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正午, 陆尚行本打算快点把毕业论文的资料弄好就回心动小屋,带时予去梧桐山飙车。

  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带鸭舌帽和口罩的可疑分子,在学校里鬼鬼祟祟的。

  那人鸭舌帽下的桃花眼在扫到陆尚行身形时,突然两眼发光, 冲过来拽着他拽到无人的角落里。

  那一瞬间陆尚行以为自己被变态抓住了。

  结果可疑分子拉下口罩, 露出能让整个学校一瞬间疯狂的脸。

  “席淮!?”陆尚行无语了, “你在干什么?”

  席淮二话不说摁着他肩膀问道。

  “实验楼背后的小公园在哪?”

  然后两人就来到小公园坐了一个多小时, 席淮为了留住他,硬生生给他讲了一个多小时的冷笑话。

  直到有两个熟悉的身影走进小公园,陆尚行才终于明白席淮的用意。

  两人对视一眼马上躲到绿化小树丛背后, 看着远处两人在草丛上坐下。

  之后, 便有了席淮制服陆尚行的一幕。

  “都说了别动!这么冲动你还怎么干大事?”席淮说。

  陆尚行右手被他死死摁在背后, 肩胛疼的不行,咬牙切齿道。

  “你一个偷听墙角怎么有脸说这话,给老子松手!”

  “这叫敌在明我在暗, 战略懂不懂。”

  席淮语气悠闲,任由底下人怎么挣扎也一丝不动。

  “你就这样冲出去,暴露我们不说,你过去也只会让时予尴尬, 他们该怎样还是怎样。你想让时予讨厌你么?”

  最后一句话音一落,陆尚行就不动了, 就这个姿势躺了一会儿才道。

  “那要我就这么看着?”

  闷闷的声音委委屈屈,席淮想起以前养过的一只哈士奇,因为掉毛厉害所以不让他上沙发趴着时也是这样委委屈屈的声音。

  席淮松开他。

  “不是说了有人录着姜沉星干不了出格的事么, 放心吧。”

  其实陆尚行心里清楚这一点, 但他就是一看到时予跟别的男人单独待着心里就不舒服。

  两人蹲在小树丛后头看着。

  这边。

  姜沉星正在观察时予的手指。

  常年弹钢琴的人手指指腹会有些扁平,时予学钢琴学的晚, 因此指腹影响不大,但还是会有一点扁平。

  而现在,时予的手指圆润纤细,丝毫不像弹过钢琴的样子。

  姜沉星捏了捏指腹,然后放下。

  “一会儿要不要去看看张叔?”

  时予其实不太想见以前的熟人,跟熟人见面必定会叙旧,一叙旧就会问各种问题。

  比如:

  这么多年都去哪啦?

  过的怎么样呀?

  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呀?

  跟你男朋友怎么样啦巴拉巴拉。

  想了想,时予坚决摇头。

  “算了,不去了。”

  似是没想到他会拒绝,姜沉星疑惑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时予答。

  他实在不好意思说当年跟张叔吐槽了太多有关于姜沉星的事,姜沉星本人在这,他怎么好意思去。

  空气寂静了一会儿,姜沉星微微叹气,低声道。

  “你变得好难接近。”

  时予顿了一下,低头看脚底下嫩绿与葱绿混杂的小草。

  “有么?”

  “嗯。”

  姜沉星屈起一条腿,单手耷拉在膝盖上,歪头看他。

  “以前你身边有很多人,现在你总让我感觉你孤零零的。”

  “……那是因为你们都上班了,我一个自由职业待在心动小屋当然孤零零啊。”时予说。

  “不是这个。”姜沉星说,“是你给人的感觉,你一直在尽量让自己独处。”

  “啊……”时予惊了,“我有这么明显么?”

  姜沉星笑了笑。

  “也还好,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

  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四月末的天气忽冷忽热,凉风拂过露出的肌肤,却安抚不了时予烦乱的心。

  “走走吧。”

  时予撑着草地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姜沉星嗯了一声,起身帮时予拿走粘在肩膀上的绿草。

  “想去哪逛?”

