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贤允凌厉的目光投向楚轻云。
可楚轻云并没有给顾贤允争辩的时间。
“沈辰帆!”
楚轻云大喊。
电光闪耀,沈辰帆终于及时回应了一次楚轻云。
利刃出鞘,带着宗主法印直击顾贤允!
“呼!”
寒风裹着碎雪,霄霜剑重回顾贤允手中。
挡住这一击,众人也终于从看热闹的茫然中缓过神,开始有人大喊;
"盟主这是何意!"
“盟主三思!”
“二位宗主若是再不住手,掌院也无需客气了!”
诡辩的声音夹在搅动的风中,楚轻云概不呼应,只顾继续攻击顾贤允。
天雷阵阵,沈辰帆也配合楚轻云,阻挡顾贤允退路。
“轻云,你真以为我能飞升?”
顾贤允左支右绌,全力保持平衡。
当前局面,他既不能伤害楚轻云和沈辰帆,又不能完全逃避。
“不然呢?”
楚轻云虽然不是战斗型功法,但他好歹和沈辰帆一起长大,剑修的本事也学个七七八八。
加上好久没有和沈辰帆配合作战,两人生疏一会儿,竟也找回了些许默契。
虞恒也没闲着,带着吉瑞吉镜和其他“保守派”控制场面,免于他们陷入混乱。
“轰!”
遥远的惊雷响彻天边,顾贤允本还冷静应对,此时却看了眼上空,大怒:
“你骗我!”
话音未落,炫目的雷柱当头劈下,楚轻云和沈辰帆急速退避,顾贤允的身影马上被罩住。
“现在没骗你了……”
楚轻云嘀咕了一句。
他也不确定计划是否能成功。
若有万一……
“轻云!”
沈辰帆拽着楚轻云手肘,不放心地再次退出雷区。
翻滚的浓云像撑了许久,天雷接一个个落下,完全不给任何反应机会。
“怎么回事?”
“掌院要飞升了吗?”
“飞升,不是应该有金光吗?”
众人的议论声再次钻入耳中。
楚轻云则率先打出象征护佑的宗主印。
“大家小心!”
沈辰帆紧随其后,厉声大喝:
“掌院要入魔了!”
众人:!!!
大乘修士入魔,这还是大家第一次见。
可没有人再有心情看热闹。
修士入魔,通常都会伴随失智、攻击性强等特征,而顾贤允一旦发疯,根本没几个人能承受。
只见很多修士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不管什么局势新制,御剑就跑。
有点责任心的修士,则纷纷唤出本命法器,摆出与修真界共存亡的架势。
场面还是乱得彻底了。
过了许久。
侵吞万物一般的天雷才止住喷发。
风雨停歇,光线透过乌云缝隙。
顾贤允原本的位置下方,土地被炸出一个巨型大坑。
飞雪在日光中融化,众人的视线也逐渐清晰。
周遭安静得可怕。
“掌院!”
董志痛苦的呼唤,撞击众人紧绷的神经。
“怎么回事?”
“怎么样了?”
众人踟蹰不敢上前,董志已经飞身前往巨坑底部。
之前他被吉镜挡在外面,根本近不了顾贤允的身。
这会儿别人都不动,也没人管他。
他才急不可待地冲到顾贤允身边。
只见他师尊,那总是面容冷峻、丰神俊朗的谪仙,此时半跪在地,雪白的道袍满是血污破口,被散落的黑发遮掩。
“师尊!”
董志大惊,马不停蹄地落到顾贤允跟前。
只一眼,他便泪如雨下。
顾贤允半面焦黑露骨,半面布满污浊伤口。
即便如此,他却朝着董志笑了一下。
“小志,别哭。”
魔气从他伤口中来回涌动,董志闻言,眼泪更加汹涌:
“师尊!!”
“小心。”
吉镜的索仙绳此时出现,缠上董志的腰。
在董志触碰顾贤允之前,猛地收力。
“放开我!”
董志反应过来时,已经被拽到吉镜身边。
楚轻云和沈辰帆也来到不远处。
“顾掌院已入魔。”
沈辰帆沉声说道:
“不要靠近。”
“师尊!!!”
董志根本听不进去别人说话,挣扎着还想去找顾贤允。
吉镜一个手刀下去,把人砍晕。
“师尊……”
海川院其他弟子也不敢轻易上前了,一个个立在原地,茫然无措。
顾贤允则抬起头,视线划过沈辰帆和欧阳锦。
“轻云,你又算计我。”
他语气很轻,像是质问,又像是叹息。
欧阳锦退后一步,躲到楚轻云身后。
楚轻云则说道:
“掌院修为高深,是我等计谋不足。”
从发现琼华峰的乌云开始,楚轻云就怀疑了。
顾贤允那时刚要了穆弈半条命,正式重整仙盟的关键期,怎么可能闭关修炼,且功力大增呢?
他费尽心机地强行唤起众人前世记忆,难道是想让大家围观他飞升吗?
