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哄小孩子呢?”

  指腹轻轻蹭过泛红的眼角,季青临声音很轻“他不值得,淮淮,你要开心。”

  鹿淮眸子里闪着泪花,喉头滑了滑,嗯了声。

  “以后不来这里了。”季青临握住鹿淮的手,察觉到小Omega没抗拒,才慢慢把指尖全部拢在掌心。

  鹿淮偏头看他。

  季青林很理直气壮“让你不开心,以后就不来看他了。”

  鹿淮扯了个笑,越笑眼眶越酸涩,偏开头蹭了下眼角。

  季青临顺着笼罩的指尖往下,扣进指缝,十指相连“我们回家。”

  这句话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好的安慰。

  鹿淮知道有些丢人,垂着脑袋闷闷嗯了声。

  季青临送他回来之后又出去了,下车前还嘱咐鹿淮好好吃完饭,连回家换个衣服的空闲都没有。

  好像很忙,回来的一路上一直有什么人给他传资料,好几次鹿淮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把话闷闷咽回去。

  阿姨得四点多来,这会儿还早,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还突兀觉得有些不习惯。

  鹿淮没事干,昨晚上熬夜的眼睛肿还没消下去,来监狱又红了眼,这下真没法见人了,干脆给老师打电话把下午也请了假。

  不出意外,被老师训了两句,说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鹿淮没为自己开脱,默默听着。

  听着老师说教,反而觉得亲切,鹿淮以前调皮,人又不上进,老师知道鹿淮心思没全放在画画这件事上,虽然嘴上没训,但都看在眼里。

  只有把老师气急了,才会关上门慢慢和他讲。

  鹿淮一个人看了电影,一个人吃了晚饭,一个人躺在床上失眠。又失眠了。

  鹿淮来回辗转,盯着黑漆漆的一片,心烦意乱。

  睡不着,脑袋里浑浑噩噩,乱成一团毛线,一闭上眼,都是走马观花的回忆。

  记忆里少得可怜的,关于妈妈的?还有鹿寒。

  鹿氏是好几代人的心血,一个杀伐果决的家族,怎么就养出了鹿寒那样装腔作势的人?

  记忆里,爷爷很忙,很反对爸爸无所事事的画画,做手工。

  两个人因为这件事的分歧,关系闹得很僵,最开始爷爷还愿意骂鹿寒,恨铁不成钢,后来就看淡了。

  他们之间没有了交流,见面不说话,两张神似的脸都木着,都犟着脾气等对方低头。

  再后来,鹿寒学会了卖乖陪笑,放下了笔,在爷爷面前说话周旋,主动了解鹿氏的生意,积极跑市场拉人脉,不是因为他想做个好儿子,而是他想领个陌生女人回家。

  鹿淮一直不理解,鹿寒怎么就突然变成那样?

  突然变得陌生,好像变了一个人。

  鹿淮一直很想问问他。

  怎么突然变了,变成一个烂人。

  鹿淮扣着怀里的抱枕,侧躺了下来,电视开着,放得一部星际片。

  脸上映着屏幕的光,明明暗暗,鹿淮以前最喜欢的片子。

  墙壁上的挂钟一分一秒的转着。

  门啪嗒一声开了。

  鹿淮聚精会神盯着屏幕,没注意到,直到季青临带着冷意的声音在沙发尾传来,整个人才颤了颤。

  “现在几点了?”季青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面色沉得更深“你是觉得肿眼泡很好看?”

  鹿淮讪讪爬起来,衬衣穿得不工整,松松垮垮滑下一个肩头“睡不着。”

  说完还打了个小哈欠,眼角泛上点儿湿意“这点儿看完就睡了。”

  季青临整个人的气质有些凛人,鹿淮看着人皱了皱鼻子“干嘛,站在这里当柱子?”

  “去睡觉。”

  “待会儿就去。”鹿淮以为什么事,回来就气势汹汹的站在床头盯着他“马上就精彩的地方了,不看亏。”

  小omega说着又要躺下去了。

  季青临额角一抽 ,见说不动omega,沉默拿过沙发脚里的遥控器,给人摁灭电视“去睡觉。”

  鹿淮深吸了口气“你……”你干嘛?

  鹿淮心情也不算好,季青临是闹哪样要跟他反着来?

  他就坐在这儿看个电影怎么了?搞这么严肃?

  他出去跑了一天累了,就自己洗漱了去睡不醒?

  沉默的对视,紧张的气氛无声弥漫。

  鹿淮要反驳什么,张了张唇又蓦得闭上,垂着脑袋脚从毛毯里出来吸着拖鞋起身,沉默的往屋里走。

  omega的背影有些说不出的落寞。啪嗒——是门扣上的声音。

  鹿淮沉默得站了会儿,跟谁较劲儿似的。

  默了两三分钟,才卸了力靠上门板慢慢滑下去缩成一团,空洞着望着被风带起来的窗帘。怔怔的。他忘了。

  这是季青临的家。

  他没有家了,不可以任性,也不可以随心所欲了。

  眼睛有些发涩,,鹿淮抬手胡乱擦了擦眼睛,心里憋屈。

  他在这儿干嘛?吃喝受限制?起床受限制?

  还得看季青临脸色?

  还不如回他的甜糕坊,日子都一样,但是踏踏实实,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鹿淮想得不找边际,身后的门敲了敲。

  礼貌的三下,一下轻,两下重的。

  鹿淮没搭理,脸往臂弯里埋了埋。

  门又敲了敲,季青临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我给你热了杯牛奶,喝了睡。”鹿淮没搭理。

  “加了白糖的。”

  鹿淮颤了颤湿润的睫毛,脸从臂弯里抬了抬,喉咙莫名发哑。

  鹿淮以前娇气,早餐必须喝纯牛奶加白糖,不能太烫也不能太甜,季青临最开始老把握不好那个量,鹿淮还闹了几次脾气。

  季青临都顺着他,甚至还会轻声细语的哄他。

  现在鹿淮自己都觉得当时的自己作得丢人。

  “淮淮?”季青临放轻声音叫他,是他熟悉的语调,带着点儿缱绻无奈“开门,我知道你没睡。”

  “睡了”鹿淮一出声音就后悔了,嘶哑带着明显的鼻音,还能听出些委屈的倔强。

  鹿淮咬着下唇,不在吭声。

  外面也没了声音,鹿淮仔细听了听,是脚步挪远的声音。季青临走了?

  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一缕魂似的,轻飘聊的,空荡荡的,有些失重。

  鹿淮僵硬的转回头,下巴磕在膝盖上。

  他也觉得自己奇怪。

  明明是自己闹脾气,觉得季清临管着他,但季青临真的不搭理他的时候,心落得厉害。为什么?

  鹿淮蹲着脚有些发麻,思绪乱得很,甚至在想要不要开门出去看看?

  但是,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