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小哥进来绕了一圈,“哪漏水了?”

  “墙角这边。”邓零星假装惊讶,“好像又不漏了,真不好意思,让你白跑一趟。”

  前台小哥摆摆手,“算了,没事我就先走了。”

  邓零星把他送走,然后反锁上房门,抱着背包坐在床边沉思。

  埋伏在房间里的人虽然走了,但刚才那帮壮汉仍然虎视眈眈地守在楼下,这里仍然不安全。

  他亲手杀了楚天盛,不知道断了多少人的财路,这帮人估计恨死他了。被他们抓住之后就只有两个下场,要么死,要么被折磨死,哪种都很惨。

  邓零星左右看了看,房间没有窗户,就只有房门一个出口,而走廊里也没有窗,这小破店连防火通道都没有,离开旅馆唯一的路就是那条狭窄的楼梯。也难怪那群人只是守在外面,没有强攻进来,就是算准了他出不去。

  但他们不会一直守着,现在的天色还不算太晚,旅馆内时常有人走动,等再过几个小时,夜深人静了,他们必然会强行撬开邓零星的房门,把他拖出来弄死。

  他现在就像个瓮中之鳖,只能看着时钟等死。

  邓零星长出一口气,大手大脚地仰躺在床上,盯着头顶刺眼的白炽灯。

  过了会儿,他有主意了。

  前台小哥此时正和同事们打扑克,他们玩的是从神秘东际国传过来的棋牌游戏——斗地主。

  前台小哥已经输了好几局了,脸上贴满了白纸条,现在终于拿到了一手好牌,他站起身,用力把四张牌摔在桌子上,带起一阵风。

  他如同一位英雄高喊着他的必胜绝招,“四个二,炸弹!”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就剩一张牌了。”

  同事淡定地出牌,“王炸。”

  桌子上一大一小两张小丑,好像他的身份证和复印件。

  前台小哥:“……”

  同事淡定地问:“你最后一张牌是啥?”

  小哥弱弱地:“一个三。”

  同事已经开始帮他撕新的纸条了。

  正巧这时候邓零星顺着楼梯下来,守在大堂里那些壮汉们立刻看了过来,其中一个刀疤脸按耐不住了,他的手按在腰间,想要拔枪,另一个年长些的男人(看起来像是老大)抓住了他,低声呵斥:“你忘了悬赏令上是怎么写的吗?你想把我们都害死啊?!把枪收起来!”

  刀疤脸恨恨道:“他要是跑了怎么办?那可是十个亿!”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老大的眼睛紧盯在邓零星身上,“这地方就一个出口,他跑不了。”

  邓零星这会儿下来也不是为了跑,他是来找那个热爱打牌的前台小哥的。

  他曲起手指敲了敲前台桌面,“有空吗?帮个忙。”

  前台小哥求之不得,赶紧扔掉手里最后一张梅花三,扒拉掉脸上的纸条,“行了行了,我有工作要干,这局不算啊!”

  他扭头看向邓零星,“你有什么事?”

  邓零星笑笑,“灯不亮了,帮我看一下吧。”

  前台小哥没怀疑什么,爽快地跟着他上了二楼。

  那群壮汉见邓零星身边跟着人,也不敢贸然追过去,就这样邓零星带着前台小哥进了房间。

  他背靠着房门,上下打量着前台小哥的背影。他很幸运,这个年轻人的体型和他相仿,而且也是黑发,他的工作服还配备了一顶鸭舌帽,可以稍微遮住脸。

  前台小哥抬头看看电灯,奇怪地问:“这不是亮得好好的吗?哪坏了?”

  邓零星向他走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阴测测地道:“不好意思了,兄弟。”

  前台小哥:“?”

  下一秒,他就被一记手刀砍在后脖子上,当初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邓零星利索地扒掉他的工作服,穿到自己身上,帽子也戴好,压低帽檐遮住眼睛,然后从包里掏出两叠现金,卷起来用皮筋捆好,塞进衣兜里。

  前台小哥正趴在冰凉的地板上睡得香甜,邓零星很贴心地把他挪到床上,还往他脑袋底下塞了个枕头,盖好被子。

  随后他稳了稳心神,抬脚走了出去。

  一来到大堂,追兵们的目光又聚了过来,但是因为离得远,又看到他身上那身制服,便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了修完灯泡的前台小哥。

  邓零星抬手捏住帽檐,挡住自己的脸,尽量保持一个不紧不慢地速度向旅馆大门口走去。

  前台那俩同事叫他,“喂,你去哪儿,还打不打牌了?”

  邓零星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是伸手指了指外面,同事便了然道:“又去买酒,快点儿回来啊,给我也带两罐。”

  邓零星仓促的点点头,加快步子走出大门,一离开追兵的视线,他立马撒腿就跑,转眼间就飞奔进一条小巷,没影了。

  这群壮汉还在大堂商量着什么时候动手,直到前台两个同事嘀咕着说闲话:“他不是前两天刚发誓要戒酒吗,怎么又喝上了?”

