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吃过了早午饭,就出发前往县城。

  这会儿说是疫病已经过去了,但县城大门的守卫却依旧看守的很是严格,他们到的时候,被要求全部下车,仔细检查了一下车前车后,还有路引才被允许放行通过。

  余冬槿之后也没上车,陪牵着马儿走的遥云一起,两人一个牵着从从一个抱着无病,走在这比起往日来说更加萧条的朝云县城。

  朝云县人本来就比留云县要少,房子也盖得要大,路也宽,本来就没那么热闹,这会儿经过了受创,就更是寂静了。

  两人先找了一家专门做白事买卖的店铺,一条街就这么几家店铺开着,就这里挺热闹的,麻木且悲伤的人们清点着要用到的黄纸等物,买了之后又安静的离去。

  生意好了,白事店老板的表情却不是太好,不哭不笑面无表情的,一边忙活手上的纸扎,一边开口让他们想要什么自己拿,若是想要的店里没有的,也可以现扎。

  他们不需要纸扎,只买了一刀黄纸和些香烛,就付钱离开了。

  从从带着弟弟,坐在车上等他们,见人出来了,还好奇的探头往店里看。

  余冬槿没让他俩跟着一起,他记得以前好像不知从那儿听说,说小孩子身上的魂不稳,容易被冲撞丢魂,尽管遥云说有他在没事儿的,余冬槿还是不放心,就没让他们跟着进这瞧起来有几分阴气的小店,让他们留在了车上,让遥云留神注意着。

  余冬槿捂住小孩的眼睛,“别看啦,走,咱们卖肉去。”

  无病看哥哥被捂眼睛,觉得有趣,咯咯直笑。

  遥云捏了把他笑的团出两团儿肥肉的脸,把提着的纸钱香烛放到车里,一家人牵着马拉着车,转头去了市场,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市场人已经很少,前头好几家肉摊都已经收了摊,好在靠里头还有两家,肉也不错,他们买了足足二十多斤肉,十多斤排骨和带骨肉,还有猪肝和猪肚子,另外还有一对猪耳朵。基本把两个肉摊剩下的肉都给包圆了,摊主一高兴,还送了他们猪心和两大根猪筒骨。

  余冬槿因此也挺高兴的,和遥云还有孩子们说:“明天我早点起来,熬大骨粥给你们吃!”

  筒骨熬粥,味道鲜美着呢。

  俩孩子听了齐齐开始舔嘴巴,馋了。

  一家人又去买了些其他食材,例如干香菇、干木耳什么的,鲜菜就算了,这会儿市场上的鲜菜摊子基本都歇摊儿了,况且他们也不必在这城里买什么鲜菜,回村村里人肯定有种的,和村里人换就是了,王家也肯定会给他们送菜的。

  之后他们又去买了布和点心,余冬槿见店里绣娘的手艺不错,还给从从和无病一人买了双新鞋子。

  上午耽搁了时间,下午再去拜祭就不太好,一家人也没着急,等孩子饿了去了朝云的寻味楼,准备在这儿解决一顿。

  这会儿时间不上不下的,楼里也没客人,店里的小二正和一位带着围裙的汉子嗑着瓜子聊着天呢。

  一家人刚迈步进去,那汉子转头一瞧,豁一下就站起来了,大喊了一声:“师父!你怎么过来了呢?”

  余冬槿抬眼一看,发现这还是个熟人,是之前来他手底下特训过的一个厨子,算是他徒弟之一,他笑着道:“过来有事,朝云的厨房是你负责呀?”

  孙寅,朝云县寻味楼的主厨,他高兴的迎上来,“是我,哈哈哈,师父师爹快坐,想吃什么?我去做,许久未见,也让您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退步!”

  对,这家伙嘴巴特别能说会道,在其他师兄弟或觉得奇怪或觉得不好意思的时候,他已经能对着遥云的冷脸热情的喊出师爹了,嗯,特别的谄媚。

  不过人手艺还不错,学东西也尽心,就是搞得余冬槿有点不好意思,他对这些半个徒弟,都是一视同仁的,反正他是拿钱办事,那就得给人办好。

  余冬槿笑道:“行啊,最近当季的都有什么呀?我也不点菜了,你看着办吧,而且我和阿云带着孩子,吃不了太多,你不要做太多,不然就浪费了。”

  孙寅连连点头,“那是的。”然后招呼掌柜的过来招呼,自己连忙进了厨房。

  这个掌柜余冬槿他们就不认识了,但人也是个客气人,听孙寅一说就知道余冬槿是谁了,问过他们,带他们一家坐在了床边,又让小二给他们上最好的茶,给两位小少爷上蜜水,还问余冬槿要不要酒。

  余冬槿自然拒绝了,掌柜的有眼色,也没多打扰他们一家人,待茶和蜜水上了亲自给他们倒好,就回柜台处了。

  一家人喝着茶和蜜水,菜很快就有条不紊的被传了上来,有餐前甜点、凉菜,主菜是三菜一汤,另外还有一道芙蓉鸡,是特别为两个孩子准备的,这道菜也是余冬槿教的,虽然是用鸡肉做的,但口感却嫩似豆腐,所谓吃鸡不见鸡,就是如此。

  这道菜很考验厨子的手艺,余冬槿也尝了一口,然后在孙寅期待的目光下笑着道:“你这都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手艺都比我好了。”

  孙寅闻言,松了口气,笑的咧出一口大白牙,“哪有,师父您这,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就是一做死事的,那儿有师父您的巧思啊?”

