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见过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明月虽然来得不算太匆忙，但是她也并没有怎么打扮，仅仅只是换下了她原本穿着的家常服，披上长披风便直接来承乾宫了。
别看过了春分，已经是春天了，但是这会儿北京城的夜晚依然是寒冷的，这要不是因为有事的话，照着明月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轻易出门的。
毕竟她不抗冻。
“都起来吧。”康熙伸手扶起了站在最前面给他请安的明月，他的手一碰到她的手，发现她的手还是温的，当下就放心了。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等明月她们给康熙行礼之后，佟贵妃和安嫔她们就齐齐给明月福身，给她请安。
等明月喊起之后，跟着她一块来的端嫔等人再给佟贵妃请安。
这一通请安下来，佟贵妃和安嫔两人刚刚为了争宠而营造出来的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小阿哥怎么样了？”明月既然作为中宫之主，那么自然是第一个开口问话了，“刚刚梁谙达来坤宁宫的时候也不把话说清楚，只一个劲儿地说等我来了承乾宫就知道了。”
实话实说，要不是因为明月知道梁九功只忠心于康熙一人，就冲着梁九功刚刚请人时的语焉不详，明月都不太敢跟着他一块出门了。
毕竟宫斗剧和宫斗小说她也是看过不少的，像这种突然被奴才请出门结果就出事了的情节又不是没有发生过。
别说什么宫斗剧和宫斗小说的内容都是后人瞎编的，嗯……谁知道是不是真的是瞎编的呢？
作为一个已经真的死过一次，而且还侥幸逃过一次死劫，避免再死一次的人，明月可是很珍惜自己的小命的。
所以刚刚出门的时候，明月难得的把吕梁也喊上了，平日里她更习惯带上芳春她们几个丫头的。
不过等她在半路上遇到端嫔和荣嫔她们的时候，明月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是误会梁九功了，虽然他确实是语焉不详，但是他真的是奉了康熙的旨意来请她去一趟承乾宫的。
当然了，虽然明月知道自己误会梁九功了，但是她并不后悔自己刚刚的决定，毕竟她小心一些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多谢皇后娘娘的关心。”佟贵妃哪怕不喜欢明月，背地里一口一个“贱人”地喊她，但是当着康熙的面，佟贵妃也不敢放肆。
因为打从明月嫁进来的第一天，佟贵妃就已经从康熙那儿知道了他对待皇后和对待她们这些嫔妃们的区别了。
因为知道，所以佟贵妃再嫉妒，再不满也不敢当着康熙的面表露出来。
“小阿哥他没有什么大碍的，只是一不小心磕到了脑门，已经请太医了，没想到叨扰皇后娘娘您走这一趟了。”
“磕到脑门了？”明月当然知道佟贵妃已经请了太医，因为吕梁早就已经收到消息了，但是承乾宫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请太医的，吕梁并没有打听到，所以明月在来之前也并不知道。
现在听佟贵妃这么一说，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怎么会那么不小心的？磕到脑门可不是什么小事。”
要是严重一点的话说不定会有脑震荡的，明月问道，“太医给小阿哥检查清楚了吗？”
虽然承乾宫小阿哥不是明月在养，而是养在佟贵妃的膝下，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也得喊自己一声“皇额娘”，也是自己的便宜儿子，所以明月该关心的，还是得关心。
这个道理佟贵妃也是懂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觉得不痛快，她想，但凡她和钮钴禄氏身份互换的话，钮钴禄氏哪里有资格过问她抚养的孩子的事情？
可是现在偏偏钮钴禄氏才是皇后，而她仅仅只是贵妃而已，所以她没有资格过问钮钴禄氏抚养的孩子的事情，钮钴禄氏却有资格反过来过问她抚养的孩子的事情。
“回皇后娘娘的话，也是臣妾大意了。”佟贵妃将刚刚当着康熙面前解释的话又跟明月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又道，“幸好小阿哥伤得不重，太医说了明日会再来承乾宫一趟给小阿哥检查的。”