  “他发的誓你也信,我看这次也能坚持两天就不错了。”

  壮汉中的老大皱起眉头,“不太对劲儿,赶紧上去看看。”

  等他们撞开门一看才发现,床上睡得根本不是邓零星,而是刚才“出去买酒”的前台小哥。

  “妈的!被那小子耍了!”老大气得火冒三丈,狠狠地踹了一脚门框,险些踹烂了那粗制滥造的木头框子。

  他们轻敌了,原本以为邓零星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情人,谁能想到他心思这么缜密,不但发现了他们的监视,还耍花招当着他们的面溜出去了。

  老大看到邓零星遗落在床边的黑色背包,咬了咬后槽牙,“去把狗牵来,现在就开始追踪,他跑不远!”

  八个人带着两条猎犬追了出去,他们现在不仅要追捕邓零星,还要提防其他雇佣兵,毕竟肯定不止他们一支队伍得到了邓零星入住这家旅馆的消息。

  那可是十亿,谁也不想把赏金分给别人,所以不同的佣兵队不但不会合作,还会产生激烈的竞争。他们带上枪也不是为了对付邓零星,而是防范其他竞争者的攻击。

  在巨额的赏金面前,射杀几个同行根本不值一提。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深更半夜的城市安静得不可思议,邓零星很快就听到身后嘈杂的脚步声,不断晃动的手电筒光柱正在靠近,他甚至还听到了狗叫声。

  ——简直是神经病,为了抓他一个人,竟然连猎犬都搞来了。

  但是不得不说那只狗子很有用,邓零星能尽量掩盖自己的逃跑踪迹,但是却消除不了气味。猎犬一定闻过他的背包,所以才咬得这么紧。

  邓零星只能咬牙往前跑,冰冷的空气被大口大口吸进肺里,胸口胀得生疼。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高强度的运动过了,寒冷的冬夜里,汗水硬是打湿了他里面的衣服。

  不知跑了多久,邓零星忽然停住脚步,有点儿绝望地看着前方。

  前面没路了,一条非常宽的景观河横贯于眼前,一米多高的栏杆后面是汹涌的河水,在夜色中呈现一种漆黑的颜色。冰冷的水汽被夜风带上岸,冻得人瑟瑟发抖。

  邓零星在地图上见过这条河,白天时这里是风景优美的河岸,经常有情侣来这里拍照,但是现在却像恶魔一样阻断了邓零星的求生之路。

  他实在是跑得有点儿晕头转向了,竟然跑到了这边来。

  追兵已然近在眼前,两条猎犬朝他嘶吼着,不断向他扑跃,壮汉只得勒紧牵引绳控制住它们。

  雇佣兵老大清了清嗓子,向他张开手,努力做出和蔼的样子,“行了,别跑了,不累吗?你赶紧过来,我们不会伤害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使了个眼色,那几个壮汉便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包围圈,慢慢围了上去。

  邓零星背靠着栏杆,冷眼看着他们逼近。

  他才不信这群人的鬼话,他是刺杀楚天盛的杀手,这群人估计都想把他大卸八块了。

  眼见着其中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已经离他不到两米了,邓零星忽然向后一翻身,竟然直接跳进了河里!

  “?!”

  雇佣兵们都惊住了,离他最近的刀疤脸心里一急,竟然拔枪冲了过去,直接就朝河里开了两枪。

  砰!砰!

  两声枪响过后,传来的是队长的怒吼,“你他妈的在干什么!给我把枪放下!!”

  他冲过去一拳将刀疤脸干翻在地,狠狠地打了他两圈,连牙齿都打飞出去。他拽住刀疤脸的领子,将他用力掼在栏杆,又不解气地踹了一脚。

  “你是不是傻X啊!想让我们全都给你陪葬是吗?!”

  刀疤脸咳了口血沫,艰难地辩解道:“我…我想着哪怕抓一个受伤的回来,也能分点钱吧…万一让他跑了,那我们不就一分钱也没了吗?”

  队长恨不得当场打死他,“你知不知道公爵要的是完好无损的人,他要是出什么事,别说赏金了,咱们几个人的小命都得玩完!”

  队长站直身子,盯着黑漆漆的河水,手电筒的亮光打上去,河水中早就泛起了浓重的血雾。

  那两枪打中他了。

  完了!队长脑子轰得一声,他厉声命令道:“所有人,马上给我下河找人,找不到全都别回来了!”

  周围的人立刻开始脱衣服脱鞋子,队长一个一个地踹过去,“都什么时候了,还脱鞋,直接跳!”

  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跟下饺子似的往下跳,扑通扑通的一声接一声,但是河水非常急,他们下去的时候,邓零星已经被水冲出去两百多米,彻底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