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顾脸色不太好,他以为林栩是在耍他。
但他还是点了头,因为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却是一个承诺了就会做到的人。
林栩见他点头后勾唇:
“我想让世子派人暗中保护余淮镇的林家,而且不能让他们知道关于我的一切。”
现在的世道太乱,林家虽然有钱,但却没什么权势。
这样的情况,无异于一个身怀宝物的柔弱少女。
空有宝藏却无力守护,最后只会落得被杀人夺宝的凄惨下场。
林栩闭了闭眼。
这样也算,她还了林家的生养之恩。
安阳王府位高权重,派人庇护一个林家,绰绰有余。
沈顾一顿,随即道“可以。”
他本来以为她会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却没想到只是这样的小事。
沈顾:“其实你大可提个其他有意义的条件。”
“只要你伺候的好,不用你说,本世子也会庇护林家。”
林栩弯唇。
沈顾“好了,休息吧。”
说完这个沈顾就起身。
而林栩刚起身,便无力的倒了回去。
“咳咳咳……咳咳……”林栩趴在桌边,一手捂住胸口咳的厉害。
沈顾回头“怎么了?”
却不想话落突然看到林栩咳出了血。
沈顾一惊,立刻让人找大夫。
林栩咳了好一阵,只咳的泪模糊了视线才虚弱的拉住他的手:
“没用的,酒里有毒。”
她的身子本来就不好,又喝了毒酒,自然是回天乏术。
沈顾脸色顿时阴沉,但看着奄奄一息的少女又勉强收敛了怒气:
“为什么?”
林栩又咳出一口血,然后勉强的笑了笑
“没有为什么,我本来就活不久,只是提前了一点而已。”
她虽然看起来顽劣什么都不在乎,可最起码的尊严还是有的。
她可以做一个贫穷人家的妻,却不会做一个妇人家卑躬屈漆的妾。
更何况她从未想过嫁人,她只想干干净净安静的离去。
沈顾:“……”
他听前些天下人的通报,知道她吃得好睡的好还有心情玩。
原本以为她很坦然的接受了。
没想到她突然给自己整这么一出。
沈顾难得有些茫然,怎么会有人干出这么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做他的妾虽然不是正妻,但他也未必娶妻,而且一辈子衣食无忧又有权势难道不好吗?
“咳咳……”林栩嘴里又溢出血“我只是想干干净净的……”
从被强盗抓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
她离了家不可能像她想的那样潇洒江湖。
而是可能会更快更惨的死掉。
所以当初沈顾提出她报恩的要求时,她知道自己拒绝不了,便也就顺水推舟。
她的想法不过是,多活一天,都是幸运。
所以趁着所剩不多的日子放肆的吃喝玩乐。
而且这样也刚好,有了沈顾的人的看护,至少她是安全的。
不用再担心被抢什么的。
而沈顾听了她的话脸色更加难看。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合着她是把他当成了冤大头坑呢。
她根本就从来没想过跟自己!
沈顾恨的咬牙,可不等他出手掐死她,林栩就已经坚持不住了。
而林栩终究没有坚持的大夫过来,就已经没了气息。
在林栩趴在桌子上没了声息以后,正当沈顾思索着该如何处理少女的尸体才解气时,屋里突然多出一个人。
沈顾脸色冰冷戒备:
“你是谁?”
而突然出现的顾晗看也不看他,抱起少女的身体就消失了。
顾晗把林栩葬在了雪山。
然后看着那冰冷的墓碑许久。
原来凡人的寿命如此短暂脆弱。
对修士来说不过一次闭关突破的时间,就可能是一个凡人的一辈子。
顾晗靠在林栩的墓前,突然明白了之前喝的烂醉如泥的苏凝。
因为在这一刻,她也想把自己灌醉。
醉了,也许就不记得了。
林栩临死前说,她想干干净净的。
所以她宁愿死也不想让沈顾碰她。
那上一辈子的林昭呢?
是不是也是如此?
只是林昭要等自己,而林栩没有要等的人。
还有林栩,她不让自己去找她。
那她还要去找吗?
找到了,她又能做些什么?
