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小太子并没有如愿，当然了，康熙也没有如愿。
他们父子两人当天晚上是被明月“赶”出东暖阁的，当他们爷俩一起躺在明月让人给小太子收拾出来的屋子里时，小太子气呼呼地道：“都怪你，皇阿玛。”
“让你回乾清宫睡你不回，搞得我也被皇额娘赶出来了。”
他来坤宁宫住是为了和他皇阿玛一块睡觉的吗？如果来坤宁宫了他还是和他皇阿玛一起睡觉的话，那么他和住在乾清宫有什么区别呢？
完全没有！
所以小太子就好气哦，觉得他皇阿玛真的是干啥啥不行，拖他后腿第一名。
康熙：“……”
到底是谁拖谁的后腿？
还有……
“什么叫‘也’？”康熙乜了小太子一眼，然后道，“你是被你皇额娘赶出来的，朕可不是。”
“要不是担心你第一次来坤宁宫睡会害怕，朕会和你在一起？”
听到康熙这话，小太子撇撇嘴，然后奶声奶气地道：“皇阿玛少冤枉人了，我会害怕的吗？”
……
这天晚上康熙睡到半夜就听到一阵呜呜声，紧接着一个睡前还臭屁地表示自己完全不会害怕的小团子就一个劲儿地往自己的怀里钻。
康熙：“……”
他倒是不害怕一个给他看。
*
明月可不像康熙那么“惨”，不仅自己一个人独占一张大床，甚至不用半夜起身来哄孩子，因此一觉醒来，明月整个人都精神得很。
洗漱过后，坐在镜台前让芳春她们给她梳妆的时候，明月先是询问起储秀宫小阿哥的情况。
“怎么样？小阿哥昨天晚上换了个地儿，睡得好吗？有没有又烧起来了？”明月知道有些人是会认床的，但是她不知道几个月大的孩子会不会也会认床。
“没有，小阿哥睡得可香了。”回答明月的是朱夏，她一边给明月梳着头一边道，“娘娘您和太子殿下昨儿给储秀宫小阿哥选的两个奶嬷嬷尽职得很，原本她们是轮流给小阿哥守夜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郎嬷嬷她们的事儿吓破胆了，昨天晚上两人都守在小阿哥身边，没有回去自己的屋。”
“这样不行，得让她们轮着来。”明月相信经过了昨天的事情，内务府的人肯定会尽量选一些老实安分的奶嬷嬷过来的，毕竟再出一次像郎嬷嬷她们那样的事情，到时候被牵连的人肯定不止照顾小阿哥的人了。
内务府也难逃其责。
明月倒不是不喜欢老实安分的奶嬷嬷，但是就怕她们老实安分到甚至有点过于胆小，就像朱夏刚刚说的事情一样，听起来两个奶嬷嬷确实是对储秀宫小阿哥很上心，很尽职，但是她们要是两个都同时守夜的话，白天她们确定能够有足够的精力照顾好小阿哥吗？
“你待会儿……算了，让芳春去吧。”明月想了想，芳春比朱夏要适合一些，“芳春你待会儿去跟小阿哥的两个奶嬷嬷说一声，只要她们尽心尽职照顾好小阿哥，我会把她们的表现看在眼里的，等小阿哥病好之后，我自然有赏。”
“但是她们要是为了表现而耽误了正事，甚至连累了小阿哥受罪的话，那么不等我出面，只怕皇上第一个就饶不了她们。”
等芳春记下了自己的话之后，她又询问起康熙和小太子父子两人的情况。
说真的，对比不能说话的小阿哥，明月真的不太担心康熙和小太子，因为他们爷俩不仅会说话，而且位高权重的，别说坤宁宫了，只怕整个紫禁城都找不出一个敢怠慢他们父子两人的奴才。
结果明月没想到自己的话才刚问出口，朱夏她们就忍不住笑了，这一下子就勾起了明月的好奇心了。
“你们笑什么？”明月问。
“夜里太子殿下哭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认床的缘故。”昨天晚上刚好轮到朱夏和素秋两人给明月守夜，所以她们知道得最清楚，“听说皇上半夜起身哄了好一会儿才把太子殿下哄好，早上起身去上朝的时候还让奴才准备了一杯浓茶。”
一大早起床为什么要喝浓茶？
答案不言而喻了，显然就是因为没有休息好呗。
“梁九功没让小厨房的人顺便给皇上做点早点？”明月听到朱夏她们这么说，也愣了一下。
“没有，皇上赶时间呢。”素秋道。
“那他也不怕醉茶。”明月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心底里可半点都不同情康熙。
