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还没有说话,他的爹爹已经率先开口:

  “原本我瞧陆将军年少有为,是个很好的人。他见我们家困难,还特地给书儿安排了差事。结果当官当得再好又如何?我家书儿对他一往情深,连他的孩子都愿意生,他可好,转头就要与知州的女儿定亲,当真是负心汉。”

  “要我说,反正爹爹现在身子骨还硬朗,能做点活计补贴家用,你就安心一个人把孩子带大。以前我也是这么过来的,哪里需要旁人!”

  不愧是能够独自把宋书拉扯大的人,宋家爹爹说起话来相当爽利,带着一股子飒气。

  宋书嗔怪地瞪了他爹一眼:“爹,你说什么一往情深呢。”

  他、他可没有。

  “你那点心思能骗得过你爹我?”宋家爹爹毫不示弱,“我可是过来人,当年我生下你的时候,也曾心怀妄念,以为对方是有情郎,不会抛弃我。后来才慢慢消磨殆尽的。”

  宋书抱着孩子转过身:“我不想和你说话了,忒没道理。”

  乔曦含笑听着两人斗嘴,考虑片刻,觉得还是应该给陆江稍微辩白一句:

  “不过据我所知,陆将军与知州千金订婚一事似乎只是误会,现在那位大小姐已经出阁。即便如此,你也不愿意见见陆将军吗?”

  不出所料的,宋书摇了摇头:“就像爹爹说的那样,我一个人也能把孩子养大。”

  “我们已错过了这么久,无论原因为何,只能说明我们的确有缘无分,就此别过,对我和他都好。”

  乔曦心下叹气,不再相劝,这些事只要宋书自己决定就好。

  正说着话,外边传来推门声,几人看过去,来人竟是东方谕。

  东方谕是与宋书的爹爹一同从钧凤来到勒尔都的。

  乔曦没想到他会过来,赶紧相迎。

  东方谕手中还捧着一双小鞋子:“初次过来与孩子相见,不知送些什么,这双虎头鞋是樱桃做的,给孩子积些福气。”

  宋书有些拘谨地谢过他。

  东方谕将小鞋子放在了孩子的摇篮中,迟疑片刻,提出:“我……可以看看孩子吗?”

  “当然。”宋书打算把孩子递给东方谕。

  然而东方谕赶紧拒绝道:“还是你抱着我瞧吧,我怕摔了他。”

  宋书便抱住孩子,朝东方谕微微倾斜。

  孩子才出生几天,除了是小小一团之外,其实看不出可爱在哪里。不过小苗苗长得已经算是好看了,起码眼睛很大,和葡萄似的。

  但东方谕看得很认真,甚至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了戳他柔软的脸蛋。

  “我记得,陛下小时候也是这样。”

  说这话时,东方谕眼中流露出怀念。

  听东方谕提起贺炤小时候,乔曦顿时来了兴趣,赶紧问:“陛下小时候长什么样?”

  东方谕垂眸,敛去黯然的神色:“其实我已经不记得了。陛下出生之后,我……只看了他一眼。”

  对东方谕来说,贺炤的存在就是那段暗无天日而屈辱的时光活生生的证明。

  先帝把他关在宽敞华丽的宫殿中,派二十余名宫人,美其名曰侍候,实则是监管他。

  他无名无分,居于后宫之中,不得与旁人接触,宫人们随时盯着他不许他寻短见,每日都有太医前来,确保他腹中的皇子平安无事。

  腹中孩子越长越大,东方谕自身却日益消瘦下去。

  到最后,连那名姓康的太医都看不下去,生出怜悯之心,愿意与东方谕多说一些京城趣事,开解他的胸怀。

  等到皇子出生,东方谕内心的绝望与厌弃到达了顶点,他只看了孩子一眼,就赶紧让嬷嬷们抱走。

  后来,先帝碍于朝臣们的压力,又思及皇家颜面,觉得放个男宠在后宫中实在不好看,何况皇子“生母”怎么能是男人,玉牒上边儿怎么写?

  东方谕抓住这个机会,和先帝自请离宫。先帝到底念及他刚刚生产,终于放了他自由。

  因而,那一眼之后,东方谕便再也不曾见过还是孩子的贺炤。

  乔曦察觉到东方谕面色不好,知晓自己说错了话,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他赶紧转移大家的注意力,笑着说:“瞧,小苗苗在冲你笑呢,东方先生。”

  见到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容,东方谕终于从沉重的往事中暂且抽离,用玩具逗了他一会儿。

  到了小苗苗该睡觉的时候,乔曦和东方谕便告辞,退了出去。

  乔曦走在东方谕身边,感觉到他的情绪依旧不算高,便默默陪他在院子里漫步。

  忽然,东方谕开口:“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今日看见宋书抱着苗苗的样子,我才意识到自己居然从来没有抱过自己的孩子。”

