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岛最不缺的就是价格实惠环境舒适的民宿。
民宿随处可见,房间足够,但她们根本没有要开两间房的意思。
美其名曰“安全”。
民宿老板是位热心肠的中年女人,听口音知道她们从外地来,直接房价减半,热情地送过来两杯红酒。
“谢谢啊,红姐。”陈诗接过老板手中的托盘,礼貌道谢。
红姐摆摆手说:“哎呀,就两杯酒,干嘛这么客气呀,这里有这么多家店,既然你们选了我这里,那就是缘分,我保证让你们住的舒心,你们要是有什么住的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跟我提哈。”
“你放心,红姐,我肯定不跟你客气。”
“那就好那就好。”红姐顺眼往屋里看了一眼,问:“你女朋友呢?”
陈诗端着托盘的手一抖,杯里的酒差点溅出来了,她盯着杯壁映出的自己慌乱的面孔,突然想起那天,她在爷爷声声质问的言语里,怎么都不敢牵起南舟的手。
那时候的她,顾忌这个顾忌那个,胆小懦弱极了,让南舟心灰意冷了。
现在她成长了,不会再选错,再也不会让南舟失望了。
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她敢,敢大声告诉所有人,她爱南舟。
她收拾好脸上不该出现的情绪,淡然一笑,“暂时还不是女朋友,不过应该快了。”
红姐是个爽快人,拍了下陈诗肩膀,“那你加油啊。”
“好。”
红姐笑了两声,不再多打扰,哼着曲儿离开了。
南舟站在阳台看落日,金光浇向她披散的长发,她在整齐的夏日里屹立不倒,像被时光温柔呵护过的孩子一样,回头就是一个比糖果还甜的笑容。
陈诗回以同样灿烂的笑容。
时间不能永远定格在这一刻,可是陈诗会一直记得,南舟戴在头上的蓝色蝴蝶发夹,逆着淡淡的不断偏移流转的光,穿透多余的空气,映在她失神的眼睛里,她一个恍惚,仿佛就这样,跟南舟安然过完这一辈子了。
好幸福啊。
阿南,你笑得那么甜那么美,你眼里都是我,或许你跟我,有同样感受吧。
南舟应该是幸福的,不然她不会提起裙摆,张扬地朝陈诗奔来。不要落日,不要一个人独览美丽的风景,她愿意大步走下神坛,从此和陈诗一起——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南舟过来,拿起托盘里一杯酒,把酒喝光了,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嗓间发出一声类似哼唧的调皮音节,她将酒杯悬空倒扣,晃了晃,没有一滴酒洒出来,她眨眨眼,想要告诉陈诗,她很厉害,把酒都喝光了。
陈诗懂了,仰头将另一杯酒喝光,接过南舟手中的空杯,一起放在托盘,再放到身旁桌子上,刚直起腰,空无一物的手便被南舟牵起来了。
南舟手指在她手心画圈,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愉悦,“诗诗,刚才我没忍住,帮你查成绩了。”
“啊?我考了多少啊?”陈诗不禁紧张起来了。
“你知不知道,你好棒啊,考了快到五百分呢。”
陈诗瞪大眼睛,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光,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考这么好,她激动得说话都语无伦次了,“快五百分,我,怎么可能,我那么笨,我竟然能考这么多分,姑姑,啊不,阿南,你不会是在骗我吧?”
“当然没有骗你啦,不信你自己看。”南舟说着,想去拿手机。
陈诗摇摇头,不让南舟走。
南舟看着她。
她就这样在南舟温柔的眼眸里乱了阵脚,接住洒在蝴蝶发夹上的一缕光,送进她与她相牵的手心里,紧紧握住,深深记住,这一刻,生长在南舟眼里最耀眼的温柔。
陈诗说:“我不看手机。”
南舟步步逼近她,气息呼在她脸上,“那你想看什么?”
陈诗仰着头,深陷南舟神秘的瞳孔里,“想看你,想一直看着你。”
南舟明知故问:“你为什么想看我,还有,你口中的一直,是有多久呢?”
“我……”话到嘴边,陈诗犹豫了。
曾经有好多次,陈诗想要表达心意,想要告诉南舟她有多么多么的爱她,每当时候到了,那句我喜欢你已经含在嘴边了,就差说出来了,但很可惜,她们之间,总是不多不少地差一点,像是两个国家的国界线,你不能逾越我,我也不能逾越你,两个人,安安静静地杵在那里,说着不痛不痒的为你好的话,看着对方没有破绽的笑脸,然后,互相心碎,互相转身,默默从彼此的生命中撤退,再也不能见,再也不敢见。
陈诗设想过这种结果,也试着接受过,可失去南舟的痛苦远比她们一起对抗世俗、世俗带给她们的痛苦要多得多,她怕了,她不能失去南舟,于是她决定推翻过去一切选择,重新开始,以一种成熟的理智的坚持本心的方式来面对她们的感情。
以后,她绝对不会再放开南舟的手了。
她往远处天边望去,看不见的微风格外舒爽,飞鸟都成群结队,多么美好的日子啊,黄昏日落时,和最爱的那个人,接一次吻吧。
她爱的人是诗人,很会写情诗,写在纸上总是少了些许情趣,倘若能听南舟在海风肆意的夏日里把情话娓娓道来,那她一定会直接臣服在她脚下。
无法自拔地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恨不得随时随地把自己献给她。
陈诗等不及了,她搂着南舟的腰,放肆地嗅着她的气息,乐此不疲地在她迷情般的味道里偷偷高潮,就像那个难以启齿的下午,她看着南舟的背影,情不自禁地夹紧了腿,把自己湿成一片放浪的汪洋,然后在南舟平静的眼神里,故作无事发生,羞耻地等待一场燥热的没有尽头的干涸。
时至今日,她依旧不知道那一天,南舟有没有看出她怀春的秘密。
她想问,可开口的声音意外变成撒娇的呻.吟,她先是一愣,却在看见南舟不动声色的笑容后,害羞地把头往南舟怀里藏,却被南舟捏住下巴,不得不仰起头,看向她玩味十足的脸庞。
南舟微微弯腰,语气充满调戏意味,“怎么啦?”
