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诗怎么都想不通,南舟究竟和王老师聊了什么,竟然把这事解决了,陈诗非但不用回家反省,王老师甚至还专门在全班面前澄清说这只是误会一场。
这事就算翻篇了。
放学时,孟子池和往常一样,早早收拾好书包,倚在课桌前等陈诗。
今时不同往日,他俩早恋的事可是被全校通报过的,如今,他们只要稍微走得近了些,就免不了被人调侃一番。
按理说他们是应该保持距离,但在人前演一演就行了,没人的时候倒也不必多此一举了。
教室人基本走空了。
陈诗刚拉好书包拉链,孟子池大步走过来,提起她的书包就往外走,还不忘欠儿一嘴,“你又不学习,背这么多书回家,难不成是睡前放床头许愿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陈诗瞪了孟子池一眼,没好气道:“书包还我。”
“不还,嘿,我就不还。”孟子池故意气陈诗,也不还她书包,边笑边跑出教室。
陈诗追出去,喊道:“孟子池,你给我站住!”
孟子池时不时回头挑衅一下陈诗,两人就这样追闹一路,直到快走出学校,孟子池往校外一瞥,瞬间正经起来。
陈诗低头顺着人流走,她只想赶紧拿回书包,顺便踹孟子池两脚。
走到孟子池跟前,陈诗立刻抢过书包,再送他两脚,要搁以前,孟子池肯定要抱怨陈诗把他裤子踢脏了,可现在他老实得一点不像他平日作风。
有古怪。
陈诗狐疑地顺着孟子池的视线看过去,当看到站在树下的人,她露出和孟子池同样表情,明明心中磊落,她还是下意识拉开与孟子池之间距离。
孟子池将书包塞给陈诗便跑了。
陈诗接住沉重的书包,踉跄了一下,但不妨碍她的视线一直牢牢锁在南舟身上。
姑姑怎么会在这里。
陈诗愣怔地看着南舟,见一缕秋风将她搂住,她一双眼淡漠到极致,特别是对上陈诗视线,眼中更是掀起一丝无奈的水波。
姑姑是不是不喜欢我和孟子池走得太近?
其实只要南舟一句话,她想让陈诗和任何人保持距离,陈诗都可以做到。
但南舟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在陈诗来到她身边时,轻描淡写一句,“我刚好路过。”
的确是路过,只不过她已经站在这里足足两个小时了。
陈诗随口问道:“来多久了啊,姑姑?”
“没多久。”南舟看了眼陈诗抱在怀里的大书包,想起刚才这个书包被孟子池提过,眉头不自觉蹙起,她提起陈诗的书包,刻意颠了两下,“很沉吗?”
陈诗不自然地摸摸鼻子,小声说:“不沉。”
“不沉还让别人给你提书包?”
如果陈诗没听错,她分明听出南舟说这话时语调中透露出些许调侃意味。
陈诗局促道:“以后不敢了。”
落日将半边天染成艳红色,南舟不适地眯了眯眼,一片接一片黄叶从树上飘落,去吻她的肩,和倒影在她眼底的潮湿霞光。
南舟说:“回家吧。”
陈诗点头,她跟在南舟身后走,还沉浸在刚才那个画面里,那一场潮湿霞光,让她与糟糕的一天握手言欢。
陈诗快走几步,跟上南舟的步伐,想起白天那事,迫不及待道:“姑姑,你也太神了吧,王老师平时可是说一不二的,这可是我第一次见着她做了决定又更改的,你究竟给她灌了什么迷魂药啊?”
“迷魂药倒是没有,我只不过给她叙述了事实,那本来就是我的烟,你又没有抽,不该赖给你。”
陈诗心中动容一瞬,“对,是你的烟,但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没抽呢?”
南舟看了陈诗一眼,弯了下唇,“平时闻到烟味恨不得退到八百里以外的人会抽烟?”
陈诗挠了挠头,“哦。”
南舟目光落在陈诗书包的卡通图案上,唇角再次勾起,“幼稚。”
“哪里幼稚了!?”
