资本主义吸血鬼。

  我做了一晚上被吸血的噩梦,根本没睡好,结果天还没亮就有人来敲我门,也亏我被这操蛋的救世主生活磨炼得脾气好,不至于发火。我半闭着眼走到门前:“哪位。”

  “我。”门外传来谢澄低沉的声音。

  我打开门,谢澄抱着个枕头,眼角红红的,像个委屈的小媳妇,我困得意识不清醒:“怎么了,还早啊。”

  他人高马大堵我门前,路过的人估计心里要犯嘀咕。

  我打了两个哈欠,他还是低着头不说话。

  “到底怎么了。”

  “我那屋……”他很小声地说,“有蟑螂。”

  “……什么。”

  “蟑螂。”谢澄说完露出了很恶心的表情,“有我半个手掌大,就在我床边上。”

  “所,所以呢。”

  他盯着我,眼睛更红了。

  我认命地让出半边身子:“进来吧。”

  我跟他挤啊挤的睡下,彼此背对着,被他这么一搅和,我的困意减轻,盯着墙壁半晌睡不着,又不好意思动来动去,怕打扰到谢澄。

  我闻得到谢澄身上皂角的味道,明明都是用的一家客栈的洗浴物品,但落在他身上,就和我自己的不一样。

  窗户半开,夜风缓缓送进来。

  很远的地方有狗叫。

  渐渐地,困意又袭来,眼皮子开始打架,偏偏这时谢澄出声说:“闻人钟。”

  “嗯……嗯?”

  “你其实没有这种癖好吧。”他背对我,低声说,“你不喜欢男的,是吗。”

  “我……”我昏昏沉沉的,“我也不知道……”

  前世我没有恋爱的机会,更无从得知我究竟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但为了宽谢澄的心,我敷衍地安慰道:“没事,我不会动你的,兔子不吃窝边草。”

  “窝边草……”他似乎哼笑起来,说不上是高兴还是生气。

  我转过身,面对着他的背,他体型是习武之人特有的匀长漂亮,在黑暗里一路起伏,直到淹没进我看不见的地方。

  “嗯。”我说,“所以不动你,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