加之后他故意对顾贤允出手,发现顾贤允克制着使用灵力……
虽然他不确定顾贤允为何如此,但他能确定顾贤允如果动用灵力,一定有其不远承受的后果。
只是他也没想到,这后果,竟是入魔。
“我不会改变想法。”
顾贤允说着,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众人不约而同地警惕退后。
顾贤允无动于衷,只是凄然一笑,盯着楚轻云道:
“魔修,不该死。”
楚轻云不出声,顾贤允则松手,扔了剑。
“抓我吧。”顾贤允昂首道:
“即便我死,也改变不了大势所趋。”
*
顾贤允被收押回凌云宗。
而他刚凝聚起来的仙盟势力,由于顾贤允入魔,再次溃散。
沈辰帆重掌权柄。
为了助阵沈辰帆,也为了安抚众人,楚轻云没有回无双宗,而是暂留凌云宗。
“其他人好说,海川院弟子,怎么安置?”
私下里,沈辰帆惆怅地问。
虞恒也没走,这对谁来说都是难题,他顺势问道:
“那个董志,看起来不太理智啊。顾贤允不是还有个稳重的弟子吗?叫上官冰来着?”
楚轻云直接道:“我怀疑,上官冰已经被剑灵夺舍了。”
虞恒:!
“唉。”
沈辰帆既然已经做出仙盟会上力挺楚轻云的行为,就代表现在完全信任楚轻云。
叹了口气,他说:
“我们不要打草惊蛇。”
“那就只能让海川院众弟子回去了。”虞恒说道。
楚轻云点头:“而且还要上官冰暂管事务。”
廉烁毕竟不是上官冰本人,就算有样学样地学了个言行举止,在没有顾贤允指导的情况下,难保不会露出马脚。
事情就这样敲定了。
董志从昏迷中清醒后,还是一心只找顾贤允。
被吉镜打了一顿,才想起自己身份。
由他带领海川院弟子返回,再由沈辰帆派遣的凌云宗弟子同行。
安顿了海川院,其他门派就容易对付了。
除了先前已经跑了的,顾贤允安抚了众人情绪,就让众人回去休息,日后再择日商议如何处置魔修。
顾贤允地位特殊,谁都不敢轻易提出处置意见,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同意沈辰帆安排。
楚轻云是最后走的。
“一定要严格看守,别让顾贤允逃跑。”
临行前,楚轻云交代沈辰帆。
“不用你说。”
沈辰帆笑笑。
顾贤允连续在楚轻云手下栽跟头,这次必然不能放过他。
欧阳锦作为楚轻云请来的帮手,也帮着沈辰帆检查了一番地牢的阵法。
凌云宗所有阵法都是老祖宗留下的,可谓坚不可摧。
于是告别了沈辰帆和虞恒,楚轻云和欧阳锦离开。
让欧阳锦来帮忙,是他提前就安排好的。
正如穆弈离开时,他拖欧阳锦跟去一样。
也只有这时,楚轻云才有机会问欧阳锦:
“前辈,阿弈还好吗?”
“算好吧。”
欧阳锦实话实说道:
“他有些稀奇古怪的阵法,经常与我探讨。”
“别让他误入歧途。”
楚轻云想起前世,穆弈掌握的那些秘术。
所以才脱口而出。
只是欧阳锦闻言,嗤笑一声:“他倒是想。”
楚轻云:“……”
沉默片刻,楚轻云道:
“灵根尚在,另寻别路,说不定可以重新筑基。”
“看运气吧。”
欧阳锦道:
“模仿天道的乌雷阵,消耗很大,记得还我。”
说完,欧阳锦就改了路,飞往其他方向。
“前辈,帮我照顾阿弈!”
楚轻云很想跟着欧阳锦去,可他走不开。
欧阳锦没应和,自顾自加速前行。
宁福寺的和尚麻烦得很,能同意她相助穆弈已经不错了,进山出山是绝对要遵守宁福寺制度的。
她还要掩人耳目,不让任何人发现她的行踪。
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山门关闭了。
欧阳锦不得不住了一晚。
仙盟会上发生的事,第二天才传到大坪镇。
在别人还在热烈议论时,欧阳锦已经踩着朝阳,回到宁福寺。
穆弈正坐在屋前,一遍一遍在符纸上勾画。
“如何了?”
欧阳锦走近了,拿起符纸查看。
“若有似无。”
穆弈放下笔。
犹豫片刻,他还是问:
“我师尊他……”
“他没事。”
欧阳锦放下符纸:
“顾贤允入魔了。”
“?”
穆弈一惊,看向欧阳锦。
欧阳锦一乐:
“你就别操心别人了。”
“如果不能引气入体,你这辈子都见不到楚轻云了。”
“……”
心事被如此直白地说出来,穆弈不由地脸色发热。半是羞愧,半是自恼。
从他伤后,他就开始默写自己记忆深处的所见所学。
重塑金丹几乎不可能,是因为修士一旦金丹破碎,灵脉也会受损,无法运转灵气。
修真界的功法,都需要灵气的支撑,如果身体不能运转灵气,也就不能修炼了。
所以关键在于,如何在灵脉不全的情况下,重新使用灵气。
这个思路穆弈不是第一个想到的,但此前无人成功过。
他也是在无双宗密阁内,在一个魔修留下的手书里,看过一次。
他尝试回忆,却总是不准。哪怕有欧阳锦帮忙,他也收效甚微。
也许是他记错了。
欧阳锦说的不错,他这副残躯,如果无法挽救,他也不会再见楚轻云。
思及此,穆弈不再做声,重新提起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