南舟伸手朝马路对面一指。
陈诗看过去,只见一个女人一手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女孩,一手提着一个书包。
女人手中的书包,和陈诗的一模一样。
陈诗脸唰地一红,连忙低下头去,半张脸严严实实地藏进衣领里,缩着脖子说:“那小女孩也真是,干嘛背大人书包。”
南舟偏过头,微微偏了身,尝试去看陈诗羞到抬不起的脸,“哦,原来是大人书包。”
“姑姑!”
想不出可以挽回面子的话,陈诗急得边走边跺脚。
“嗯?”
“你你你……”
“我怎么了?”
脸上潮红尚未褪去,陈诗再也按耐不住,抬起头就是一顿解释,“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这个书包,是因为当时买书包的时候,店里只剩这一款了,我也是没办法才买它的。”
南舟没点破她,只是在过马路时,虚搂一下陈诗的腰,然后悄悄在心里记住,陈诗喜欢小棕熊。
回到家,陈诗刚一露头,看见孟子池和陈宇松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球赛。
孟子池那自在劲儿,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好奇怪,几天前陈宇松还因为那事对孟子池冷脸,这么快就勾肩搭背了?
真是搞不懂。
陈诗在心底默默吐槽,却被南舟扔到怀里的大书包压得弯了腰。
陈诗瘪了瘪嘴,撒娇般说:“姑姑,我拿不动。”
“是吗?”南舟语气有点阴阳怪气,说话间,她往孟子池那边瞥了好几眼。
南舟冷漠,陈诗便不开心,偏孟子池还不知好歹地凑过来,“小诗,你回来啦。”
陈诗没理他。
孟子池在捕捉到南舟犀利的目光时,快速放弃准备凑近陈诗的打算,他悻悻地笑了,转身回了沙发。
孟子池坐下,陈宇松问他:“家里很冷吗?”
“不冷。”
陈宇松扔了条毯子给他,“那我怎么感觉你在发抖呢,别冻着了,快盖上。”
“谢谢叔。”孟子池咳了两声,不自在地盖上毯子,他已经无心管球赛有多精彩了,只觉脊背发凉,只想赶紧逃离这是非之地。
孟子池常来陈诗家里,没见过南舟几次,虽见面少,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南舟看他的眼神变得古怪又阴森。
孟子池感到心慌,原本还打算留在这里吃晚饭,现在他只想赶快找个借口溜走。
孟子池战战兢兢,陈诗也没好到哪去。
陈诗直观察觉出南舟情绪的变化,从进门后就没给过她好脸色,偶尔意味深长地看她两眼,也很快就移开视线。
陈诗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她不敢说话,只是默默跟着南舟。
南舟只当陈诗不存在,该干嘛就干嘛。
走到卧室门口,南舟进去,脚步顿了两三秒,陈诗也跟着顿住,她刚想问“姑姑,我可不可以进去”,南舟砰一声把门甩上了。
陈诗吃了个闭门羹,看着那扇紧闭的门,紧咬下唇,忍不住鼻尖酸涩,委屈的泪水直在眼眶打转。
干嘛呀这是,刚还好好的,怎么又这样了。
陈诗看着眼前那扇门,嘴巴撅得老高了。
房间内没有脚步声响起,过会儿,陈诗听见里面传来南舟的声音,“你进来。”
陈诗吸了吸鼻子,推开门却没进去,她就这样握着门把手一动不动,任由南舟将她通红的眼眶和委屈的模样尽收眼底。
难过了就该让南舟知道,十分难过就该表现出十分,不然鬼知道你难过呀,陈诗才不会做躲躲藏藏的傻事。
陈诗没说话,她笃定南舟一定会说。
果然,看着陈诗表情越来越难过,南舟叹口气,拿过陈诗抱在怀里不放的书包扔到一边,问:“不沉吗?”
“沉。”
“沉你还一直抱着?”
