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旁,一身戎装的将军,和一众士卒坐在一道吃吃喝喝。一开始,新来的士卒还有些拘谨,却没想到,战场上威严肃杀、雷令风行的将军,私底下竟是平易近人,很快又放开了。

  几年前,季将军挂帅出兵漠北,活捉突厥王,直捣突厥王庭,归来时,又使计重创了鞑靼,北元,截获北狄从边境抢掠的金银财宝,解救被强掳充奴的边民,因此种种,在边民心中地位颇为崇高。有些人家里还供奉了季将军的陶塑。

  近些年,又频繁领兵,在附近“打草谷”,肃清附近流窜的马贼,北狄马贼畏季将军如虎,都不敢在这片边城劫掠,所以,他们甚至还能像今天这般,偶尔出外扎营演练。

  镇边城迎来了久违的安宁。

  本就出身于此,长于此,士兵自然感激,更何况,他们大多是流放罪犯之后,没有受到排挤,也是因为季将军治军严明,士兵们因此对季将军愈发爱戴敬重。

  只是吧……

  “将军那么多年来,怎的还是独身,我婶婶家有个……”

  没等季山河回答,就有老兵勾着新兵蛋子的脖颈,嘲笑出声,“怎么,想给将军介绍媳妇?你以为就你想呢?兄弟们可都排着队呢。”

  “是啊,将军,我也好奇,更生哥说你有心上人了,怎的也不接来这边住啊。”

  “呸,你小子浑说什么呢。”有知道内情的,赶紧打断了。到了将军这位置,家眷是要留京,不得随军的。没有还好,这要有,将军本就很难过了,你们这些混小子还成天戳将军伤疤。

  话虽如此,一群糙汉子还是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八卦,浓眉大眼直勾勾地盯着。

  “听说将军在京城有个漂亮的未婚妻。”

  “我怎的听说将军已经成家了?驿站还寄来好些东西呢,衣裤鞋袜什么的,这要不是媳妇做的,还能是长辈安排?”

  “所以,将军你也老大不小了,真就不考虑一下?多个知心人也好啊。”

  “是啊,没个人陪在身边,长夜漫漫,也是难捱啊。”

  季山河大口咬了半截羊腿,吔了众人一眼,“行了啊,一群瞎操心的,本将军的人生大事,还要你们在这念叨?”

  “多想想你们自己吧,下次演练,要还是马上颠了一宿就不成了,回头都给我喂马铲粪去。”

  这说了跟没说似的。众人也不怕,下次那就下次再说,练肯定是要练的,可将军的八卦也还是要听。一双双眼睛犹自不满地盯着,非想挖掘出点小道消息来。

  老被追着问,季山河也烦了。三五口吃掉油汪汪的羊腿。

  心上人,脑海里浮现出越发清晰的纤影,间或是欢愉时的真情流露,最后是伫立京外一次次回首的失望,心中酸涩,“佳人可遇不可求,人家看不上我,我能怎么办?”

  这……

  目送着将军愤而离场的背影远去,众人面面相觑,逮着挑起话茬的家伙就是一通乱揍,“就是你,哪壶不开提哪壶,该打!”

  “哎呦喂,说的好像你们没有起哄似的。”被揍的新兵很是冤枉,他哪知道啊。

  “行了行了,下回少说两句。”

  “哎,没想到战无不胜的将军,在情场上也会挫败失利呢。”众士卒又坐下来,盘着腿,大口吃肉,感叹。

  “好了,翻过这茬。话说你们有没有觉得,近些年,这军中拨粮尤为干脆啊,从不延迟,竟然还有提前的,这额数啊,也是只多不少。”

  “没听说过吗?季将军,将门虎子,关系可硬着呢。”虽然军中禁酒,喝口辣子水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嘛。得劲。

  “这朝廷大事,咱们这些个粗人哪懂?”

  “也对,不说了,最近城东开了一家……”

  士兵的闲谈顺着风吹到他的耳边,季山河越发闷闷不快,可不是吗?一边躲着我,拒绝见面,一边又巴巴送粮草,一应衣物来,凭的遭人误会。

  回到帐子里,忽的闻到了一股极轻的香气,心里一跳,抑制不住欣喜。果然,下一刻,熟悉的冰冷身躯从背后靠近。

  “呼。”微热的嘴唇吮吸着后颈,落下红痕,鼻息拂过。

  “嗯呃。”许久没有亲近过,只一触碰就忍不住闷哼出声,季山河双眼微睁,呼吸急促,无处安放的手不由抱住揽着他的胳膊,声音颤抖,“沈言。”

  终于……

  纤臂揽住劲腰,下颌抵在耳侧,轻呼,细长的双眼微阖,仔细感受。

  嗯,好像,更壮实了。好可爱。

  心里柔软。却又生出一丝心疼,隔着软甲,摸了摸柔韧的腰腹,微微收紧臂膀,定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辗转的嘬吻便也越发轻柔起来。

  半晌,季山河微微仰头,嘴唇微张,被撩拨得神色迷乱。“嗯,沈言……”

  “你吃了烤羊?”耳边传来男人的低笑。

  ?!!

