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酒液猝不及防洒了出来，顺着傅沉的嘴角往下流淌，滴落到衣服上。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裴商被傅沉的反应吓了一跳，以为傅沉是呛到了，连忙放下了酒瓶，担心地凑了过去要替傅沉拍拍背。
然而傅沉虽然皱着眉头脸色不太好，但是却并没有咳嗽。
反而是忽然收回的那只手，有点可疑。
“......没什么，我没事。”傅沉面色有些不太自然。
“没事？那你干嘛拼命把手往后藏？我都看见了好不好！”
裴商略带担忧地抓住傅沉的胳膊，想扯又不敢用力：“你快别藏了，伸出来我看看，手怎么了？”
被商商发现异样，即使是藏也是没有用的。
傅沉闭上眼，认命地叹了口气，老老实实地伸出手臂。他的商商恐怕马上就要开始自责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裴商的声音猛地拔高：
“傅沉！！你的手腕都肿起来了啊！怎么这么严重？刚才摔下来的时候搞的？为什么刚刚不告诉我！”
裴商轻轻抓着傅沉的手臂，又担心又生气，恨不得揍傅沉一顿，看着傅沉肿胀的手腕却完全不敢有什么动作。
傅沉的手腕微微有些歪曲，在微弱的灯光下都能看出明显的红肿，裴商完全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是扭伤吗？还是骨裂？骨折？
“疼不疼啊，傅沉？”裴商瘪着嘴，有些无措，只能翻来覆去地问：“你的手疼不疼啊？”
“不疼。”
“你胡说！不疼你刚才反应那么大干什么？你手往后缩干什么？”
裴商狠狠剐了傅沉一眼，然后扭过头去，盯着傅沉的手腕看。他的眼眶有些红，不想让傅沉看到。
“我缩手是......条件反射。”
“呸！条件反射你个头！只有手受伤了吗？还有哪里受伤了？”
傅沉本想隐瞒这件事，然而看着裴商大有撸起袖子，把他上上下下检查一番的趋势，他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坦白从宽。
傅沉想了想，尽量把自己的伤说得更轻微，更不值一提：“脚踝可能扭伤了。还有后背也有点疼，应该是撞到了。”
“脚踝？脚踝也扭伤了？”
想想也是，怪不得自从他们掉下来之后，傅沉就一直坐在这里一动不动。
最开始他还以为傅沉这是在保持体力，是沉稳的表现。
现在想来......傅沉站起来，恐怕是因为受了伤根本就动不了吧？
裴商安静了下来，他吸了吸鼻子，低声又问了一遍：“傅沉，你的手，手腕儿，是不是刚才救我的时候伤到的？”
“不是因为救你，只是不小心撞到。”
想到刚才跌落刹那，覆在他脑后的傅沉的手，裴商就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傅沉现在都这样了，还想说些什么让他放宽心。
怎么可能不是因为他呢？如果不是他，傅沉压根就不会掉下来。
大概是怕他太难过萎靡，傅沉找了一个话题：“商商，我有点冷，还想喝点威士忌。”
“哦！”
裴商连忙再次举起酒瓶，小心翼翼地举到傅沉面前。
傅沉就着他的手又喝了一些，然后再次往后一倚：“其实也挺好的。这里抬起头可以看到很好看的夜空，不是吗。”
裴商撇了撇嘴，也跟着仰起头，只觉得眼睛有点热。
什么好看的夜空，他们两个坐在这里仰头看天，和井底之蛙一样。
古有井底之蛙，今有坑底之裴商。共同点就是：都是笨蛋。
而且今天的夜空分明一点都不好看，乌云把月亮都遮住了，所以这里才漆黑到什么都看不见。
酒劲儿很快就上来了，裴商感觉四肢百骸温暖了不少，连带着眼睛也更热了。
自责感充斥了裴商的大脑。
他们掉下深坑也有个半小时了，傅沉的手腕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而且总感觉还有更加严重的趋势。
虽然傅沉的手机有定位，但最早也要等到明天上午才能获得救援。
如果傅沉没有受伤的话还好说，但是现在，傅沉的伤根本等不了这么久。
要不是他想和傅沉单独来这个地方，他们就不会半夜三更来爬山，更不会掉进这个该死的大坑！
一想到这里，裴商就更加自责了。
刚才傅沉明明就告诉过他，注意脚下，地上有碎石。
可是他压根没有听，没有把傅沉的嘱咐放在心里，眼睛跟长在天上一样，就是不去看脚下，然后就掉下来了。
傅沉本来不会跟着掉下来的。
傅沉是为了保护他的重要部位不受伤，为了他的安全，才掉下来的。
而现在，本该因此受伤付出代价的他丝毫没事儿，而傅沉却......
裴商原本双手抱腿，蜷缩成一团儿，下巴抵在膝盖上发呆。
想到这里，他悄悄转过头，看了一眼傅沉。
傅沉正闭目养神，眉头习惯性地蹙着，不知道是在想离开这里的方法，还是因为伤口太痛了。
肯定是因为伤口太痛了吧？不然傅沉怎么会流露出痛楚的表情呢。
裴商都不敢想，如果自己摔了个七荤八素，手断了脚扭了，会是什么样子。
他向来是忍受不了一点疼痛的，受点小伤就会哎哟哎哟直叫唤，然后朋友家人就都会来关心他。
可傅沉呢？受了伤却什么都不说，缄口不言，只为他安心。
裴商收回视线，不再看傅沉，双眼死死盯着地面。
啪嗒。
两滴眼泪轻轻落在了土地上，一片深色慢慢洇开。
“......傅沉。”
“嗯？”
裴商张了张嘴，觉得嗓子有些紧：“对不起啊。我们掉下来，你受伤......都是因为我。”
自从重生以后，傅沉见惯了裴商的许多样子。
看过了裴商冷眼待他想要远离，也看过了裴商那副口是心非别别扭扭的模样，更看过裴商醉酒后对他的朦胧爱意。
裴商有时候会得意，算计人的时候变得很狡黠，狐假虎威的时候还会有点儿小嚣张。
傅沉见过裴商的太多面，却从未见过裴商如此愧疚地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