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毕，林昭换下一贯穿的红衣穿了一身如雪的素色雪衣。
也没有再戴过去那些繁复华丽的首饰，只是用一根素玉发簪简单的挽住墨发。
临水自照，林昭看着水面上的倒影，弯了弯唇。
卸去一身繁华的人没有了过去的风情妩媚，反而只剩下一身清雅。
雪衣如华，清如皎月。
有那么一瞬间，水里的倒影甚至让林昭产生一种幻觉。
仿佛过去的一百多年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她依旧是那个干干净净的林昭。
可当如玉的指尖伸出，在碰到水面的那一刻，所有的幻觉就都消失了。
她依旧是陷在污泥里见不得光的臭老鼠，水面荡起的涟漪清晰的告诉她，这一百年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的。
纤长的睫毛垂落眼帘，在如玉的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林昭这才不自觉起身，离开后山去了魔宫最高的一处阁楼。
飞身跳上楼顶，林昭眺目望去，一眼就看到远处魔宫外打斗的众人。
空气中灵力翻涌，剑气纵横，南冥一人被三人围攻，底下的魔族也在和修士厮杀。
死去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有魔族的人，亦有修士。
哪怕离得有一段距离，林昭还是能够清晰的闻到空气中涌动的血腥味。
那味道刺鼻而又诡异的让人沉醉，有那么一瞬间，林昭又想杀人了。
但她立刻就反应过来，并且狠狠的掐了掐自己的手掌。
而远处打斗的人，也并没有注意到，有一个人在远处看戏。
直到林昭靠近停在魔宫的宫墙上，才渐渐有人注意到她。
而最先看到她的，反而是底下和魔使打斗的苏凝。
“林昭？”苏凝看着那道雪衣如华的身影差点认不出来，也是这一个失神，差点就被面前的魔使给刺中。
而这时南冥也注意到她了，看到她的那一刻，南冥有片刻的恍神。
也是这片刻恍神，差点被剑宗长老归墟子从背后刺中。
但就在这时，一直看戏的林昭出手了。
“你……”南冥复杂的看着帮自己挡住归墟子的林昭，一时不懂她到底要做什么。
而林昭只是淡声道“我说过，尊上于我有恩，我会护着尊上，直到我死。”
南冥的目光瞬间更复杂了。
他看不懂她。
可顾晗和另一个修真界的男修并不打算给他多说的机会，已经再次向他攻了过来。
南冥只得迎上，手上也下了狠劲，想要速战速决。
“女魔头，受死吧！”而这边，归墟子见突然冒出来的林昭，立刻沉怒迎了上去。
林昭也迎了上去。
剑气纵横，灵力翻涌，几人出手皆是又快又狠，每一招都是置人于死地。
林昭帮南冥挡住来杀他的归墟子和另一人。
直到余光注意到南冥那带着滔天剑意刺向顾晗的一剑。
于是林昭想也没想的，一招隔开归墟子和另外一人，飞身便冲了过去。
生死一瞬间，顾晗在南冥刺向自己时也冒着身死的风险刺向南冥。
眼看两人要一死一伤一道素色的身影突然出现挡在了两人中间。
就这样，两把剑一前一后，同时从那道雪白的身影上穿过。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如雪的白衣。
南冥和顾晗同时震惊在原地，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直到那道被鲜血染红的素色身影从半空中跌落，还是一直注意着这边的苏凝最先反应过来接住了半空中落下的人。
才让林昭避免了死前的一刻还要再狠狠的摔在地上甚至在脏臭的血尸中滚几圈。
南冥看着林昭那被鲜血染红的白衣，瞳孔猛缩之后勃然大怒，一掌打飞面前的人之后便飞到了她面前怒吼“为什么？！”
而被他打了一掌的顾晗整个人都还有些怔怔的没反应过来。
只是吐了口血后还复杂的看着苏凝怀里的那道身影。
不止南冥想问为什么？顾晗也想问。
林昭为什么会突然冲出来？又为什么和十七长的这么像？
还有，她真的只是怕南冥受伤才冲出来的吗？
顾晗不敢深想。
只是闭上眼睛不断的在心里告诉自己。
像林昭这么放荡歹毒的女魔头，刚才那一下肯定是怕魔尊受伤。
林昭不可能会救自己，还是以这种不要命的姿态。
她不能被这个诡计多端又心狠手辣的女魔头迷惑。
她应该恨她，想杀了她才对！
对！她恨林昭，她过去就是最厌恶林昭这种人，现在也不例外！
等做足了心理建设，顾晗才缓缓睁开眼睛向着林昭的方向看去。
可这一眼还是让她愣住了，心脏也狠狠的抽痛了一下。
无他，一身素衣洗去繁华的林昭，和十七太像了。
若是过去两人只有五分像，还只是脸像。
那么这一刻的林昭却和十七有了九分相似，甚至连神态都在某一刻有了诡异的重合。
顾晗看着脸色苍白脆弱的林昭，几乎以为自己被下蛊了。
而这时的其他人。
看着停手的魔尊和顾晗等人，也都纷纷住了手。
毕竟领队的都停了，虾兵蟹将再打也没有什么意思。
至于躺在苏凝怀里的林昭，并没能第一时间回答南冥的问题。
在落地的那一刻，林昭疼的浑身颤抖了一阵然后难受的吐了口血。
鲜红色的血顺着嘴角流出，顺着白皙如玉的下巴落下，显得刺目又糜艳。
南冥落在她面前，眼睛死死盯着她，心脏疼的指尖都在抽搐，嘴上却是咬牙切齿的的质问
“为什么？为什么要突然冲出来找死？为什么？！！是本尊哪里做的还不够吗？啊？！！！”
明明这段时间，他们的矛盾少了很多，她也听话了很多的。
为什么突然就都变了。