  “等等。” 心醉神迷的大将军骤然惊醒,在外面跑了一天,风沙携裹,热汗淋漓,我还吃了烤羊腿!

  不敢想象脱了戎装的气味,他猛地拨开靠在后背的人,翻找床褥,“我先洗漱更衣。”

  “噗。”沈言忍不住笑了,把人拉回来,抱住,“不必,弄的跟侍寝似的。”我不嫌弃,也不介意,无论是怎样的你。

  抬手,捋了捋男人微垂的鬓发,眼里含笑。

  倒不如说,这样,更可爱了。

  侍寝……

  是啊,季山河愣在原地。

  甚至,比侍寝更轻漫。

  热切的心微凉,拿着澡豆简衣的手变得僵硬。

  心里生起一丝苦痛,不想见到我时,就冷漠回避,兴致来了,又找上门来,只是想要占据高地,不想亲近,所以,身子干不干净,嘴里有没有沾了油污,也是无关紧要。

  明明他找上门来的时候,我是高兴的,他抱住我,亲吻我,在我身上留下痕迹,我欣喜不已,甚至期待他更加肆意妄为。

  但是为什么?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却……

  不开心了?

  高大健硕的男人推开拉着他的人,自顾自地解开了戎装,轻甲落在地上,扬起灰尘,转身,趴在狭窄的床上,结实修长的腿微垂,俯首压在被褥间,闷声道,“来吧。”

  “做完就滚,我还有军务要处理。”

  从未知晓自己是那么个阴晴不定的人,鼻尖微酸,甚至想着他那满身臭汗能把人熏走,却又忍不住想挽留。哪怕只是冷漠地占有。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证实了对方只是把他当成了男妓一般的存在。不敢想象另一个可能,沈言那么爱干净,忆起监狱里的侵夺,能让对方破例的,只有急切的情.欲吧。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好难受,眼眶生起热意,鼻尖充斥着皂角的清香,还有淡淡油脂的焦香,季山河又埋怨起自己,我到底为什么要吃那点烤羊腿,风餐饮露不行吗?就算是行军在外,至少也要保持清爽。

  可我哪知道他今晚要来。要是……

  说什么都没用了。该走的还是会走。

  半晌,没感觉到身后的动静。是了,我连身体都没办法吸引到他,就算我脱光了……

  自嘲,语气越发冷冽,“怎么,看不上?也对……嗯呃。”

  身体猛地被翻了过来,黑影压下,嘴唇被碾压侵蚀,晕头转向。

  双手被冰凉的手指擒住,压在头顶,脱了一半的衣裳敞开,露出半边布满伤痕的胸膛,纤薄的手掌按在麦色的肌肤上。

  瞳孔涣散,嘴唇微张,“唔嗯。”

  微浅的双眼燃烧着怒火。冰冷的嘴唇毫不留情地攻城掠地,拆骨入腹。

  手指紧绷,喉咙滚动,唇角溢出些许水渍,“嗯咳。”呼吸不畅。

  沈言。

  “呼呼呼。”沈言唔呜。眼角被闷的渗出了泪。

  完全无法抵御……

  沈言!

  “啵。”下颌被勾起,迷蒙的双眼只能看着眼前人,心里颤抖,沈言,男人面无表情地垂眼,清俊文弱的面容布满寒霜。

  发软的心又是一冷,骤然清醒。被戳中心事了吧。季山河别过头,扯了扯发麻的嘴角。

  心里既痛又畅快。我知道,你就是那样肤浅的人。

  “你不是喜欢我的身体吗?再来啊。”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挑衅,“怎么,那么久没做,不行了?”