一句再平常不过的问话,却在这个不平常的暧昧氛围里,被陈诗听出来一种不一样的味道,她突然觉得这句话好色,在很多情况下可以问,在接吻时不小心咬到对方舌头时对方下意识耸肩时可以问,在做.爱时揉疼对方身体时对方腿根生理性发抖时可以问,还有,进入时的迎合,离开时的空虚,都可以问。
怎么啦,是啊,我怎么了。
陈诗总是在有关南舟的事情上,习惯瞎想,可能是发挥超常的成绩令她太过欣喜,可能是今晚的日落太别具一格,也可能是纹在手腕的小舟太刻入骨血了,反正,她忘记之前所有所有的不愉快了,选择弥补那晚亮灯后的遗憾,把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说出来,和南舟坦白她的心声。
她看着她的眼,轻轻地说:“阿南,你问我为什么想看你,我想你早就知道答案了,可我还是想认真地告诉你,因为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你可以怀疑我的心意,但我想说,我会用时间用以后的日子来证明,我活一天,我便喜欢你一天,一直一直,我发誓,我绝不变心。”
原来,表白是一件如此简单的事,不必铺垫,也不必花心思去准备什么浪漫的仪式,只是在日落黄昏后,不开灯的房间,发现她的脸庞不再清晰,便顺其自然地脱口而出了。
而她的南舟,不会让她输。
陈诗愿意勇敢地走向南舟,南舟同样。你爱我有一分,那我便还你十分。南舟绝不放开和陈诗相牵的手,用另一只手,从陈诗身前滑过,覆在她有力跳动的心脏,满意地掀起嘴角,“你的心跳都变快了,陈诗,你再好好想想,你对我,仅仅是喜欢吗?”
陈诗从南舟期待的眼神里找到了答案,坚定道:“不是喜欢,是爱。”
她毫不犹豫的话语换来了南舟一次美到极致的笑容,只要她愿意勇敢,南舟就不会让她失望,南舟说:“我也爱你。”
陈诗流泪了,在南舟弯腰的瞬间,一行泪流淌过嘴角,被南舟冰凉的唇含住,轻轻碾过,冲破温热的黏腻的喘息,成为这场湿吻最初的见证。
从前,陈诗彷惶在南舟身后,看着她挺直的背,闻着从她指间飘来的烟味,只敢抓住那缕孤独的飘散的烟,独自品尝暗恋的苦涩滋味。她从不敢想,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注定会被她仰望一辈子的人,会为她停留片刻。
而现在,那个她夜夜梦里都不敢逾矩半步的人,竟为她弯了腰,如此主动地与她接吻,以往抵着烟头的舌尖正激烈地把她里里外外尝个遍,南舟太会吻了,完全掌握主动权,陈诗搂着她的脖子,瘫软在她怀里,身体不停发抖,嗓子里时不时溢出情动的呻.吟声,她在南舟接吻最投入时,悄悄睁开眼睛,看着南舟疯狂向她索取的样子,脑海里都是曾经南舟一个人站在风里,低头点烟的心酸。
她猛地闭上眼,即便生疏,但也热情似火地把爱回馈给南舟。
“我没有爱过宋惊春。”
“我知道,我都知道。”
“对不起,我不该吻她。”
陈诗用似在哭泣的声音说:“阿南,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好,我信你。”
比起接吻,情话更容易让南舟动容,她不再吻了,她紧紧地把陈诗拥入怀里,像那晚一样,把陈诗抱到根本喘不过来气了。
“阿南,如果那一晚,爷爷没有把灯打开,那么,我们会不会就此把话说开,然后就在一起了。”
唇齿交融过后,眼神都那样流连忘返,烫过了的烟疤不能愈合,接过的吻也不能不作数。
南舟问:“你想看我身上的纹身吗?”
陈诗点头如捣蒜,“想!想!”
南舟笑了,“小傻子,早就该给你看了,早就想给你看了。”
陈诗受宠若惊,习惯地去喊南舟的名字,很不确定的一声。
她们的爱,可以跨越山川,跨越旷野,当然,也可以跨越遗憾的时间,到达后知后觉敢于相爱的她们的身边。
路漫漫,在夏天相爱,把诗写进蛙声蝉声齐鸣的稻田里,就可以和她一起等秋天了。
南舟看着陈诗干净的泪眼,心血来潮地捂住了她的眼,擦去她额前的汗,掸尽她所有所有小心翼翼的不确定,等她的心间一定开出一朵朵安稳的涟漪,这才开口:“刚才我说的话,就是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