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牧青的手很快就收回。
就算太阳一整片地铺落下来, 冷风还是呼呼地刮着，赵牧青下意识搓了搓自己的手，推着沈观知就回了医院大楼。
沈观知恢复得很快。出院当日, 赵牧青刚爬出被窝，就从沈观知手上收到了一盒用于注射器的药剂，以及主卧加上次卧，两把钥匙串在一起的钥匙串。
“门锁还有你的指纹。”沈观知话音落下，开始自顾自地将身上的病号服脱下来。赵牧青视线略一歪斜，就看到对方背上那道从左肩一直延伸到腰右侧的伤疤。
他不自在地握紧手里的钥匙。最近气温毫无预兆地下降，沈观知也穿上了大衣, 衬得他身材更修长。
赵牧青跟着沈观知下楼，司机已经将车停在楼下, 沈观知打开后座车门，让赵牧青先坐进去。“先送你回公寓。”
医院离公寓有一段很长的距离, 赵牧青原本正在刷手机打发时间，结果也不知道怎的，刷着刷着就睡了过去，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就靠在沈观知肩头, 口水都要滴到别人大衣上了。
赵牧青连忙从对方身上弹起来, 擦了擦自己嘴角, 发现车子早就停下来熄了火。“到了怎么不叫我啊。”话音落下就开门下车, 小青被他留在车里。
别墅基本上没什么缺的, 赵牧青打包好私人物品，最后收拾到自己桌面上的几条项链。封回送的被他一怒之下扔进垃圾桶，沈观知送他的祖母绿被他拿在手上端详片刻, 最后被放进丝绒盒子，与其他物品一起打包好。
他在房间内检查, 确认是否有遗漏，却无意中在猫窝找到一条素银链。
赵牧青无奈地笑了笑，他就知道不会无缘无故不见。
沈观知的助理就等在门外，赵牧青将行李交到对方手上，上车之后车子调转方向。路上的街景赵牧青还是很熟悉，短短几个月，东沅市内的这段路还没什么变化。
这段路程比从医院到公寓还漫长，赵牧青逼自己打醒十二分精神，他可不想再睡过去，在沈观知面前闹笑话。
车子停在别墅门前，赵牧青抱着小青踏进大门，里面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他跟着沈观知进入电梯，看着对方按下三楼的按钮。
主卧的门没有锁，赵牧青先把小青放在地面，自己推门进入房间。除了床头柜上摆了一张照片，其余的都与他离开前别无二致。
赵牧青拿起床头的相架，里面放的是自己的单人照片，居然是在与封回共进晚餐的时候拍下的，上面的赵牧青举着红酒杯，弯唇笑着。
他随手拉开底下的抽屉，发现里面有一小叠类似的照片，有的还被撕了一半，就连之前在影楼粉丝拍的、被他扯剩下一半的照片也在，除此之外还有以他为封面的《S-X》，几页《S·Q》的内页。
看不出来，暗地里还有这些小珍藏。
“在看什么。”沈观知正在整理物品，余光注意到赵牧青似乎在翻什么东西。
“照片，”赵牧青颇不在意地斜倚在床头，“不能看啊？”
“可以。”沈观知在赵牧青身边坐下，看着对方一张一张查看手里的照片，直到翻到最后一张，他才出声打断，“有些属于你的东西，也应该回来。”
“什么？”赵牧青这才将照片塞回原位，他看着沈观知在他面前摊开掌心，上面是一条钻石项链，显然是赵牧青前段时间在交易所出手的那一条。
“我就知道是你买了。”
沈观知又另外取出两个丝绒盒子，赵牧青大概能猜到里面是什么，被他寄卖在交易所的另外两件首饰。以前他就不爱戴腰链，还有脚上的金链子，因此沈观知才没有在他面前打开盒子。
“没有定位器，也没有导电芯片。”沈观知见赵牧青迟迟没有动作，出声解释。
赵牧青迟疑片刻，反正都收着沈观知一条祖母绿了，再收一条似乎也没什么损失。而且比起祖母绿，无色的钻石更好搭配。
他接过沈观知手里的项链：“我就暂时先收下了，钱我可不退给你的啊。”
“好。”沈观知视线停在赵牧青的侧脸，后者被看得不自在，索性直接转过身去。
……
赵牧青睡醒从被窝里爬起来的时候，沈观知已经在书桌前用平板修改设计图了。小青则很热情地凑到赵牧青旁边，不停地朝他喵喵叫。
“是不是饿了？”赵牧青把小青抱在怀里，末了还朝沈观知抱怨，“你怎么都不喂它啊。”
“喂过了。”沈观知暂停下动作，回过头望向赵牧青。
赵牧青跟小猫咪大眼瞪小眼，思索半晌才从床边站起身，推开主卧门走了出去：“那肯定就是想出去晒太阳了，走吧。”
别墅后花园一如往常，看得出来一直有人在打理，正是满地落叶的季节，但花园里干净异常。赵牧青坐在秋千，小青懒洋洋地趴在他的大腿上，被主人一下一下地顺毛。