  “是,我不行,我不可,我……”指腹擦去男人嘴角的水渍,微浅的双眼下压,波诡云谲。目光侵略般一寸寸探视着男人的脸,神色冷厉,最后,落在那双桀骜不驯的眼里。

  心里又是一软。

  我真是疯了。

  “呼。”强行压下心里的火气,沈言俯身,轻咬下颌,吮吸脖颈,又是留下密密麻麻的痕迹,手上报复般捏了捏结实有力的臂膀,却又不敢用力。

  再这样下去……

  我会忍不住啊小混账!

  胸膛起伏。

  因为想要珍惜你,才不能轻易地做那种事情。

  沈言闭眼。你到底懂不懂我的心情,小傻瓜。

  本是负气一说,没成想竟是真的,季山河神色凝重,猛地跳起来,腰腹紧绷微卷,不经意间,彰显出有别于壮实身躯的矫健野性。

  翻身,压住纤弱的男人,双手撑在脸侧,“哪里不行?”

  忆起男人躺在床上命不久矣的虚弱无力,心里一紧,自觉是那次趁人之危起了作用,把半死不活的人给气到清醒。

  是不是又……

  眉头微蹙。可是,你到底,哪来的那么多郁结于心?

  看着我,拥有我,这些,也不能让你开心起来吗?

  撑着床褥的手微紧。

  那,就继续……恨我吧。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冲我来,欺负你的我,就这样记住我。

  做了决定,季山河颓然低头,俯身,嘴唇贴上后颈,深吮。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你,沈言。鼻尖酸涩。

  不想做伤害你的事。那时候也是我头脑不清醒。不是报复,我就是,有点生气,我害怕……

  闭上了双眼,感官更加敏锐,清醒的时候被这样对待,垂在两侧的手徒然收紧,心里涌上道不明的情绪,微颤。

  初时的震怒,仿若豢养的家宠,竟也有了自己的心思,学会了违抗,嘴上说的什么怜爱,却也只是将他视作任由我支配的所有物。

  他冷静地审视着自己的内心,冷硬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为何?竟会深陷至此。

  是我一手造成的结果。

  沈言。细致又带着些许绝望苦楚的深吻,纤弱的脖颈留下深刻的印痕。高大健硕的男人蜷缩着身体,呼吸沉重,垂眼,轻轻舔舐着脖颈间的印痕,不痛哦。

  一切,都是我带给你的,这样,你也会属于我吧。

  就算是这样想……

  对不起。

  苍白如雪的肌肤上,衬着点点红痕,像绽开的花瓣,眼眶微红,很美,真的,很美,但是,果然还是没有会更美。晶莹的泪水没入发间。

  沈言,我喜欢,最喜欢你……对不起。

  任由男人在身上留下痕迹,浑身酥麻,沈言呼吸浅浅,所以,并非要分个高低,如果是现在,山河真的想做到最后一步,把我占有,我……

  冰冷的手臂抚上宽阔结实的背脊,手掌压住男人的后脑,来不及收敛的牙齿磕到侧颈,有点痒。勾住脖颈,把浑身颤抖的男人从肩颈间拔.出来,摁在嘴角。

  呼,鼻息喷洒。完全没法搞懂。

  感情这种事情……

  未曾察觉变化了阵地,一边道歉一边种花的男人,下意识地辗转,用力嘬吮。

  唇瓣变形,一声轻响。“啵。”

  季山河怔愣,脑子发懵,做了那种事情,我,我还忍不住强吻了沈言?哦,对,那时候我也是,也是把他亲肿了。

  后知后觉心里疼痛,浓密的睫毛不安颤抖。

  要骂我了吗?还是干脆愤怒离去?以后再也不来找我。那时候,醒过来的沈言应该是很生气的。

  我……

  低头,强忍酸涩,“你再不行,我就要,就要做……”

  “我就要做更过分的事了!”

  沈言忍不住笑,这就算过分了吗?又是叹息,抚摸着男人的头发。

  是我当时的惊诧震怒,让你得到了错误的结论。

  没有讨厌。不是伤害……

  我对你做的事,你尽可以对我做。

  细长的双眼微阖,有感受到,那份慎重珍视的心情。小将军啊。

  纤细的指尖插.入发间,抽绳,解开男人随意绑住的头发,乌发散乱,粗粝的发丝掠过手背。

  目光相对,微浅的双眼清醒而沉沦,黑眸满是渴慕痛苦。

  便也认命顺从了内心的声音。迎着男人故作凶悍的神情,嘴唇微弯,沈言轻笑,“好啊。”

  ……我愿意。

  因为,“我恋慕你。”

  抬头,吻上含泪的双眼,所以啊,“别哭。”

  这不是伤害。

  倾注了感情,那是,无法克制的偏爱。

  我也,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