“那就好。”明月点点头，但是心里头就忍不住冒出了一个问号——
既然小阿哥伤得不重的话，那么康熙为什么派梁九功去坤宁宫请她过来？
不对，不止请她过来，在来的路上明月听荣嫔和端嫔她们说了，她们也是康熙派人去请她们来承乾宫的。
只是小阿哥受伤的话，康熙怎么会那么大张旗鼓地把她们都请来承乾宫？
听佟贵妃的意思，小阿哥虽然磕到了脑门，但是伤得并不重。
不止明月觉得奇怪，佟贵妃和安嫔两人也觉得奇怪，刚刚她们没有注意，要不是明月自己提到的话，她们还没有发现梁九功刚刚居然没有跟着康熙一块来承乾宫。
梁九功作为奴才，做什么事情自然是听命于主子了，而他的主子就是康熙。
所以佟贵妃和安嫔一样，也很奇怪康熙为什么会派梁九功去坤宁宫请明月？而且不止明月，就连后宫的其他嫔妃们也一个不落地请来承乾宫了。
看到屋子里满满当当的人，也不知道是因为女人的直觉，还是单纯因为做贼心虚，佟贵妃也好，安嫔也罢，都莫名地生出了一股不安的感觉。
*
明明佟贵妃才是承乾宫的主子，但是明月和康熙一来，她就连主位都坐不了了。
所以佟贵妃觉得也不怪她那么讨厌明月，要不是因为有她的话，她哪怕现在依然还是贵妃，却也是后宫之中位份最高的那一个。
不过很快的，佟贵妃就没有心思腹诽了，因为康熙开口说话了。
作为主位的他目光环视了一眼屋子里的嫔妃们，然后开口道：“朕这个时候让你们来承乾宫一趟，是为了一件事。”
说着，康熙对一旁的梁九功吩咐道，“去把那拉氏带来。”
那拉氏？
一听到这三个字，在场的人都竖起了耳朵，一副来劲儿了的模样，谁不知道那拉氏是康熙朝第一个被打入冷宫的嫔妃？罪名还不轻，甚至连累了自己的母族。
按理来说，那拉氏既然已经被打入冷宫了，那么就相当于退出了后宫的历史舞台了。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皇上又怎么会让梁公公把那拉氏带来承乾宫？
坐在底下的嫔妃们个个开始发散思维，心想难不成小阿哥受伤跟那拉氏有关？还是说发生了什么她们不知道的事情？
连同明月在内，也是一头雾水的。唯独佟贵妃和安嫔两人听到“那拉氏”这三个字，唬得心猛地一跳，满脑子都在想——
皇上为什么让人把那拉氏带来？
难道皇上知道什么了吗？
尤其是直接和那拉氏做交易的安嫔，因为紧张和忐忑心脏跳得快到仿佛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现在的她压根不去想什么争宠的事情了，她只担心自己跟那拉氏做交易的事情曝光了。
*
那拉氏来得很快。
除了近期和那拉氏有过接触的安嫔之外，其他的嫔妃包括明月在内都已经许久没见到那拉氏了。因此这会儿见她仿佛老了十岁的模样，个个既觉得惊讶，又觉得很正常。
毕竟冷宫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更别提那拉氏的母族又被发放宁古塔了，她要是依然是一副容光焕发的模样，那才更加叫人觉得惊讶。
“那拉氏。”康熙沉声问道，“你可知道朕让人带你来承乾宫所为何事？”
“奴才不知。”那拉氏低着头道。
“好一个不知。”康熙也不拐弯抹角了，开口直接道，“你既然有本事算到安嫔会因为生子药而答应和你狼狈为奸，难道就没有本事算到你们的事情会有败露的一天？”
康熙的话音刚落，承乾宫内便顿时一片哗然。
安嫔和那拉氏狼狈为奸？
那拉氏手里有生子药？
这两件事可以说是一件比一件更让人震惊了，除了几个知情人之外，其余的嫔妃们个个都露出了一副吃惊的模样，就连明月也不例外。
她看看跪在地上的那拉氏，再看看脸色都变了的安嫔，最后看向康熙，问出了两个在场的嫔妃们都想要问的问题：“皇上，什么生子药？安嫔和那拉氏做什么了？”
是啊，快说快说。
不知情的嫔妃们简直好奇死了，因为康熙的一番话，原本有些嫔妃还存了吸（勾）引康熙的心思——要不然来承乾宫也不会特意盛装打扮了——现在全都不约而同地切换成吃瓜模式了。
吸（勾）引皇上什么的，先放一边吧，她们更想知道安嫔是怎么和那拉氏狼狈为奸了，那拉氏的生子药又是怎么回事？
要知道宫里头想要生孩子的嫔妃多的是，而且进宫八年……快九年的时间都没有怀上孩子的嫔妃也不止安嫔一个人，比如说敬嫔，她也一样。
要论得宠的话，她虽然比不上安嫔，但是也不差。要不然她也不会被封为嫔，而且仅仅排在安嫔后面。但是即便得宠，敬嫔也和安嫔一样，进宫这么多年了，肚子却始终都没有动静。
*
“这个就得问安嫔和那拉氏了。”康熙回了明月一句之后，沉声问安嫔和那拉氏，“你们两个打算谁先说？”
