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一个人从南风馆出来，已经是明月高悬。
夜里的风有些凉，吹的她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
在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顾晗没有跟出来，她应该高兴才对。
可现在一个人走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她整个人都有些怅然若失。
或许，她是希望顾晗跟着她的。
只是，她的骄傲和自尊，容不得顾晗那些若有若无的可怜她的目光。
或许是有太长时间活的过于没有自尊，如今的顾晗，格外在意自尊。
哪怕是死，她也不想要别人的同情，特别是顾晗对待她时的那种小心翼翼。
那只会让她更加想要发怒，更加难受。
就在这时，一个正在收拾面摊子的老婆婆叫住了她。
“姑娘。”
林昭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卖烫面的摊子处。
林昭回头，看着已经在收拾摊子的老婆婆：
“有事吗？”
“这么晚了，姑娘还是快点回家去吧，不然你的家人该担心了。”老婆婆笑的和蔼：“更何况姑娘长的这么漂亮，遇到坏人可就不好了。”
林昭步子顿住，目光看向远方：“可是我不知道该回哪里啊。”
她早就没有家了啊。
又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过家。
老婆婆笑容一顿，随即对她：“怎么会呢，只要和爱的人在一起，无论在哪里，都可以是你的家啊。”
林昭垂眸：“可是对于我唯一爱的那个人来说，我只能拖累她，而且，她也未必就是真的喜欢我。”
“也许过个一段时间，她就会忘记我，到时候，她会有更好的人生。”
而不是和她一起，被世人唾弃鄙夷。
“可若是她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呢？”老婆婆笑了笑，劝她：“万一她真的喜欢你，只是想要和你在一起，那你所谓的对她好，不也只是在增加她的痛苦吗？”
林昭垂眸，陷入了沉思。
安静的夜里，林昭一个人站在一处角落，默默的看着街道上匆匆往家赶的行人。
风吹在她的身上，吹散了她飘得有些远的深思。
最后，林昭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街上行人寥寥所剩无几，才开始往她落脚的客栈赶。
一路上，林昭忍不住想。
顾晗她那么骄傲的人，被自己这样对待羞辱，可能已经受不了走了吧。
之前她在南风馆不追出来，大概就是已经受不了自己的脾气决定放弃了。
想到这里的林昭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却不知道是自嘲更多一点还是苦涩更多一点。
她一直都知道，她如今的脾气很不好，阴晴不定的。
大概就是她自己面对这样的人，也会受不了吧。
林昭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更或者说厌恶这样敏感多疑还阴晴不定的自己。
可她，就是克制不住。
有些东西越是努力的不去想，便越是会不经意就想起来。
林昭闭了闭眼。
这样也好，省的有些天顾晗受不了自己后悔。
到时候反而是对两个人的折磨。
可林昭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的是，顾晗不但没走，还先一步回了她落脚的客栈。
客栈门口，林昭看着里面一杯接一杯不断给自己灌酒借酒浇愁的人，沉默的停在了原地。
“这人怎么不进去站在这里，有毛病吧！”
“里面的那个也是，一个女子喝的跟个醉鬼似的，什么世道！”
客栈里的小二疑惑的看了站在门口不进去的林昭，然后吐槽了一句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林昭没有理会指指点点的店小二，只是一个人沉默的站在夜风里，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哽的难受。
她从来没有见过，顾晗这么狼狈颓废的模样。
借酒浇愁四个字，从来都是和她记忆里的顾晗不沾边的。
明明心脏在过去的无数年已经痛的麻木了，可是这一刻，她还是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来爱一个人，也这么难。
最后，林昭走进去的时候，顾晗已经醉的站都站不稳了。
林昭几步走过去扶住喝的左摇右晃的顾晗，凝眉不悦：“你是蠢的吗？不会喝酒还要喝，喝死你算了。”
而顾晗只是醉眼朦胧的紧挨着她，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
此刻顾晗已经醉的满脸通红分不清东西南北，闻言更是难得的委屈的回答：“可我心里难受嘛，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
温热的带着酒味的气息喷洒在耳边，林昭扶着她肩膀的手紧了紧，却还是稳稳地扶着人不急不缓的上楼。
“既然不知道怎么办，为什么不干脆直接离开？”
“不能离开。”顾晗闻言不停摇头。
林昭不解问她：“为什么？”
却不想下一刻顾晗就贴着她的耳边醉的有些口齿不清的解释：“我要是走了，林昭怎么办，她只剩下我了。”
林昭的心脏猛地一停，接着就是飞快的跳动。
林昭感觉嘴里有些苦涩，喉咙也堵的难受，只是有几分哽咽的骂她：“真是个傻子，我才不要你可怜我。”
这一刻，林昭感觉到了久违的暖意，连眼眶也微微发热。
明明不接受这个人的怜悯，却还是在这里瞎□□感动。
林昭，我看你真是比顾晗还蠢！
可林昭刚在心里唾弃完自己，下一刻，顾晗就猛地摇头否定了她的话。
“不是可怜，是心疼，我心疼，我想对她好，只对她一个人的好。”
林昭只感觉脸颊一热，便有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
林昭抬手擦了一下眼睛，却忍不住想。
多久了，她多久没哭过了？
从年少时第一次被魔尊侮辱之后，她就再也没哭过。
而久而久之，她也再哭不出来。
可这一刻，她却因为顾晗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哭了。
林昭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对她了。
只是这一刻，她再也舍不得赶顾晗离开。
或许，她也可以自私一回。
好不容易把人扶到屋里，林昭带着几分赌气的一把就把人扔到了床上。
“好好睡你的吧，我才不稀罕你对我好。”
半是气愤的说完这句话，林昭便要转身离开。
可顾晗却紧紧的抓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走。
“不要走.....”