  乔曦上前揽住东方谕的肩膀,柔声说:“先生,或许你与陛下已错过了许多,但过去的事已然无法挽回,不如就将其埋藏在心底,只要珍惜现在就好。”

  东方谕盯着乔曦瞧了一会儿,感叹道:“你是个好孩子,陛下能遇见你是他的幸运。他配不上你。”

  “先生别打趣我了。”乔曦赧然。

  东方谕展颜,露出一点笑意:“我会尝试着,忘记过去,珍惜现在的。”

  ·

  前线战场。

  大军行至半程,驻扎休整。王帐之中,贺炤正与手下的将领们商议接下来的行进的方向。

  北琢疆域可以大致分为南北两块,以龙玉山脉为界,南方地势一马平川,北方则陡然上升,变为山地与高原。

  王都坐落在河谷之间,周边地势严峻。

  现在摆在大衍军队面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随着山脉登上高地。

  走这条路,需要绕远,面前还有高山阻挡。不过上了高地后,地势便回归平坦,便于大军前进。且走此路去往王都,视线开阔,不用担心遭遇敌军。

  另一条是直穿髓龙峡谷。

  髓龙峡谷乃北琢王都之前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只要穿过峡谷,就能直取王都,比前一条路要节省十多日,而且不需要登山,对将士们来说也更加轻松。

  当然,这条路也并非全无缺点。峡谷幽深,一旦遭遇敌军,很可能形成被包围之势,定会陷入苦战。

  将领们分成了两派,有支持走高地的,还有支持穿越峡谷的。

  因而贺炤组织将领们到王帐之中,商讨决定。

  贺炤坐在正位之上,他不发一言,只默默听着,任由底下的将领激烈争论。

  “臣认为应当穿过峡谷。”

  段远性子直爽干脆,领兵作战也善于突击与速战速决。

  “峡谷乃捷径,能够最大限度保存兵士们的力气。若是走高地,那弟兄们光是登山就已精疲力竭,到时候拿什么来攻城?”

  郑若澜与他意见不同:“大衍从未如此深入过北琢腹地,连现在的堪舆图都是民间所用,不能保证准确,万一髓龙峡谷比图上标注得更为凶险可怎么办?为稳妥起见,不得不选远路,起码高地视野开拓,更为安全。”

  然而郑若澜手下一名偏将却和他意见相左。

  偏将出声:“末将虽是郑将军的副手,不过这回我赞同段将军的看法。大军深入敌方已久,兵贵神速,要想取得胜利,必得速战。”

  郑若澜皱了皱眉,没说什么,他并不介意手底下的人在用兵方面与自己持不同意见。

  在场六位将领,居然刚好三人赞成上高地,三人支持穿越峡谷。

  那么到底如何决断,就要看陛下的意思了。

  所有将领齐齐看向陛下,等待他发号施令。

  可就在此时,一名军士急匆匆走了进来,神色极为慌乱,跪下时候甚至踉跄一下,差点摔倒。

  “报——陛下,粮草营帐忽然着火!”

  “什么!?”

  突逢噩耗,将领们都坐不住了。

  段远赶紧问那人:“火势如何?扑灭没有?损失了多少?”

  “气候干燥,火势蔓延迅速,等同袍们反应过来灭火的时候,整个营帐已经陷入了火海,现在勉强算是控制住了,还没有完全扑灭,不知损失几何……”

  话虽如此说,但在座的众人都知道,粮草肯定保不住了。

  贺炤起身,沉声吩咐:“定是有人蓄意纵火,派人去抓,所有形迹可疑的人,今日经过了粮草营帐的人,全部审问。”

  得到命令后,报信的军士赶紧告退,出去传达陛下的军令。

  而后,贺炤睨了郑若澜一眼。

  郑若澜心下悚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但贺炤没有对他说什么,只是转身,摩挲着腰间的剑柄,决断道:“出了这档子事,已经不可能再走高地了,等抓到那纵火之人,便立刻启程,穿越髓龙峡谷。”

  将领们不再有意见,齐声回答:“是!”

