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看你, 是因为我怕我忍不住杀了自己。”

  即便知道陆尚行性格激进,时予也被他这话给吓了一跳。

  “为什么,就为当年的事?”

  陆尚行咬着唇点头,嗯了一声, 满满的鼻音。

  时予沉默一会儿, 摸了摸口袋, 没摸到想要的东西。

  “有烟吗?”他扭头问陆尚行。

  陆尚行点一下头:“有。”

  然后掏出一包香烟。

  他伸手去拿, 在碰到烟盒的前一秒,陆尚行又把香烟拿开了。

  “还是别抽了,抽烟对身体不好。”陆尚行抽了抽鼻子。

  时予:“……”

  这家伙, 怎么这么可爱呢。

  “对身体不好你还随身带着, 拿来。”时予说。

  “不行。”陆尚行把烟盒塞回口袋, “你要抽我管不着,但不能是我给你的烟。”

  时予啧了一声,看着陆尚行。

  他还记得最初遇到的陆尚行留着一头狼尾, 上半部分扎起来,下半部分贴在脖子上。

  每次上台陆尚行抱着吉他猛弹,眼神凶狠,额头的刘海和脖子的狼尾都会沾上汗。

  那时的陆尚行去哪都能引起尖叫, 又酷又帅。

  而现在的陆尚行褪去了年少的青涩,也褪去一些不怕天不怕地的嚣张, 多了几分成熟。

  变得有担当了。

  时予摸了摸陆尚行的红发,本以为染过之后的头发不好摸,但陆尚行的头发还是那么柔顺。

  “还记得我们在湖边聊的那一次么。”时予说, “我早就不在意了。”

  陆尚行愣住, 呆呆地看着他,终于意识到当时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原谅我了?」

  「那你能不能退出录制?」

  「你不是都原谅我了吗, 为什么还要录恋综?」

  一时间,那几句天真又无知的声音袭向陆尚行,其程度堪比喝醉酒在学校操场跳脱衣舞清醒后恨不得立马打包换个星球生活的程度。

  “我怎么敢、我怎么敢说这种话……!”

  陆尚行抓着头发倒在椅子上□□,突然发狂的模样吓了时予一跳。

  “喂,你别吓我。”时予急忙过去。

  他一靠近,陆尚行就抓住他手腕,咬着牙艰难道。

  “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你父母去世,被迫放弃钢琴,绝望的时候遇到我。可是、可是我又是个脑子有病的人,经常为了一点小事跟你吵架,分手的时候还在闹脾气,害得你没来得及去医院。”

  “之后在恋综相遇,我不仅什么都不知道。还自认为找了这么多年你该消气了,该回来了,觉得你不应该参加恋综。却不知道你来这是为了小柔的手术费,不知道这笔钱对你们有多重要。”

  越说到后面,陆尚行的声音越是泣不成声。

  红发被抓着凌乱,他狠狠攥着一撮头发,咬着唇,脸颊两边浸满了泪水。

  “你不要原谅我,这辈子都不要原谅我。就应该让我永远都见不到你,一切都是我活该。”

  “我怎么这么傻逼,这么幼稚。予哥,我好恨我自己,恨得想杀了自己。你不要原谅我,我已经、已经、不知道怎么办了……”

  陆尚行的眼泪从眼角往下滑,流过脸颊流到耳朵、流过脖子,湿了红发。

  时予却觉得那些眼泪流到他心里。

  那时候怎么说都没办法让陆尚行明白的事,现在他却自己明白了。

  人总是在后悔中成长。

  不失去什么,不狠狠地痛一番,就不会明白珍惜当下有多么重要。

  时予低头看着陆尚行抓他手腕的大手,手背青筋暴起,手指骨节分明,摩擦他掌心的指尖上有一层厚厚的茧。

  不管是自己,还是他,身上的一分一毫都充斥着故事。

  名为人生的故事。

  陆尚行不会为此而停留,不管是他们在一起还是没在一起,他们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时予抽离自己的手,站起来,俯视他冷冷道。

  “然后呢?”

  这三个字彰显着时予的事不关己的冷漠。

  因为太过冷漠,冷得不像个当事人,陆尚行哭声瞬间停了。

  “什、什么?”陆尚行说。

  “我问你然后呢。”时予冷冷道,“你既然已经明白了,难道想这么一句不知道怎么办就结束了?”

  “呃……”陆尚行噎住,慌慌张张坐起来,“我、我……”

  时予又道:“我说原谅你了,不计较了,你在这给我哭。现在我问你要怎么做,你又支支吾吾说不出口。怎么?难道你以外哭两声说知道错了事情就能结束,就能让这些事情没有发生?”

  “……我没有!”陆尚行声音突然扬起,又突然落下,“我只是、只是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时予啧了一声,严厉道。

  “陆尚行,这话我已经跟你说过不止一遍了。先想清楚你要什么,你连你想要什么都不清楚,又怎么知道该怎么做?”