“皇上……”听到康熙刚刚说的那些话，安嫔哪里还坐得下去？连忙起身看向康熙，她想要否认，想要喊冤，想要说她是无辜的，她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康熙让人把那拉氏带来了，还说到了生子药的事情，甚至知道她和那拉氏合作了，可见他知道的事情不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安嫔哪里还敢否认？哪里还敢喊冤？哪里还敢说她是无辜的？说她什么都不知道？
安嫔只能也跟着跪下认错道，“臣妾知错了，求皇上原谅臣妾这一回吧，臣妾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受那拉氏引诱，干出这等糊涂事的。”
安嫔跟了康熙这么多年了，也不是全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性子的人，这个时候她可不敢妄想靠狡辩就能够将这件事情翻篇。唯有认错，才是她唯一的出路。
安嫔这话是真是假姑且不论，反正原本不吭声的那拉氏一听到她将责任都推到自己的身上，她就忍不住冷笑一声道：“安嫔娘娘，您也别把自己说得那般单纯清白。奴才承认确实是奴才主动拿出生子药来和安嫔娘娘合作的，但是奴才把生子药交到安嫔娘娘的手里之后，用不用那全凭她个人的决定了，和奴才无关。”
除了第一句话是为了讽刺安嫔所以特意对她说的之外，后面的话那拉氏全都是说给康熙听的。
和安嫔一样，那拉氏在明知道康熙已经知道了她们背地里做的事情之后，她也没有想过要靠狡辩脱身。但是那拉氏认自己不无辜，却不认安嫔是清白的。
就像她说的那样，当她把生子药交到安嫔手里之后，如果她觉得不妥的话，那么她大可以不用那颗生子药，将它毁了也未尝不可。
但是如果她用了，那么她怎么可以说自己无辜，说自己是清白的呢？
“臣妾……臣妾……”
那拉氏的一番话，叫安嫔想要反驳都不知道该从何反驳起好，如果说她还没有来得及用掉那颗生子药的话，那么她自然可以理直气壮了，可是偏偏她用掉了那颗生子药。
安嫔不知道康熙知不知道这件事，可是就算他不知道，安嫔也不敢轻易否认，因为一旦她否认了的话，那么她势必得把那拉氏给她的那颗生子药拿出来。
可是她怎么拿得出来？
直到现在，安嫔才真的后悔了，她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和那拉氏合作的，她要是不答应的话，那么现在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难得皇上今天才原谅了她，打算将上一次的事情翻篇，结果她和那拉氏合作的事情又败露了，安嫔实在是不敢去想康熙会怎么处置她，更不敢去想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
看到安嫔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佟贵妃并没有觉得痛快，反倒是觉得后怕和庆幸。
后怕的是她险些成为了“安嫔”，而庆幸的是她当初没有让人直接把生子药偷出来，否则的话现在跪在地上的人就不是安嫔而是她了。
然而事实证明佟贵妃是庆幸早了。
康熙见安嫔和那拉氏两人一个接一个地撂了，便转头看向佟贵妃：“安嫔和那拉氏都认了，那你呢？贵妃。”
“什、什么？”佟贵妃没有想到康熙会突然问她，心虚之下整个人显得有些慌乱了，“皇上您在说什么？”
是啊，皇上他在说什么？
随着康熙的这一声问话，明月她们原本落在安嫔和那拉氏两人身上的目光通通都转移到佟贵妃身上了，那拉氏不是只和安嫔合作吗？怎么还有佟贵妃的事情？
明月她们现在就像是瓜田里突然遇上了丰收的猹似的，好吃的瓜是一个接一个呀。
然而没有人嫌撑。
“朕在说什么，你是不知道还是想假装不知道？”康熙看向佟贵妃的目光是冷淡的，他道，“和那拉氏合作的人确实是安嫔，但是你真当朕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吗？”
康熙的这句话，其他人或许不能一下子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但是安嫔却能，她扭头看向佟贵妃，张嘴就道：“好哇，我就说贵妃你今天晚上怎么突然玩起截胡这一招了，敢情你是知道了我手上有生子药？”
“难怪小阿哥昨天没受伤，前天没受伤，偏偏今天受伤了。原来都是贵妃你算计好的，那难怪小阿哥能够伤得这么及时了。”