开玩笑，哪个突然被加工作量的打工人会同情万恶的上司呢？
反正明月是不会了。
一想到康熙半夜要起床来哄孩子，明月就忍不住想笑，心想活该，遭报应了吧？
好端端的，又想叫她给人当妈，当妈就当妈吧，反正按照规矩，保清他们确实是该喊她一声“皇额娘”，但是喊她“皇额娘”不代表她得养他们是吧？
就像现在宫里明明不止小太子一个孩子，包括大公主在内的其他公主皇子同样都是喊明月一声“皇额娘”的，为什么只有小太子一个人需要明月养？
因为其他的孩子都有他们的养母或者生母养着，明月这个皇额娘只需要隔三差五的在嘴上关心一下就够了，也不需要做太多。
因为做得太多不一定是好事，说不准人家养母或者生母怀疑她跟人抢孩子呢。
所以昨天晚上听康熙那么说之后，明月第一反应就是他又给她找事了。
惠嫔不得宠，膝下只有保清一个儿子，能不紧张吗？而荣嫔呢，也失宠了，生了五个儿子现在只剩下一个，那不得当眼珠子似的护着？
结果康熙现在一开口就让她日后对两个孩子多上心些，她要是真的这么做了，惠嫔会怎么想？荣嫔又会怎么想？
所以在明月看来，这完全就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干得好了，给自己找麻烦，干得差了，还是给自己找麻烦。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明月昨天晚上才会以“小太子第一次在坤宁宫留宿可能会认床”为理由，直接把康熙一并“赶”出东暖阁的。
只是明月没想到自己还有“乌鸦嘴”的潜质，居然一语成谶了。
*
虽然储秀宫小阿哥已经被抱到了坤宁宫，安嫔不用再照顾小阿哥了，但是禁足还是要禁的。
于是今天来坤宁宫给明月请安的人又少了一个，不过安嫔平日里也不是那种爱说话的人，所以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也不少。
和往常一样，一众嫔妃们给明月行礼请安之后，明月就让她们坐下，然后目光扫视了一眼底下坐着的嫔妃们，特意在膝下有儿/女的嫔妃们身上多停留一会儿。
紧接着明月才开口道：“昨天储秀宫发生了什么事，本宫相信在座的各位是再清楚不过，所以本宫也就不再赘述了。”
“只一点，本宫不希望安嫔的事情再次发生，不管你们是生母也好，是养母也罢，但是既然皇上同意把孩子养在你们膝下了，那么自然是基于对你们的信任的。”
“要是叫本宫知道因为你们的疏忽，不重视，导致宫里的小阿哥和小格格们遭罪的话，那么你们也不必再抚养孩子了。”
“省得你们自个儿觉得委屈，还得连累孩子遭罪。”
“臣妾不敢。”等明月说完，佟贵妃等人连忙站起来福身道，“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其他暂时还没有抚养子嗣的嫔妃们就先不说了，膝下有儿/女的嫔妃们实在是没法理解安嫔的做法和想法。
荣嫔倒还好，她现在膝下养着的二公主是自己亲生的，她一个当亲娘的，总不可能刻薄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而其他膝下有儿/女的嫔妃们养的却不是自己亲生的，佟贵妃膝下养着乌雅贵人所出的小阿哥，惠嫔膝下养着自己宫里的布答应所出的三公主，宜嫔除了自己肚子里这个还没生出来的之外，膝下还有一个郭贵人所生的小公主。
郭贵人是宜嫔同族的姐妹，因为这份关系，宜嫔自然不会亏待郭贵人和她所出的小公主了，而佟贵妃和惠嫔两人甭管对自己膝下养着的孩子是不是真心的，但是至少她们干不出让奴才苛刻他们的事。
因为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的话，她们的名声可就得臭了，这对一心想要当皇后的佟贵妃来说不是什么小事，对不想连累自己儿子的惠嫔来说同样也不是什么小事。
*
既然不敢，那就都起来吧。