  “随便,人少就行。”时予说。

  E大虽然很大,但人也多,人少又能逛的地方不多,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地方。

  其中有一条偏僻的荫间小道是以前时予最爱走的路,两边的树繁茂的生长着,缕缕阳光透过缝隙照进来,好像照的不是荫间小道而是自己的心房。

  两人往荫间小道去,路过一片小树丛,那片小树丛发出沙沙的声音。

  时予低头一看,却没能在小树丛里看到什么,便继续往前走。

  小树丛背后,席淮和陆尚行贴在被剪得平整的叶子上,后背被树枝戳的生疼,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离他们几米远的摄影小哥也下意识躲起来,等时予一行人走了才后知后觉。

  “我为什么要跟着一起躲……”

  席淮冲他挥手。

  “你直接回去算了,就算拍了孟导也不会剪进去,谁会在恋综放这种东西。”

  “那你们回去啊……”摄影小哥怂怂道,“哪有恋综嘉宾尾随别人约会的……”

  陆尚行马上瞪了摄影小哥一眼,恶狠狠道。

  “滚回去!”

  “诶诶诶!也不用凶他。”

  席淮拍了拍陆尚行肩膀,又对摄影小哥说。

  “回头我帮你跟孟导解释,你先回去吧。”

  说完,两人便弓着腰贴着小树丛追上前面两人。

  摄影小哥:“……”

  这都什么事啊。

  一行人一前一后来到荫间小道,这里不同于刚刚的小公园,有小树丛可以让他们躲。

  两人只能躲在树干后,远远的跟着并观望着。

  前面的时予和姜沉星并肩散步,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光从表情上看,时予始终不咸不淡的,没有表现的很开心也没有表现的不开心。

  姜沉星亦是。

  那两人好似多年未见的老友,悠闲地漫步在树荫下,聊着这些年的变化。

  除了在草丛躺着时姜沉星有摸过时予的头发和手指,姜沉星没再对时予有过任何亲密的举动。

  陆尚行看不懂了,一头雾水道。

  “姜沉星究竟想干什么?他约予哥出来就只是为了这样聊聊天?”

  席淮也摸不透这人,摸着下巴思考。

  “再看看。”

  忽然,时予扬唇开怀大笑,姜沉星也跟着勾唇,两人有说有笑的。

  缕缕阳光打在时予的侧颜上,照耀那一抹笑颜。

  而他与姜沉星两人融洽交谈的模样美好的像一幅画,虚幻而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

  “……”

  陆尚行坐不住了,抬脚就要往前面走。

  “不行,我要跟上去听听他们说了什么。”

  席淮只是轻轻抬手抓住陆尚行的后衣领,陆尚行就因卡住脖子止住脚步,痛苦的伸出舌头。

  “不是说了别过去么,你这人怎么记不住话呢。”席淮说。

  陆尚行摸着脖子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恶狠狠地瞪着席淮说。

  “你到底喜不喜欢予哥,我看你是来看戏的吧!”

  席淮看了他一眼,不紧不慢道。

  “爱是克制,如果想要守住什么,就要改变自己,控制情绪。不管是人还是这个世界,都不会因为你的情绪迁就你。”

  这番话说的很应景,但细品又有些深奥,陆尚行因为这话莫名其妙冷静下来,看前面有说有笑的两人也不觉得那么刺眼了。

  这边。

  时予笑的脸颊有点累,用双手揉了揉两边脸颊,说道。

  “所以最后李教授也没找到他的帽子在哪么?”

  “是啊。”姜沉星说,“他的帽子被藏了整整一个学期,还是开学大扫除才被人翻出来。”

  说着,姜沉星扭头看他。

  “对了,我记得那个教室原先是你们班的音乐室,后来才被改成教室。现在那个教室又空下来了,要去看看么?”