看着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林昭，这比那一日攀着自己脖子用疯癫又仇视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林昭还要让他心痛。
南冥不知道原因，而林昭即使知道，却也不打算告诉他。
只是虚弱的一字一句道
“因为，我从来都不想要什么道歉啊……”
道歉只是让犯错的人安心的借口，从来都不会真的抚平受害的人心底的伤痕。
而她这明明是虚弱至极的声音，南冥却仿佛能感受到她浓烈的疯狂报复自己的心理。
一时间，南冥僵硬在原地，只感觉到彻骨的冷。
周围的所有人都惊奇的看着这一幕，不明白魔尊手中最锋利的这把刀怎么突然反水了。
也是在这时，顾晗才真正的去细细打量林昭的模样。
一身素色虚弱至极的林昭，没有了往日的风情妩媚，反而多了几分清雅？
这，真的是那个折磨了她那么久的林昭吗？
像林昭这么恶心毒辣的人，怎么会跟清雅这两个字沾边呢？
而林昭的目光已经缓慢移到苏凝身上，除了中途路过顾晗身上时短暂停留了一秒，其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谢谢你，苏凝……”
苏凝喜欢自己，林昭知道。
她勾引过太多人让其喜欢上自己，可只有苏凝，她是有些愧疚的。
可也只是，愧疚而已……
在最后闭上眼睛的前一刻，林昭的目光终于缓慢的不经意的落到一边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自己的顾晗身上。
苍白的唇角微不可查扬了一下，林昭就再也坚持不住，永远的闭上了眼。
这样，也挺好……
至少，她终于真正的看了她一次……
而苏凝耳边还是她轻飘飘虚弱至极的那句谢谢你，沉默的盯着她已经失去气息的面容良久，终于有什么东西从他眼里流出。
当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来时，连苏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哭了。
就在这时，南冥刚想过来抢夺林昭的身体，却被一道突然出现的青色的身影拦住。
“景逸？”南冥看到老熟人，瞬间想到什么“是她救的你？”
“你的对手是我。”而景逸只是面无表情的拦在他面前。
回身对着发怔伤心的苏凝交代一句“等我去找你！”
然后就率先向着南冥袭去。
而其他人看到景逸，先是震惊，接着就是有惊喜有惊恐。
而那边的剑宗归墟子见到门里的亲传弟子搂着女魔头的尸体不撒手还哭的那么伤心，整个人勃然大怒
“苏凝！你在干什么？！！”
“那是一个作恶多端的女魔头，死了也是活该！你还不快松手！再不松手本君要把你逐出宗门！”
苏凝垂眸，反而更加收紧了怀抱，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大吃一惊的话
“那就逐吧！”
说完，苏凝终于抬手擦了擦脸，然后抱起林昭的身体打算离开。
在路过顾晗时，看到她还怔怔的站在那里不动，苏凝突然忍不住嗤笑一声。
几乎是带着不平和报复的心理问她“你很喜欢十七？”
顾晗抿唇，冷着脸:“不关你的事！”
看着苏凝像是抱了什么珍宝一般紧紧的林昭的身体不撒手，顾晗不知为何，心底有些不喜。
连带着也开始不喜欢他这个人。
“确实不关我的事。”苏凝似笑非笑“去北域林昭寝宫书房的密室，有惊喜等着你。”
说完这句话，苏凝再次收紧了抱着林昭的两只手，仿佛生怕一松手就会被人抢跑一般。
抱着林昭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的时候，苏凝忍不住自言自语
“我自问我没有哪里不如她，要真要说，只能说我没有先遇到你。”
“如果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换我先遇到你好不好？”
“林昭，我是真的喜欢你，虽然我知道，你从来都不喜欢我……”
而顾晗在苏凝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突然被雷劈了一般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看着在景逸加入瞬间变换的战局，顾晗没有再犹豫。
直接想也没想的离开，直奔魔宫而去。
十七被林昭下咒不能离开林昭身边太远，所以顾晗只在附近寻找她的身影。
可无论她怎么翻来覆去的寻找却都没有找到十七的踪迹时，苏凝离开前的话又瞬间浮现在脑海。
伴随着的，还有林昭临死前和十七有九分相似的脸和几乎一模一样的神态。
在这一刻，无尽的恐慌涌上心头，几乎压的顾晗喘不过气。
可她还是自欺欺人的想，或许十七和林昭只是有点相象。
毕竟这世上相似的人那么多。
至于十七，可能是林昭先前解了咒把她留在了北域，毕竟魔宫不适合十七。
可这样的话连她自己都不信。
可顾晗依旧这样骗自己，因为她无法接受，记忆里那个天真纯粹又漂亮干净的少女，会和狠毒肮脏的林昭是一个人。
这会让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带着这样复杂的心境，顾晗一路来到北域，在到处都没有找到十七的踪影时，最后才推开了林昭寝宫书房密室的门。
在门打开的一瞬间，顾晗甚至闭上眼睛不敢去看。
但当她再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却是震惊的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