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付西元没再见过林清。
他问林骁，可连林骁都不清楚，只模糊说好像是跟他爹毛遂自荐，想直接工作，到某个地方厂那边儿去。
付西元一惊，“广东？”
林骁瞥他一眼，哈哈大笑，“想得美！那鬼地方叫什么来着，老挝？不知道他去干嘛，老子真是醉了。”
付西元很惊讶。干爹做实业和物流方面，总部在北京，但实际上很多大工厂都在广东。
可是老挝……能有什么？林清去那儿干嘛，就算不留学也得留在国内啊，国内怎么也领先那边几十年！而且他才十九岁吧，就不读书了？
付西元原本想，以后无论什么关系，林清至少算他半个弟弟，他愿意帮他一把。但他居然跑去边陲小国家……自我放弃？
但他又让他等他回来。说得牛逼哄哄，笑死。
这小子想干什么？
付西元发现，对于林清，他从来不够了解。时而他会生出愧疚心，害怕弟弟过得很差，而假如当时他多帮些什么，结果会不会不同。
但他很快又完成自洽：
不对。那事儿他既没害人，也没推波助澜，可以说全程懵逼。他有什么错？他已经尽量对林清表示关怀，且一贯出手大方。
作为恋人，他仁至义尽。
林清消失后几个月，付西元过生日。他把小区这幢顶楼包下来，这块地常供业主开party。
朋友们给他找来演员，表演浸入式戏剧。林骁要入读MBA，有些杂事没来，送他一整套民国时期的麻将牌，据说真古董。
这部戏叫《灯塔》，据说已经不公开表演，换了目前更流行的RPG类型，但偶尔演员会接私演。
剧情里，闭塞岛上单纯的少年向往大海，他认识一个海盗叫做阿兰，便梦想也成为海盗，扬帆远航，征服世界。
别人问他：你到底是想当海盗，还是想当阿兰呢？
那么林清。你又想当什么？
这天，付西元喝多了酒，突发感慨，抓着孟洋手问他：“宝贝，你看我像不像林骁？我没他那么混蛋吧？”
“骁哥？”孟洋思考半晌，“我是先认识你，后来才认识他嘛，所以不太了解，但我感觉你比他善良点。哈哈哈，我们关系好嘛。”
“他是有点儿坏。”付西元深以为然，“说回来，还是你最善良。你那恋爱先异地后异国，到现在还没断，真牛逼啊。”
“也不是，有时候看到美女，甚至帅哥，像你这挂的，我都会动心，当初我俩在伦敦也算精神出轨了。”孟洋很坦诚，“只是每次想到离开Rosa，我又不愿意承受这代价。不能让感官刺激毁了这么多年时光。”
“说得好。”付西元点头，自觉做不到。
“其实你也可以。”孟洋拍拍他，“说不定你骨子里也没那么花，其实当时你和林清也挺……哎不说了。不过我看你玩得最厉害还是跟骁哥在一块儿。我都在想，你是不是有点学着他？”
付西元一惊，顿时骂了句操，大声说你可别恶心我。但内心里，却猛然浮现那句话：你是想做海盗，还是想做阿兰。
也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阿兰。
他最初喜欢林骁，可能是青春期年纪到了，单纯想找个人喜欢。但林骁对他的影响，却是实实在在。
大概他也傻过，喜欢的人那么花，他也想玩得花。可玩儿起来的时候确实很快乐，那又怪谁呢？
付西元啧一声，想起句忘记哪儿听的台词，复述给孟洋听：“爱与哀愁就像烈酒，喝与不喝都是傻逼。我聪明，不当傻逼。”
“你会说这话，就已经是了。”孟洋笑。
过几天，林骁来拜访，拿了瓶十几年的好酒，又给他开香槟，祝生日快乐。俩人在落地窗前席地而坐，听歌对饮。
付西元原本挺高兴，酒一喝多，反而兴致不高，眯着眼抽烟，看向窗外。林骁笑：“在想什么？”
“我在想，林清在那边怎么样？”
“嗬，你还记着？”林骁颇为惊讶，“我都快忘了。想想那会儿我也魔怔，非整他干什么。”
“怎么，你还后悔？”
“谈不上，只是觉得没必要。”他摊手，“不过是个小男孩儿，欺负人家干嘛呢。”
付西元哟了声，心想你丫的说得好听，干的时候雷厉风行，人家学历没了被排挤走了开始反省。装什么好人，孩子死了知道奶了。
“希望他过得好。”林骁感叹一句，“来碰杯，祝他幸福。”
付西元直翻白眼，随手举起酒瓶和他相碰，那砰一声清脆如银铃，悦耳如乐曲。
酒醉后，他日常emo，用指尖夹着烟，将膝盖蜷缩起来，手掌扶住额头。他说哥，你不会良心不安吗？我良心不安了。
“你又没做什么。”林骁揽住他的肩，安抚地轻拍，声音低而性感，“我也冲动。但他在那儿好歹是我爹工厂，差不到哪去。以后有机会，再补偿他。”
付西元叹气，头一歪靠他身上，寻求解脱般搂住他脖子，摇了摇头，说不对吧，林清的人生原本可以更顺利，更幸福。
“我们那样不对啊，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