  “行啊。”时予说。

  两人从荫间小道出来,便转道去音乐系。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上课,教学楼里传出各种乐器声以及练习歌喉的声音。

  阳光照射着教学楼,大部分教室都拉上了窗帘,挡住阳光。

  时予昂头望着这栋大楼,怀念道。

  “这里还是这样。”

  姜沉星看着他,数次欲言又止,但一想起这些日子时予的抗拒,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跟在后头的摄影小哥见姜沉星回过头来对他点头,也点了点头,关掉摄像机回去了。

  那间教室在教学楼二楼楼梯口旁边,两人悄无声息地贴着楼梯走一下子便窜到教室里。

  进去的一瞬间没有废弃教室会有的霉味和尘土味,这里被打扫的很干净,空气也非常清晰。

  姜沉星走到窗边,唰一声拉开窗帘,耀眼的阳光刺得时予闭上眼,也照亮了整个教室。

  时予睁开眼,便看见一台精美的三角钢琴静静地立在课室正中间。

  它像痴情的绅士,永远保持着最完美的状态,静静等待属于他的主人。

  看到那台熟悉的钢琴,时予尘封的记忆被强行翻出。

  而他压了多年的情绪也因此被勾出,像失口咬住鱼钩而因此定下结局的小鱼,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人生。

  时予想忍住情绪,可身体却忍不住颤抖,他忍住狂躁道。

  “这才是你今天真正的目的。”

  见他神色这么动容,姜沉星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对时予的探知欲。

  “什么时候钢琴变成你的逆鳞?我已经让节目组的人回去了,现在是你的私人时间,你想弹或者不想弹都是你的自由。我只是想让你放松放松,做你喜欢做的事。”

  姜沉星的表情那么真诚,真诚到让时予想起那些往事跟姜沉星没有半毛钱关系,而却因此将姜沉星推出自己的世界。

  他才是最可恶的始作俑者。

  “我……”时予嘴唇颤抖,“我没赢下那场比赛。”

  姜沉星顿了一下,沉思了会儿,问道。

  “你是说,那年我们吵架那场?”

  虽然时予学钢琴学的晚,却很有天赋,从十五岁开始便参加各种大赛拿奖拿到手软,几乎没有空手而归的比赛。

  此时听他主动提起,姜沉星便回想起以前的事来。

  在姜沉星的印象中,唯一一次不知道比赛结果的只有时予出国留学后在D国的那场国际音乐大赛。

  那时时予不知被什么事情刺激到了,说要在国外定居。

  可他明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没办法跟他一起出国定居,两人因此大吵特吵,吵到两人闹分手。

  原本他以为这次也会跟往常一样,只是小情侣之间闹闹小脾气,过一段时间就会和好。

  谁知。

  这一分,他们就真的再也没联系了。

  时予脸色惨白,低着头,像是不敢看钢琴,更不敢看姜沉星。

  姜沉星被他这反常的模样吓到了,忙上前去问。

  “小予?你怎么了?没赢就没赢,这一次的结果不代表什么,不要难过,想赢我们再努力就好了。”

  时予低声呢喃着,声音很细,姜沉星把耳朵贴过去才听清他在说什么。

  他在说对不起。

  突然!

  一只大手推开姜沉星,席淮把时予搂在怀里,一脸愤怒。

  “你没看到他一看见钢琴就发抖吗!再天真也要有个度!”

  姜沉星愣住了,时予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突然冲进来的席淮。

  陆尚行也冲了进来,看见时予不对劲时他就急的不得了,但又不清楚是什么情况。

  冲进来后他挡在姜沉星跟前,隔绝姜沉星的视线,急切问道。

  “予哥,你没事吧?”

  时予被两人突然出现这一出惊得一下子回过神来,思绪也一下子抽了出来。

  见席淮和陆尚行敌视姜沉星的眼神显然是误会了,解释道。

  “没事,我没事,刚刚只是突然胃痛。”

  “真的?”

  席淮一脸狐疑。

  “真的只是胃痛,不是护着他?”

  闻言,陆尚行和姜沉星也看了过来。

  时予皱着眉推开席淮,站定道。

  “不然呢?”

  说完,与席淮对视几秒,再次开口。

  “怀疑我之前,不如你先解释一下,为什么你和陆尚行会出现在这?”

  席淮与陆尚行双双身体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