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冬槿心都漏跳了半拍,吓的杏眼微睁,手一抖茶杯里的热茶都漾了点出来,他“嘶”了一声放下茶杯,也还好有这一烫,叫他反而镇定下来了。他心想:也是,这地方山神都存在了,动物都能说话了,有个能看透一切的道士也不稀奇。

  哎,这已经不是他那个唯物主义的世界了。

  李道长掏出一张帕子,余冬槿一边接过将手上的水渍擦干,一边抬眼去瞧李道长的面色,见他看起来并无恶意气息温和,才说:“道长看来不是一般人。”

  李道长叹气说:“这年头道士也不好做,没点真本事,我这道观怎么开的下去。”他看上去可愁了,好似这道观真的快开不下去似的。

  余冬槿这下子是彻底看出来了,这位李道长可能是个不太正经的正经道士,于是他大着胆子,将自己在现代时的生日告诉了李道长。

  其实原身的生日距离余冬槿的也不远,他们都是十月出生,只是一个在月初一个在月尾,余冬槿就是在月尾,十月二十九,他是在那天夜里,晚上八点多在村镇医院出生的,那时余妈妈足足生了两天一夜,生完孩子都没看整个人就晕了,推出产房的时候把余爸爸吓得哇哇大哭,当然,这些都是之后余冬槿长到七八岁听他那时还在世的姑奶奶说的。

  李道长颔首,表示知道了,道:“好,待我今夜仔细将此事通报天地,再将吉日写下,明日叫我徒儿给你们送去。”

  余冬槿没想到还要等明日,点头:“那就多谢李道长了。”

  喝完茶,余冬槿带着满肚子再次对新世界刷新了一遍的认知,与爷爷出了道观。

  乐正好奇:“李道长都和你说什么了?”

  余冬槿自然不能将实情告诉他,扯谎说:“也没什么,就是与我闲聊了几句,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乐正摸摸胡子,居然一脸了然的说:“看来道长是发现了什么。”

  余冬槿吓了一跳,“爷爷?”

  乐正与他道:“李道长是有几分真本事在身上的,他可能是算到你婚事并不寻常了。”

  原来爷爷说的是这个,余冬槿松了口气,他惊讶道:“啊?那可怎么办?”

  乐正摆手,“没事,李道长既然能算到,那想必事情原委他也都明了,李道长是不会将此事大肆宣扬的,你且放心。”

  余冬槿状若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这些事安排好了,俩人便回去继续收拾东西,余冬槿自己东西少,主要是与乐正一起收拾家里其他杂七杂八的物什,吃的用的还挺多的,等收拾的差不多了,他拿着扫帚开始打扫卫生,最后打扫到屋后的那间不大的门脸店,里头杂七杂八的堆了些旧家具与一个空空如也的大水缸,这些看着好像是以前用来开店用的,那靠在紧紧扣起来的窗户板边,那条又长又宽的长案,日常可用不上。

  余冬槿听着门脸房外头打更人开张的声音,有点好奇,问抱着抹布盆进来的爷爷:“为什么咱们这个门脸房不租出去呀?”租出去的话,家里不就多点收益了么?

  乐正道:“以前也租出去过,不过这屋子走霉运,开店的来一个倒一个,哎,后来咱们这门脸房在县城就出了名,没人敢来了。”

  余冬槿:“……”其实是李家人自带霉运吧?毕竟都成这样了,哎……他摸摸下巴,想着自己书是读不成了,以后可得想些法子赚些银钱养自己和爷爷,有这么一间门脸倒是正好。

  这李家的倒霉气应该打不倒他吧?毕竟他本来就够倒霉了。

  不过也不能白用李家的,以后赚了钱,他得抽一些出来做善事,就当是给已故的哥哥行善积德,只希望在这个奇幻的世界里,他来世能托胎到一个大富大贵的仁善人家。

  想到这里,余冬槿才发现,自己到了这边见到乐正之后,竟然没那么想回朝云县了。朝云县太危险了,想到原身那些同窗,他就有点害怕,毕竟他真的一点原主的记忆也没有,不如换个地方躲一躲,另外发展。

  就当是外出在这边打工了,每年抽空回去扫扫墓看望看望王家人便好,打定主意,余冬槿把屋里的灰扫干净,将乐正手里的抹布盆接过,哼着歌继续干活。

  乐正看小孙子这般孝顺,又是感动的不得了,默默拿着扫帚出去了。

  余冬槿不紧不慢花了一个多小时收拾好门脸房,就被乐正拉着去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洗完澡,余冬槿看了眼厨房里的大水缸,里面的清水已经见底了。

  这边用水用的是井水,他今日走在私塾路上观察过,私塾路中段某位置,路边修了个小草亭,亭子中便是一口井,有许多居民在那里打水。余冬槿想着,虽说过两日便要回村,但这两天没水也不行。

  明日他得起早些,一是要将今天换下的衣服洗了,二是得赶在爷爷之前去打水才行,他可不放心让老人家自己扛着水桶去打水。

  哎,要是有洗衣机就好了,余冬槿一边擦着头发回房一边又在心里叹。

  进屋一瞧,床位那儿的布草垫子上,貉与猞猁依旧没在,看来是真的回山里去了。

  余冬槿坐在床边,弯着腰擦了好一会儿,终于把一头长发擦了个半干,他不禁又在心里叹气,要是有吹风机就好了。

  外头这时又有打更声响起,打更人的声音拖得老长:“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该睡觉了,余冬槿打了个哈欠,吹灭油灯,弹了弹今天格外安静的仓鼠笼子,说:“行了,起来跑跑轮吧,我要睡了。”

  黑夜里,大黄在窝里将一颗瓜子啃完,探头探脑的出了躲避屋,它用一双近视眼仔细观察了一下宝宝的状态,感觉人确实是睡了,才兴奋的冲上跑轮,就准备放肆开跑。

  余冬槿眼疾手快,立即从床上弹起来将小家伙抓住了,他笼门都没关呢!