“亏得你刚刚还好意思在皇上面前装什么慈母，为了从我这儿截胡，贵妃你压根就不管小阿哥的安危。”
“不是自己亲生的果然就不是自己亲生的，贵妃娘娘您当初跟臣妾说的这句话，臣妾今儿就还给您了！”
安嫔知道自己这次是栽定了，但是她不好过，佟贵妃也别想好过。既然她想要一个亲生的孩子需要付出代价的话，那么佟贵妃想要一个亲生的孩子也同样得付出代价才行。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一听到安嫔这话，佟贵妃便连忙跳起来反驳道，“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本宫可不像你那样心肠歹毒，咸福宫小阿哥抱到你膝下，被你养得隔三差五就生病。”
“小阿哥养在本宫膝下，本宫待他如亲子，今天他摔倒也不过是个意外而已，不信你问问其他养过孩子的嫔妃，再小心那也避免不了孩子受伤的。”
这话认真说起来的话，确实算不上是错的，但是问题是在场的人信不信，那就不好说了。
谁让承乾宫小阿哥如安嫔说的那样，昨天不受伤，前天不受伤，偏偏在今天才受伤呢？
要说是巧合的话，那么这会不会有点太巧合了？
“皇上，臣妾与您自幼相识，一块长大，臣妾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难道您还会不知道吗？”佟贵妃也不跟安嫔掰扯，而是跟康熙大打感情牌，“难道您认为臣妾会像安嫔和那拉氏那样为了生一个孩子，而做出伤害您的事情吗？皇上。”
“朕什么时候说过安嫔和那拉氏想要一个孩子，会伤害到朕？”康熙一针见血地反问道。
佟贵妃闻言，愣了一下，然后解释道：“臣妾……臣妾只是想着生子药那种东西一听就不靠谱，要是靠吃药就能够生孩子的话，那世上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生不出孩子来的女人？”
“可见要么是世上压根就没有生子药，要么是服用了生子药的话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佟贵妃这个解释倒是说得通，不过……
“你当安嫔和那拉氏勾搭在一起是怎么被发现的？”康熙看向佟贵妃的眼神就不仅仅只是冷淡那么简单了，甚至是带上了失望，“宜嫔的人就是因为发现了你的人在盯着那拉氏，所以才知道了安嫔和那拉氏的交易。”
康熙的话刚说完，佟贵妃和安嫔、那拉氏三人的目光立马就扫向了宜嫔。而宜嫔面对她们三人如刀子般的目光，却依然面不改色，甚至还冲着她们笑了笑。
宜嫔这个笑，简直就和挑衅没有任何区别，一下子就拉足了佟贵妃她们的仇恨值。
然而宜嫔半点都不在意，依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确实，毕竟现在有麻烦的人是佟贵妃、安嫔和那拉氏，而不是告密的宜嫔。
佟贵妃压下了对宜嫔的愤怒，转头对康熙道：“皇上，臣妾确实是派人盯着那拉氏，也知道了她和安嫔的合作，但是臣妾并不知道那拉氏手上的生子药是不是真的，更不知道安嫔拿到手之后会不会真的用。”
“如果生子药是假的，或者安嫔拿到手之后没有用它，那臣妾告发她们的话，岂不是害了她们吗？”
“哦？”康熙被佟贵妃的这个解释给逗笑了，“朕从前怎么不知道你和安嫔还有那拉氏的关系这么好？”
“好到她们私底下做这样狼狈为奸的事情，你竟然选择替她们隐瞒？”
“皇上……”佟贵妃还想要解释，但是康熙已经不想再听了，“朕今天给过你们机会的。”
他看向安嫔，“朕今天晚上留在储秀宫用晚膳，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把那颗生子药用在朕的身上。”
“结果你用了。”
安嫔的心猛地一沉。
说完，康熙又看向佟贵妃，“朕在储秀宫用完晚膳之后，就想看看你会不会派人请朕来承乾宫。”
“结果你也派了。”
佟贵妃的心也跟着一沉。
底下坐着的人听到康熙这话，立马把脸上吃瓜的表情都收起来了，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康熙迁怒了。
康熙这会儿却并没有注意到其他人是怎么想的，他看向底下跪着的三个女人，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康熙终于开口了。
“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