林昭回头，死死的盯着床上的醉鬼，带了几分咬牙切齿。
“不走陪你睡啊，想的倒是挺美。”
而醉鬼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一把用力的扯过她紧紧的搂住。
两人面对面躺在不大的床上。
顾晗身上的温度滚烫，也跟着暖热了林昭几十年冰凉的体温。
林昭脸色有些难看的挣了挣，却没能挣脱开。
“放开。”
而顾晗已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还轻轻的用脸颊蹭了蹭她微凉的脖颈，呓语道：
“林昭，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林昭正在挣扎的动作僵住，整个人都不动了。
扑通扑通，林昭安静的躺在顾晗的怀里，心脏几乎要从胸口跳出去。
这一夜，林昭前半夜一直睁眼看着头顶的瓦片。
本以为会睡不着，却不想后半夜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而且是从未有过的好，没有任何噩梦和夜半突然惊醒。
以至于第二天，当顾晗醒来的时候，而林昭却还在睡。
顾晗一睁眼就看到那张放大的比画卷还要美上几分的脸，一张脸瞬间就红了。
这一下，顾晗的脸上的红直接蔓延到了耳根。
顾晗的心跳的飞快，无论怎么按住胸口也止不住。
最后，顾晗控制不住的伸出指尖，悄悄的放轻动作去描幕林昭精致的眉眼。
动作轻的生怕吵醒睡着的人。
可惜林昭还是醒了。
林昭缓慢的睁开眼睛。
而顾晗也已经飞快的收回手重新闭上了眼睛假装还在睡觉。
林昭起身，只是淡淡的瞥她一眼。
然后给自己使了个净身术，就开始默默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最后林昭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完回头，看到床上还在闭着眼睛假睡的人，轻轻的笑了一声。
“我先走了，你慢慢手。”
说完拉开房门就往外走。
而原本还睡着的人一瞬间出现在门口拉住了她的手腕。
顾晗没有看她，清冷的面容染上了几分尴尬：
“我醒了，和你一起走。”
林昭再次瞥她一眼，这次没有再说什么。
算是默认她跟着。
就这样，两个人离开客栈，一路慢悠悠的走着。
此刻的街道已经很是热闹。
人来人往之间，到处都是小贩的叫卖声。
两人走出一段路，顾晗突然拉住前面的林昭。
林昭停下脚步，木着脸回头：“干什么？”
顾晗看了她一眼，然后指了指不远处卖糖葫芦的老人。
“你要吃吗？我去给你买。”
林昭眼神凉凉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顾晗算不准她的意思，但见她站着不动也没有开口拒绝。
便几步走过去买了两串糖葫芦回来。
“给你！”顾晗把其中一串递到她面前。
林昭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才把目光移到了她手中的糖葫芦上。
最后，林昭还是接过去咬了一口。
然后成功被酸到了。
而顾晗看着漂亮的五官被酸的扭曲了一瞬的林昭，清冷的面容勾起了一抹笑。
林昭见此瞪了她一眼，无理取闹道：“你故意的？”
“你在报复我昨晚的事情？”
顾晗立刻收了笑，面无表情的用着认真的语气解释：“我没有，只是想给你买来尝尝。”
林昭冷哼一声，别开脸不去看她，继续无理取闹：“我是就是！”
顾晗一顿，但想起昨晚的教学，还是率先服软。
然后林昭就眼睁睁的看着顾晗用她那一贯清冷的脸无辜的对着自己眨了眨眼睛。
同时一手勾住她的袖子，略带几分无奈和温柔的开口：
“那我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