那些转世,无论是林栩还是林夕林何或者其他什么,她们都不是林昭,都不再需要她。
甚至对于转世后的人来说,她只是一个碍事的闯入者。
终究是,那个满眼都是她的少女,已经死在了她自己的手中。
往后的每一世,都不再是她了。
顾晗犹豫了,彷徨了,甚至有一刻想要忘记这一切重新回到那个一心修仙的自己。
也许,等一个人,比爱一个人对一个人好更痛苦。
因为你不知道那个人会变成何种模样也不知道何时能等到归期。
顾晗不知是累了还是想听从了林栩的话,并没有立刻去找她的转世。
而是选择了在雪山闭关。
也许时间久了,她就能淡忘这一切,就可以回到从前。
可顾晗低估了林昭对她的影响。
这次的闭关不但没有提升一点修为,反而差点让她走火入魔。
顾晗从闭关中醒来,整个人还有些惊魂未定。
她又梦到了林昭。
她梦到林昭被魔修们侮辱,然后一脸怨恨质问她为什么不来看她。
顾晗以为这就是结束。
可转而她又梦到了林栩。
少女笑的恣意飞扬,对她说“姐姐,不要喜欢上我哦,因为我不可能喜欢你的。”
顾晗勉强从心魔中醒来,吐了口血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顾晗身影晃了晃。
她没有办法闭关。
一切都回不到从前,她的心再也安静不下来了。
一闭上眼睛,她就会忍不住去想。
有时候是林昭有时是十七,又或者转世后的林栩。
总之那道身影,在她脑海里再也挥之不去。
顾晗抬手擦去嘴角的血迹。
看了眼山洞外的风雪,就那样走了出去。
一路上风雪扑面而来,吹乱了一头青丝。
衣衫也被吹的猎猎作响。
顾晗顺着记忆的方向走到了林栩的墓边,一个人在墓碑之前站了许久。
那天林栩让她离开她其实并没有离开,她看到了在雪中放肆玩耍的少女。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欢乐肆意,像是一只自由自在飞行的鸟。
所以她自作主张把她葬在了雪山。
不知站了多久,在风雪几乎覆盖了顾晗满身的时候,顾晗才转身离开。
她还是想去找林昭的转世。
她知道她不该再去打扰,可她忍不住。
顾晗这样告诉自己。
去看看,她只是去看看。
凡界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一次顾晗在凡界游荡了八年,才在一座边城找到林昭的第三世。
顾晗这次并没有冒冒然的出现打扰。
而是隐在人群中看着少女骑马而过。
骑在马上的少女一身寒衣铁甲手拿银枪,如墨的青丝被发冠高高束在脑后,随着走动飞扬。
这又是顾晗从没见过的冷冽英气。
顾晗忍不住问身边的人“最前面骑马的是谁?”
那个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是外来的吧,怎么连城主都不认识。”
顾晗:“城主?”
“可不是吗?你别看城主是女子,但她可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那人说着颇为自豪。
顾晗:“是吗?”
“那是当然,我们城主叫林羽,十四岁就继承了城主之位,并且统治清明,爱民如子。”
“就前两年,那年城主刚十五岁,有外敌来犯,我们城只有两万人马,可城主硬是用两万人马拖住了敌军的十万人马半个月,从而才等来朝廷支援。”
顾晗看着对城主一脸爱戴敬仰的百姓,却只感觉到了心疼。
刚十四岁就要扛起一个城的存亡,她肯定很艰难吧。
顾晗:“城主的父母呢?”
“哦,你说上一任老城主啊。”
“唉,说来也是不巧,我们城主的父母在城主出生那年就去世了,当时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传言说是城主克死的老城主他们呢!”
顾晗听着,心疼的不行。
她几乎可以想象的到一个年幼的小女孩,被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说着克死自己父母时的惶恐和难过。
顾晗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默默退出人群然后隐去身影跟去了城主府。
这一跟就直接跟到了书房,顾晗听到了房门关上后里面的谈话。
手下:“城主,敌军现在正在筹谋攻打我们,而朝廷又对城主颇为忌惮,到时候只怕我们很难应对。”
这几年林羽治理的太好,以至于周围几座城有很多百姓纷纷搬了过来。
褒扬过胜,有时候也是一种灾难。
特别是林羽手中的军队的战斗力几乎抵得过朝廷的一半,自然就会引来小人的嫉妒和朝廷的忌惮。
“无妨,该如何应对就如何应对。”而站在桌前的人却是头也没抬。
又简单交代了一些事情,属下离开,房间重新恢复安静。
林羽几步走到窗边,抬手打开窗户通风。
她并不是不担心,她只是从来一开始就知道一个道理。
只有乱世才需要将军,盛世并不需要将军。
而这一战打完,她这边和敌军两败俱伤,朝廷,只需要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了。
到时候虎视眈眈的敌军被削弱,忌惮的将军也会因为守城不利被降职削弱。
对于朝廷来说,这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只是到时候,她现在脚下的这一城的城民,可能要遭殃。
林羽捏着落在窗户上的落花。
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至少她在一天,就会护着她的城民一天。
所以,即使到时候没有援军,她也不会放弃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