明月让佟贵妃她们坐下之后，她就看向宜嫔，询问她的情况：“如今你有孕在身，你宫里又有一个在坐月子的郭贵人和还没有满月的小公主，底下的奴才可有怠慢的地方？”
见宜嫔像是要起身回答，明月直接伸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她坐着回话就行。
既然如此，宜嫔也就不勉强了，她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妾宫中一切正常，大概是因为臣妾和郭贵人比较走运，正好内务府的人每次出差错的时候臣妾和郭贵人都没有撞上。”
宜嫔这话说得有点阴阳怪气的，但是别误会，她这份阴阳怪气不是冲着明月去，而是冲着内务府，或者说冲着内务府背后的佟贵妃去的。
在明月当上皇后之前，六宫事务都是由佟贵妃打理的，如果她是个宽和大度的性子倒也还好，偏偏佟贵妃最爱拈酸吃醋，所以在她手底下讨生活，得宠的嫔妃多多少少都被佟贵妃借内务府的手使过绊子。
宜嫔可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从前不敢跟佟贵妃硬碰硬那不是因为位份低又无子嘛，可是如今她已经是一宫之主，肚子里又怀着孩子，尤其是宫里又有了正儿八经的女主子，那她可不怕得罪佟贵妃了。
“你那哪里是走运，分明就是你的性子够泼辣，内务府的人不敢得罪你而已。”荣嫔就在一旁笑话她。
对此，宜嫔也不生气，她道：“真要是因为这个原因的话，那我倒是情愿自己性子泼辣些了，也省得受那些冤枉气。”
“宜嫔你这话倒是显得本宫无能了。”明月道。
“皇后娘娘，臣妾可不是这个意思。”宜嫔出声解释道。
“本宫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明月说，“内务府的人这几天频频出错确实是事实，追根溯源也是本宫让各处的管事把账本都重新整理一遍，才导致他们人手不够，出了乱子的。”
明月在上边说着，佟贵妃她们一众嫔妃就在下边听着，谁也没有吭声，就连向来爱找明月麻烦的佟贵妃也学精乖了，明白了一个道理——
想要找钮钴禄氏的麻烦不是不行，但是她的麻烦不是那么好找的。
那怎么办呢？
钮钴禄氏的麻烦不好找就不找了吗？
那当然不是了，佟贵妃觉得既然不好找，那就慢慢找。
在明月身上吃了几次亏之后，佟贵妃总算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换做是以前的话，听到明月这么说，佟贵妃早就蹦出来顺着明月说的话指责她干得不好了，但是现在她居然也跟其他嫔妃似的，安静地听着。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挺让人侧目的。
不过明月并没有管这个，而是继续道：“所以本宫昨天夜里想了很久，觉得要是再让内务府这般出岔子的话，指不定哪天会捅出个大篓子来。”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本宫决定让各处的管事继续重新整理账本，但是不允许他们再随意调用内务府的人。”
明月这话一出，底下的嫔妃们听得都惊了，如果她们没有理解错的话，她的意思是让各处的管事接下来专心处理账本重新整理一事，至于内务府的其他事宜，他们一概不用再管？
“皇后娘娘，这样的话他们重新整理账本得重新整理到猴年马月呀？”佟贵妃这下是不想开口都不行了，昨天因为邓平的事情她已经让人寒心了，现在面对明月要夺各位管事的权她要是不开口说两句的话，那么她就真的连人心都要失去了。
再加上佟贵妃也压根不想让明月夺那些管事们的权，虽然她怂恿他们和明月作对，但是这并不意外她乐意“牺牲”掉他们的，尤其是牺牲得一点价值都没有。
“而且他们这一走，岂不是群龙无首了？到时候内务府岂不是更乱了？”
“贵妃，你把他们看得太重要了。”明月看了佟贵妃一眼，然后道，“他们是管事没错，没了他们底下的奴才也确实容易乱成一锅粥，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没了他们，内务府就转不动的。”