  余冬槿笑了,“什么巧思啊,你那么机灵,要想创新,不也是手到擒来。”他又一一尝了另外的菜和点心,吃的直点头,“都不错,就是这凉菜,是改过了么?味道有些甜了。”

  孙寅点头,“是该过了,朝云这边,没有留云那边能吃辣,且更爱甜味,我便多加了一分糖。”

  余冬槿:“这样也可以。”他想了想,品着口中的味道,说:“这样的话,其实你可以试试糖醋口味的凉菜,我去年年底,给卢大少去了信列了单子,里面有一道糖醋藕片,朝云县这边的人肯定会喜欢的。”

  孙寅惊讶了,“啊,我还没收到单子呢!”

  余冬槿:“肯定是耽搁了,过段时间应该就会送来了。”他看了眼孙寅隐隐露出期待的眼睛,笑道:“我是真没时间教你,我和阿云是带孩子来玩儿的,可不是来工作的。”

  孙寅顿感失望,“哎,那您和师爹,还有两位小师弟玩得高兴。”他在围裙上擦擦手,“那我就不打扰您吃饭了,师爹,还有小师弟,你们用着,我去后厨了,有什么事儿就让小二过去找我。”

  遥云应了,让他去忙,这会儿,店里又来了一桌新客人。

  一家人饱餐一顿,和掌柜的还有孙寅打过招呼就赶着回去了。

  孙寅这人客气,在他们临走的时候,还给他们送了茶叶、点心盒子还有酒,都是心意,孙寅又一副你不要我扔也要扔到你车上的态度,余冬槿只好不在拒绝,谢过了他都接受了。

  下午到家,时间还算早,他俩抱着整匹的布,拎着十来斤肉的点心和酒,带着孩子去王家串门。

  到地方之后王叔王婶又是一阵的客气,说他乱花钱,余冬槿有点无奈,把东西强行堆到王家屋里,拉着抱着孩子的遥云就溜了。

  王婶在后面追没追上,跳着脚嚷嚷让他们别跑了叫他们晚上来家吃饭,又说小心别摔着孩子。

  余冬槿大喊:“您放心,摔不着的,饭就不吃了,我们刚吃过了,等饿了再说!”

  从从和无病在遥云怀里,被颠的哈哈笑,感觉很有意思,都开心的不得了。

  晚上,余冬槿和遥云叠元宝,从从跟着学,无病则在一边捣乱。

  余冬槿呼噜了一把儿子的脑袋毛,把他放到了床上,找出他们带来的,彩芽给他上过色的木雕玩具,“行了,别捣乱了,你玩儿你的。”

  无病握着木雕猪猪,不乐意的大喊:“要要!纸!果果,要!”指着自己,说的还挺清晰,意思是让最疼他的哥哥给他纸,他要玩。

  从从蹲到床边,无奈的揉了揉弟弟的胖脸蛋,“你都不会叠,就会搞破坏,不给!”

  无病哼哼唧唧,把脑袋埋到哥哥怀里。

  从从顿时喜笑颜开,也不叠元宝了,抱着弟弟一起玩了起来。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去把余家祖地里的坟修了修,填了土,放上白肉与糕点,烧了纸钱香烛。

  无病小小一个,被大爹扶着跪在祖父祖母的墓前磕了头,含糊不清的喊了人。

  山上的草木被风吹得发出沙沙声响,像是在回应着什么。

  余冬槿牵着从从,看着那摇动的草木,有些出神,想到了他爸他妈,心中生出无尽的思念。

  从从心思敏锐,适时摇了摇小叔的手,带着担忧,喊了声:“小叔?”

  余冬槿回神,对他笑了笑,“诶,放心,我没事儿。”

  遥云抱着表情懵懂的无病,过来牵住了余冬槿的另外一只手,说:“好了,我们下山吧。”

  晚上,趁着俩孩子熟睡,两个大人来到廊下坐着,看云游镜。

  这次余冬槿敲了两次,在得到云游镜这么久以后,终于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熟悉的故乡。

  他一瞬间红了眼睛,激动地抬眼,握住了遥云的手。

  遥云了然,握着他的手,道:“和我介绍介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