  陆尚行望着他呆呆地张着嘴,呆了很久,最后还是闭上。

  我想要继续跟你在一起。

  可知道这些事情后我又怎么说得出口。

  “还有。”时予道,“自己的问题不要影响别人,如果不想被人知道就藏好,别让人担心。”

  闻言,陆尚行想起这几天余岭担心的眼神,死死咬住下唇。

  “嗯,我明白了。”

  见陆尚行变成一副乖狗狗的模样,时予松了口气,笑着摸了摸那头红发。

  “你真的长大了。”

  一瞬间,陆尚行再次泪崩,抱着时予大哭。

  哭声不再压抑,嚎叫的、大声的。

  像是发泄,像是悔恨,像是雨过天晴。荡过这片景色,荡进他们心里。

  二楼玻璃落地窗内,席淮身穿运动装,双手揣兜,垂眸看着楼下。

  一楼打开的心动大门门背,余岭背着门站着。

  这里听不清那边说话,也看不清那边发生了什么。

  他只是在这站着,背靠大门,让这道大门成为他们三人之间的遮挡物,仿佛有边界的停留是被允许的。

  陆尚行哭累后,在大厅沙发枕着时予膝盖睡着了。

  每个过来的人看到陆尚行憔悴的睡颜都要问一句怎么了。

  时予把食指放在唇上摇了摇头,他们便识趣地不再问,各忙各的。

  过了许久,陆尚行一觉醒来,睁开眼那一刻眼睛又酸又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朦胧的视线中看见一群人围坐在周围小声说话,似是怕惊扰到什么。

  他正面对的是时予的下巴,盯着那张轮廓精致的侧脸眨了眨眼睛,懵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躺在时予的膝盖上。

  对了,他哭累了在予哥膝盖上睡着了。

  本想着继续装睡再躺一会儿,然而席淮突然靠了过来,借着不方便大声说话这事在时予旁边咬耳朵。

  席淮长得痞,那张薄唇却是性感至极,在时予耳边一张一合看得人脸红心跳。

  陆尚行一下子用手掌抵住席淮下巴往外推,人也坐起来,大喊道。

  “说了多少遍!离予哥远一点!”

  时予被突然起来的身影吓得整个人往后倒,惊得人都呆住了。

  “你什么时候醒的?”

  席淮也吓住了,连陆尚行用手推他下巴都忘了反抗。

  等他反应过来,拉开陆尚行的手,却突然噗嗤一声笑。

  “小鹿,你眼睛肿的像核桃。”

  闻言,被吓到的其他人也歪头看向陆尚行。

  只见陆尚行白白嫩嫩的脸顶着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

  他是单眼皮,眼睛又偏细长,因此平时看着有点凶很有混混的气质。

  此刻两只眼睛肿起来,别说凶了,倒是肿的有点可爱。

  所有人顿时哄堂大笑。

  “笑什么。”陆尚行想看看自己的眼睛,但一起身就被墙上的灯光照得直流眼泪,只能捂着眼睛坐回去。

  “你别动。”余岭笑着起身,“我去拿冰块给你敷敷眼睛。”

  席淮不知从哪拿来一面镜子,勾住陆尚行脖子一拉就把镜子往他跟前一放。

  “看吧,小鹿味的核桃。”

  陆尚行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顿时瞪大眼睛。

  准确来说,是瞪大了一点,眼睛因为水肿本就很大。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么这么肿!?”

  席淮憋着笑:“台词错了,你应该哑着声音说。”

  然后席淮真就掐着嗓子哑声道:“宝娟,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拿冰块回来的余岭踹了席淮一脚,用冰块轻轻贴上陆尚行眼睛。

  “眼睛肿成这样就别折腾他了,尚行拿着,自己敷。”

  陆尚行赶紧接过冰块贴在眼睛上:“谢了。”

  余岭笑了一下。

  忽然。

  “饼、bong、帮、帮~”孟导背着手走进来,笑得贼兮兮,“尚行醒了?醒了就该颁发任务了。”

  对音乐敏感的时予愣是没听懂孟导刚刚念的什么音调,问道。

  “你刚刚说什么,饼什么?”

  孟导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放在背后的双手转到跟前,露出手上的任务卡。

  “那不重要,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你们要进行一项任务,准备接下来的孤岛之旅。”

  “孤岛之旅?是孤独的孤吗?”霍思淼问。

  “正是。不过你们放心,虽然是孤岛,但我们会做好安全措施。”

  孟导又开始贼兮兮地笑。

  “漆黑的夜晚,两个人睡在同一个帐篷,肩贴着肩一起畅聊未来,一起欣赏满天繁星,想想都很浪漫对不对?”

  听见要睡同一个帐篷,所有人的脸色都开始变得不对劲。

  见他们这幅脸色孟导马上急道:“不准拒绝啊!上次露营就没办成,这次说什么都要办成。这次的帐篷由我来准备,我会买防雨专用帐篷,就算下雨你们也得给我睡在一起!”

  时予囧了。

  有必要这么认真吗,这看着也不像是单纯为了节目效果的样子。

  “那分组呢?”温止问。

  这算是不反抗了,孟导竖起食指拜了拜。

  “嘁嘁嘁,分组当然是过去分,现在暂时保密。”

  说完,他扬了扬手里的任务卡。

  “现在先给你们分发个人任务,你们要好好完成自己的任务,这可是决定你们分组的关键。”

  孟导一个一个人发任务卡,时予接过那张黑背白底的卡片,在白色那面看到一排字。

  「准备八人份的酒。」

  时予:“……”

  孟导,孟大导演,你这搞事情搞得还能再明显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