“在钱大忠他们重新整理账本的这段时间，本宫会从内务府提拔几个人起来暂时代替他们，相信这样一来，各宫各处就不会再出现这样那样的岔子了。”
那必须的。
其他的嫔妃们听到明月这话，个个在心底里暗想道，皇后娘娘提拔起来、暂时代替钱大忠等人的人肯定不可能是钱大忠他们的心腹。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还会替钱大忠他们跟皇后娘娘作对吗？
不仅不会，他们甚至会为了巴结皇后娘娘，而选择把事情都办得漂漂亮亮的，这样一来，他们不仅讨好了皇后娘娘，甚至站稳了脚跟。
这样即便等钱大忠他们把账本都重新整理好了，他们能不能继续当这个管事还是个未知之数呢。
毕竟新管事要是对皇后娘娘忠心，又有本事的话，那么皇后娘娘为什么还要继续让钱大忠他们这些帮着贵妃娘娘一块给自个儿使绊子的人在自己手下做事呢？
*
这个道理其他嫔妃们懂，佟贵妃也懂，所以她的脸色并不好看。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之前怂恿钱大忠他们利用明月让他们重新整理账本一事闹出来的麻烦，竟然成为了明月的垫脚石——
帮她达到了排除异己的目的。
这……
这不就意味着他们之前做那么多，全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吗？
*
明月训诫了一番之后，见小太子还没有起身，便直接带着佟贵妃她们一并到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太后请安了。
储秀宫小阿哥一事，错在郎嬷嬷她们两个奶嬷嬷，安嫔也有失察职责，但是作为皇后，到了太皇太后和太后两人的面前，明月还是得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也不仅仅只是这一桩，还有内务府这几天到处出岔子一事，明月也得到太皇太后面前请罪。
好在太皇太后是个明事理的，太后更不是一个爱为难人的，听到明月这么说，太皇太后就道：“这如何怪得了你？皇后你进宫也才大半个月的时间而已，要是真的要怪，也怪不到你的头上。”
那怪得到谁的头上？
我的吗？
佟贵妃听到太皇太后这话，忍不住在心底里嘀咕了两句，其实太皇太后这话压根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但是她才刚被太皇太后训斥过，再加上太皇太后本来就不太喜欢她，所以佟贵妃很难不疑心她这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毕竟在明月进宫之前，打理六宫的人是她。
太皇太后不知道佟贵妃误会了，当然了，她老人家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活到她这把年纪了，难道还怕自个儿孙子的妾室对自己有意见吗？
太皇太后压根没在怕的，开口让苏麻喇把明月扶了起来。
苏麻喇作为太皇太后的陪嫁侍女，陪着太皇太后经历了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可以说不止在慈宁宫，就算是在整个紫禁城，她的地位也是不一般的。
尤其是在太宗皇帝建立清朝的初期，苏麻喇曾经参与设计清朝的开国冠服，甚至在康熙年幼的时候，苏麻喇还担任过他的启蒙老师。
所以太皇太后让苏麻喇来扶明月，这就意味着她确实没有因为昨天储秀宫小阿哥的事情而迁怒她。
明月有苏麻喇扶，佟贵妃她们那些嫔妃们就没有人扶了，个个只能够自己站起来。
“皇后你刚刚接手六宫事务，一切都还不熟，哀家不会过分苛责你的。”太皇太后这话就相当于给明月吃了一颗定心丸，她道，“皇上信得过你，把后宫的事务都交给你打理，哀家自然也信得过你。”