按理说越接近中午气温越高，然而赵牧青在后花园里坐得越久，日光就越来越稀薄，随后天色甚至变得彻底灰蒙蒙下来。
赵牧青正要回屋，沈观知却恰好在这时候坐在秋千的另一侧。前者揉了揉小青的脑袋，侧过脸问旁边的人：“忙完了？”
“没有，不急。”沈观知将自己原本戴着的黑色围巾取下来，围在赵牧青的脖颈上。一瞬间赵牧青发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他好像稍微抬头就能跟沈观知鼻尖碰着鼻尖。
“你不冷吗？”
“不冷。”沈观知还在很仔细地替眼前的人系围巾。赵牧青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气息，以至于他不自在地顿了顿呼吸。
沈观知抽回手，回到原本的距离，赵牧青才猛然回过神来。“别再进医院了，我不喜欢那股消毒水味。”
“我知道。”沈观知似乎在端详赵牧青的侧脸。
赵牧青不知道沈观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总是喜欢莫名其妙盯着他看。他索性把小青举起来，让猫长条挡在他们之间。
“喜欢项链？”沈观知蓦然开口。
“也不是，”赵牧青没来由地认为其中的理由难以启齿，于是含糊带过，“就是不戴点什么不习惯。”
沈观知没有要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气温似乎还在继续下降，他让赵牧青先回屋里，但对方刚从秋千上站起来就顿住了动作。
“等一下，沈观知，”赵牧青很惊喜地伸出手，接下一片轻盈的雪花，“下雪了。”
赵牧青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一直生活在见不到雪的城市。此时此刻雪花就在他眼前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彻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入冬了。”沈观知站在赵牧青身边，他侧过脸，看着对方的发顶，以及肩头慢慢落满雪花，很快抬手替赵牧青轻轻拂去。
赵牧青下意识偏过头，看到沈观知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上落了一点雪，掌心还在很认真地拍去自己肩上的雪花。
他想了想，指了指自己的左眼位置，示意沈观知抹去睫毛上的雪花。
然而沈观知却凑近他，指腹抚摸在他的眼皮上，温度从一点细微的触碰蔓延开来，赵牧青没忍住颤了两下睫毛。
“都说了，不准占我便宜。”赵牧青佯装不满。
分明是被抱怨，沈观知看上去却好像心情不错。“好。”
赵牧青用掌心去接雪花，沈观知显然注意到对方这副情态：“喜欢雪？”
“算，算是吧。”赵牧青固然没办法说明真实原因。
“过段时间品牌方寄来样品，你应该会喜欢。”
“品牌方？”赵牧青怔了怔。
“S'hine那边已经正式解约，不用担心有后顾之忧。”沈观知解释，“最近书桥那边替你谈了新的代言，是男士护肤品，现在你的邮箱应该差不多收到邮件了。”
谈起封回，赵牧青就恨得牙痒痒。他蓦然回想起沈观知在喝下那杯红酒时，透露过封回似乎与徐映堂有关。“他是替徐映堂办事的？”
沈观知默认：“工作上算是断联，但另外的账还要算。”
赵牧青朝对方凑近一步：“你想怎么做？”
“交给我，他不会过得太舒服。”沈观知对上赵牧青的视线，赵牧青很难形容对方的眼神，分明是在认真地向他保证，但又仿佛在用目光触碰他。
“别又惹上什么麻烦了，我可不想再被绑架一次。”赵牧青嘴唇动了好几下，还是出声。
沈观知很温和地回应他，声音仿佛与雪幕融在一起。
赵牧青忽然回忆起过往的画面，沈观知在宴会上替他挡酒，抱着腿脚受伤的自己走路，替他一颗一颗剥去葡萄皮。
“沈观知，”赵牧青视线停在对方落满雪花的发顶，“太冷了，回去吧。”
沈观知听言，回到秋千上将小青抱在自己怀里，小猫居然已经睡熟了。
赵牧青回到房间，点开自己的邮箱，发现里面果然有一封工作邮件。
同时厉书桥在微信通知，他必须尽快抽空来工作室当面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