  余冬槿哈哈笑,“小东西!被我抓住了吧!”

  大黄懵了下,接着在他手心里快速挣扎起来。

  余冬槿才不放过它呢,捏着它不放,把手指抵在它下巴处,叫它动不了,怪笑一声说:“再叫声宝宝我听听!”

  大黄扑腾着四条短胖的毛毛腿,就是不吭声,它本来也不爱叫,余冬槿也就在他妈妈刚把大黄接回家时拍得视频里,见过还不适应的大黄的惊恐的好似打鸣的叫声,之后他回家与妈妈住在一起,照顾妈妈照顾大黄的时候,大黄就一直是个哑巴。

  余冬槿见它扑腾的厉害,还不停的扭头,觉得自己被这毛茸茸的手感给治愈了下,他就松开手,把大黄放到被子上。

  大黄瞅了眼主人,转过身去蹲在被子上淡定的开始给自己梳毛。

  余冬槿对这块滚刀肉没法子,只得泄愤似的戳戳大黄的脑袋和屁股蛋,伸手拿了之前被自己放在笼子上面的鸡肉冻干,给大黄喂了一块,把它送回了去。

  之后他裹紧被子,抬眼看着桌上的笼子,心道:得抽个空把大黄在爷爷面前过个明路才行,可是这又不是西伯利亚,他爷爷活这么久就没见过长成这样的鼠子。

  老人家很讲礼,没有随意进孩子房间的习惯,这几天都没来过余冬槿的房间,有事也就是敲敲门喊一声,再加上余冬槿进出都随手关门,所以他完全没有发现余冬槿那天带过来的布抱着的箱子,居然是个半木头半亚克力的宠物笼子。

  余冬槿蹙眉想了想,有了个不算主意的主意。

  一夜无梦。

  第二天余冬槿起了个大早,他这人只要心里装着事儿,就不会睡懒觉,当然这样睡眠质量就会一般。

  打着哈欠,余冬槿摸黑穿好衣服戴好围脖帽子,提桶出门打水去。

  结果来到水井边,发现居然不止他一个人这么早,草亭外面已经排了几个人了,余冬槿看了看,连忙走到最后一个人后面,有序排队。

  来回几趟把水缸打了个小半满的时候,乐正终于发现了,老头儿昨晚被余冬槿感动到了,夜里睡在床上的时候就想到了同样好的大干孙子,一时伤心涌上心头,翻来覆去的熬到很晚才睡,今天就起晚了。

  他看着孙子额头上的汗,心疼的不得了,“哎哟,都要累坏了!”

  余冬槿笑笑,“我一个大男人,就做这么点事儿,怎么会累坏了呢。”他把水桶里还剩的小半桶水倒到水盆里,把水盆端到外头去把衣服泡着,准备等会儿烧点热水掺进去再洗,不然井水太冻人了。

  正在这时,院门被人敲响了,余冬槿过去把门打开,看见的就是昨日在道观里见过的那个圆脸小道士。

  小道士有点害羞,挠挠脸道了声:“居士好。”然后把手上的两支竹片给余冬槿递了过来,说:“这是师父今早交给我的,要我送给您的批命和最近的吉日。”

  余冬槿点头,“多谢小道长。”

  小道长这就准备走,余冬槿赶忙叫住了他,进屋把剩下的那点红薯干全部包好拿出来送给了小道长:“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可以用来甜嘴儿,小道长您拿着。”这红薯虽然比不上现代的薯干,但味道也很不错,吃起来甜蜜柔韧,适合用来打发时间。

  看起来爷爷与李道长的态度,这份批命也没说要钱什么的,但余冬槿有点不好意思,就想着给小道士点零食也好,可惜家里也没别的,只有这点薯干。

  小道士挺高兴,抿着嘴露出两个酒窝红着脸抱着薯干走了。

  余冬槿把两支竹片捏在手里看,一边看一边回屋,乐正正在烧火准备烧点水。

  余冬槿把其中一支竹片放到自己怀里,进厨房把那支写着吉日的竹片递给灶台后面的爷爷,说:“李道长日子把算好了,刚送来的,您瞧瞧。”

  乐正拍拍手,将竹片接过来,看了看高兴道:“我看最近的腊月二十八就正合适,今个儿腊月十九,喜服到那时刚好可以制好。”

  那不就只剩区区九天了么?余冬槿问:“会不会太赶了,再过两天就要过年。”

  乐正想了想,摆手:“时间来得及,你的小命都在这儿呢,不赶不赶!”

  余冬槿想到自己的心疾,一手捂着心口点头后怕:“那倒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