陈诗调皮眨眼,良久才开口说:“姑姑没让我放,我不敢放。”
南舟眉头轻挑,握住陈诗手腕把她拉进来,陈诗没反应过来,身体往前倾了一瞬,下意识低呼一声,这时,南舟伸出另一只手,只用一根手指抵住她的肩,不轻不重地戳了两下,“这么听我话?”
陈诗久久恍惚于南舟戳她肩头那刻,回想起来心还是一痒一痒的,她几不可察地向前挪动一小步,拉近她们之间的距离,然后重重点头,“当然。”
陈诗有多认真,南舟就有多不信。
如果时间能倒退二十年,南舟可能会相信这种话,但她早就过了那个年纪了,好听的话听听就算了,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南舟还是说:“听我话?那你还早恋。”
陈诗想都没想就说:“你又没说我不能早恋。”
话落,南舟轻掀眼皮,用平淡至极的语气说:“我确实没说过。”
“我都十八了,应该不算早恋吧。”
南舟看着陈诗,皱下眉。
陈诗再慢半拍也看出来南舟不开心了,连忙摆手说:“姑姑,我知道错了。”
她很急,说着说着就不着调了,“以后我肯定不在你面前早恋了。”
这一句,差点没气得南舟一口气没顺上来。
南舟嘴唇紧抿,直接不说话了。
陈诗早恋这事,家里已经没有人再提了,孟子池能这样来去自由,其实已经间接反映长辈们的态度,他们是默许了。
一开始南舟态度跟他们一样,不过也是在没看见陈诗和孟子池互动的情况下,但只要南舟看见了,她就会忍不住想要皱眉,她可能不喜欢陈诗和孟子池走得太近,即使他们之间的情侣关系人尽皆知。
怕再说错话,陈诗把接下来想说的话在脑海中连过好几遍。
南舟没耐心等,拢了拢头发,随即说出一句冷硬的话,“把握分寸,别影响学习就行。”
琢磨不透南舟的想法,陈诗欲言又止半天,最终悄悄向后退一小步,装作一点都不走心地说:“知道啦,姑姑。”
南舟还想再说什么,被门外孟子池的笑声打断,她无奈地挥挥手道:“出去吧。”
陈诗没动作,看样子是打算赖着不走。
南舟等了快半分钟,见陈诗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她:“还有事?”
“嗯。”
“说。”
陈诗唯一想说的就是“我和孟子池的事是假的”,可她不能,她怕自己不够聪明,怕又笨手笨脚露出马脚,她只能像现在这样装下去,只有这样,她才能安心地陪在南舟身边。
陈诗收了收情绪,说:“我不想出去,他们太吵了。”
南舟感觉一口气堵在半截,上不去,也下不来。
不经意间,南舟有慢慢往陈诗身上倾注情绪,很微小,但积少成多,至少她没有对除了周晚之以外的人这样过。
南舟也渐渐忘记,一开始她接近陈诗只是因为陈诗的性格很像周晚之,可现在,陈诗身上根本抓不着半点周晚之的影子,南舟却无法推开命运般降临到她身边的陈诗了。
南舟有很多话想和陈诗说,奈何她不是那样的性格,表达出来也是口不对心。
南舟回忆起这些年来或遇见或听说的男性,不由得担心起来,她不够了解孟子池,不知道那些男性身上存在的问题他会不会有。
于是,南舟委婉地问了一下,“孟子池怎么样?”
陈诗选择简单回答,这样不容易出错,“还好。”
“人品呢?”
“也还好。”
南舟轻点头,又问:“你很喜欢他?”
陈诗心中咯噔一下,根本不敢看南舟的眼睛,说了谎,“嗯。”
话落,南舟走到陈诗身侧,眼眸顿时一暗,用还算柔和的声音说:“我还是那句话,别影响学习就行。”
说完,她将门完全推开,刚迈出去两步,陈诗突然从后扯住她的衣角,声音发紧道:“如果我说我不喜欢他呢?”
南舟回过头,隐晦地看了陈诗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