“孙媳一定不会愧对皇玛嬷您和皇上对孙媳的这份信任。”明月既然吃了定心丸，那么礼尚往来的，她自然也得给太皇太后打个包票了。
“皇后你做得够好了。”太后也在一旁开口道，“想想我当年，真的是完全托了有一个好婆婆的福了。”
太后当年是真的没有管过六宫事务，哪怕她当过皇后，但是就冲着世祖爷和太皇太后的关系，以及他对蒙古的态度，都可以想象得到太后当时即便贵为皇后，日子也算不上有多好过。
尤其是当时全族都对她寄予厚望，盼着她能够诞下一位皇子，使得他们博尔济吉特氏和爱新觉罗家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
可惜这样的事情她的堂姑姑——世祖爷的废后没有做到，她的妹妹——如今的淑惠妃没有做到，而她也同样没有做到。
“那看来儿媳和皇额娘一样，也有这样的好福气。”明月笑着对太后道，“同样都有一个好婆婆。”
太后听到明月这句拍马屁的话，眨了眨眼睛，扭头看了太皇太后一眼，然后道：“皇额娘，您可没有儿媳那么有福气，有一个这样会说话的儿媳妇了。”
“是，哀家没这样的福气。”太皇太后乜了太后一眼，然后道，“你多有福气呀，有一个这么会说话的儿媳，哀家就不一样了，哀家的儿媳不仅不会说话，还气人得很。”
太后可不仅仅只是太皇太后的儿媳妇，更是她的侄孙女，所以听到太皇太后的话，太后压根就不害怕，反倒是十分认同地点点头，然后道：“皇额娘您这话倒是没有说错。”
太皇太后：“……”
她还真的好意思承认？
*
明月回到坤宁宫的时候，小太子已经醒了，一看到她，小家伙连忙迎了上来：“保成见过皇额娘，皇额娘吉祥。”
“起来吧。”
明月顺手把小太子拉了起来，然后问他，“刚醒吗？”
“醒了有一会儿啦。”小太子奶声奶气地道，抓住明月的手站起来之后他并没有松开她的手，仰着小脑袋见明月没有拒绝，小家伙就笑嘻嘻地拉住明月的手不放。
“用早膳了没？”明月问。
“没有哦。”小太子摇摇头，“我等皇额娘回来一块吃。”
“不饿吗？”明月又问。
“不饿。”小太子又摇摇头，明月见状，就不再说什么，而是让芳春去小厨房提早膳，“对了，你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让四喜他们跟小厨房说一声，叫他们给你做。”
明月这句话是对小太子说的，见他点点头之后，她又让素秋去库房准备几份礼：“是给几位太妃和福晋赔礼的，其中给恭靖妃、端顺妃、淑惠妃和宁谧妃的礼厚一些，笔什赫额捏福晋和塞母肯额捏福晋的礼次些。”
之前说过了，清朝的后妃制度是直到康熙朝才逐步完善起来的，因此别看笔什赫氏和塞母肯氏被人称呼为福晋，但是事实上她们确实是世祖爷的嫔妃。
其中笔什赫氏更是为世祖爷生育最多子女的人，除了皇长子牛钮之外，皇三女和皇五女都是由她所出，只是三个孩子都在幼年的时候就夭折了。
而塞母肯氏也一样，所出的皇八子永干阿哥也是还没长大成人便夭折了。
两人在世祖爷在世期间都不是得宠的人，所以直到世祖爷去世，笔什赫氏和塞母肯氏的位份仍然只是庶妃而已。
“到时候素秋你不必询问各位太妃和福晋身边伺候的奴才，最近内务府的人有没有怠慢过她们，只管替我赔礼就是了。”
*
于是咸安宫这天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了。
自从世祖爷去世之后，作为他的嫔妃，恭靖妃等人都一律住进了位于西华门内的咸安宫。
大概是因为守寡的缘故，所以恭靖妃等人很少出现在人前，再加上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康熙登基后有了后宫，宫里的奴才有可能放着现役的娘娘主子们不巴结，跑来巴结她们这些退役的娘娘主子们吗？
所以咸安宫向来冷清，哪怕其中的宁谧妃膝下的儿子裕亲王已经长大成人，也娶妻生子了，但是她也照样没有多少机会享受天伦之乐。
毕竟不论是裕亲王还是裕亲王妃，他们都不可能经常进宫的，更别提带孩子进来让宁谧妃享受一下含饴弄孙的快乐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当素秋带着六个宫女穿过断虹桥，从咸安门浩浩荡荡地来到咸安宫的时候，咸安宫就像是一面平静的湖水叫人突然扔了一块石头进去似的，迅速的就引起了一阵波澜。
这几天内务府闹的那点小动作几位太妃和福晋不是不知道，但是正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内务府的人没有把手伸到她们这儿，几位太妃和福晋自然是擎等着看热闹了。
只是恭靖妃等人没想到明月居然会派自己的宫女过来跟她们赔罪，等素秋向几位太妃和福晋转述了明月的意思，再把赔罪礼送上之后，便带着其余六个宫女离开。
“皇后这是误会内务府的人也怠慢咱们了？”端顺妃一边翻了翻素秋她们替明月给她们送来的赔罪礼，一边问道。
“皇后这是想让所有人都觉得内务府的人连咱们都怠慢了。”比起端顺妃，恭靖妃的反应倒是要更快一些。
没错，她们确实都已经过气了，也没有什么值得别人巴结的地方，但是这并不代表内务府那帮狗奴才敢随便轻慢她们的。
笔什赫额捏福晋和塞母肯额捏福晋就暂时先不说，四位太妃当中恭靖妃出身蒙古，是多罗郡王博罗特的女儿；端顺妃同样出身蒙古，是一等台吉布达希布的女儿；而淑惠妃也是出身蒙古，是镇国公绰尔济的女儿，也就是太后的妹妹。
巧了这不是，三位太妃同样都是姓博尔济吉特，她们只是来自不同的部落而已。
就冲着这个姓氏，内务府的奴才们哪里敢糟践她们？俗话说得好，不看僧面看佛面。
至于宁谧妃，她倒不是姓博尔济吉特，而是姓董鄂，不过她和孝献皇后董鄂氏并无关系，她曾祖父是后金开国五大臣之一的董鄂·何和礼，曾祖母则是□□努尔哈赤的嫡长女固伦端庄公主，更别提宁谧妃还是裕亲王的生母。
要知道裕亲王可是康熙最看重和最信任的兄弟，就冲着这一点，内务府的人不会，也不敢怠慢宁谧妃。
所以明月现在因为内务府的事派人来给她们赔礼，要么她是不知情，要么她是打算给内务府的人生摁一个罪名。
比起前者，恭靖妃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那不是给内务府的人泼脏水吗？”端顺妃问。
“人家皇后可没有明说。”恭靖妃就笑道，“皇后只是担心咱们被内务府的人怠慢了，所以连忙派自己的宫女上门来赔礼。”
淑惠妃问：“皇后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给内务府的人泼脏水？”
同样的问题芳春也问明月了，当然了，她没有问得那么直接，但是意思明月却听出来了，她笑着摇摇头：“我没事给内务府泼什么脏水？”
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内务府的人知道因为钱大忠等人的办事不力，导致她这位皇后不仅得费力气替他们收拾烂摊子，还得舍下这张脸去替他们赔礼。
“你说我都做到这个地步了，嘎鲁好意思不同意我提拔几个人暂时来顶替钱大忠等人的位置吗？”明月反问芳春。
芳春不明白：“就算娘娘您没有这么做，难道嘎鲁大人会反对您提拔几个人暂时顶替钱大忠他们吗？”
“至少表面上是不会。”明月道，“背地里就不一定了。”
“你觉得如果嘎鲁提拔起来暂时顶替钱大忠他们的人如果和钱大忠他们亲近，或者说就是他们的人，那么我做那么多有什么意义呢？”
“娘娘您的意思是你打算把提拔的事交给嘎鲁大人去做？”别说芳春了，就连朱夏和清冬都诧异地看向明月。
“那不然呢？”明月反问，“难不成我还得自己挑？”
那她不是给自己揽活儿吗？
“您不怕嘎鲁大人背地里动歪脑筋吗？”朱夏问。
“他真要这么做你知道这叫什么？”明月反问。
“我知道。”不知什么时候混过来的小太子举着手奶声奶气地道，“这叫不识抬举不知好歹厚颜无耻臭不要脸。”
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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