  当晚,纵火烧粮草之人便被抓住。此人是段远麾下的一名小兵,钧凤州人士,据他供述,他不是故意的,只是生火的时候不小心。

  没有人信他的话,贺炤亲自下令用刑。

  可不知到底是那人身子骨太弱,还是另有隐情,那人还未招供,就因受不住刑,死了。

  得到这个结果,贺炤沉默了良久。

  事情到此,没办法继续追究了,大军还要作战,若是再深究下去,只怕会动摇军心。

  于是贺炤下令宣告粮草燃烧纯属意外,再加强剩余粮草的看管,大军刻不容缓,穿过峡谷。

  髓龙峡谷两边山崖高峻,中央密林丛生。

  但寻找之后,大衍军发现了一条不算宽阔的小道,想必是北琢开凿的通往王都的道路。

  军师计算过,大军通过峡谷只需一日,因而不需要中途歇息,明日傍晚,就能抵达北琢王都。

  四十余年的忍耐,很快就将迎来结束。

  到时候北琢会成为大衍的附属国,进入大衍的版图之中,而他们这支军队,便是开疆拓土的王者之师,论功行赏少不了。

  怀揣着这样的雄心壮志,军士们志气盎然,行进的速度都快上几分。

  可走着走着,四周迷雾突生。这雾气诡异至极,白茫茫如纱帐般,几息时间内就浓得看不清前路。

  贺炤不得不下令停下。

  身下的马儿变得焦躁不安,不停摇晃尾巴,打着响鼻。

  “陛下,这雾气实在不对劲,按常理来说,都是清晨起雾。可现在分明是正午时分,短短时间内就凝聚了如此浓的雾气,只怕不能再前进了。”军师惶惶不安地禀告道。

  贺炤看向周围,一刻钟之前,他还能看清前路,可现在,他连身旁的段远都看不见了。

  “不能走了,叫大军停下来,原地休整。告诉他们,这只是山间寻常雾气,过段时间就会散去,不许慌乱。”

  传令兵领命下去。

  可将领们都知道这雾气不寻常。

  郑若澜紧锁眉头,凉意爬上他的心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此行凶多吉少,因为在出发前,他曾收到过一封祖父寄来的家书。

  忽然,雾气尽头传来破空之声。

  随即身旁有人发出痛呼,郑若澜看去,竟是段远中箭。

  第一箭射出后,四面八方的破空声此起彼伏。

  贺炤咬牙,岂能不知他们这是中了埋伏。他拔剑,在浓雾中勉强靠着听力分辨,抵挡不知从何射来的冷箭。

  很快,越来越多的人中箭,还有马匹被射中,长嘶着摔倒在地。

  郑若澜听力敏锐,但箭如雨下,密密麻麻而来,避无可避,即便勉强躲过一支,紧随其后又会有下一支。

  一支箭直逼他的咽喉而来。

  千钧一发之时,剑光闪烁,贺炤斩断了羽箭,救他一命。

  但郑若澜来不及谢恩,便不得不继续抵挡下一发袭击。

  帮郑若澜挡下攻击后,贺炤同时察觉到身后的暗箭,但他到底没有三头六臂。

  此箭射来的方位极为刁钻,恰好避开了贺炤铠甲庇护的部位,直直射中了他的肩膀关节。

  贺炤吃痛,差点松手扔了剑。

  中箭后,贺炤破绽百出,又有成千上万的箭向他而来。

  “陛下!”

  郑若澜挡下一箭后就目睹了此情景,即便沉着如他,也惊惶地喊出了声。

  ·

  勒尔都。

  乔曦正在给贺炤做新的香囊。虽然上回没能把那个装着自己小心思的香囊拿回来,但乔曦以为自己既然已经说了要给陛下做新的,那就不可食言。

  这回时间充裕,乔曦打算好好做,起码要比上一个精致。

  此时,安和走了进来,对乔曦说:“公子,那个北琢人醒了,说要见你呢。”

  “他醒了?”乔曦很意外。

  连劾被带回来的时候,只剩了微弱的一口气,连康太医都说回天乏术。

  没想到妄为道长的法子这般管用,不过几日功夫,人就醒了?

  乔曦放下手中的香囊,起身:“我去见见他。”

  连劾被安排在一间客房中。乔曦进去的时候,他还卧床不起,但眼睛已睁开了,直勾勾盯着乔曦。

  “果真醒了。”乔曦笑起来,“你倒是命大。”

  连劾嘴唇苍白,面容憔悴,他苦笑:“我命大,还不是全靠你救我。”

  乔曦来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手边桌上还摆着药碗,药汤已经喝完了,只剩个碗底。显然连劾也是想活的。

  “你为什么要救我?”连劾正色,望着乔曦问。

  乔曦随便找了个缘由:“你也曾救过我,还为此受伤了不是么?”

  “我记得当时你说我俩已经两清了。”连劾咳嗽几声,“你又救我一回,岂非变成我欠你的了?”

  乔曦说:“你如果非要偿还恩情,我乐意接受。”

  捡回一条命的连劾依旧不正经,他说:“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你也接受?”

  “呃……”乔曦挠挠鬓角,“算了吧,你好好养伤,我先走了。”

  说着乔曦就要起身,往外走去。

  “乔曦。”

  连劾忽然喊住他。

  乔曦回首,看见他已收起了混不吝的嬉笑,变得郑重。

  “你的心太好了,我不过是个弃子,连血脉相连之人都将我弃如敝履,你却愿意救下我这样一个异族。”连劾说,“我会记得的。”

  乔曦想了想,宽慰他:“莫要妄自菲薄,他们既然放弃了你,你也不必再挂心,只当从此斩断血缘吧。”

  “你可知北琢王为何会抛弃我?”

  连劾嘴角挂着自嘲的弧度。

  乔曦想他经历了这些,一定积攒满腹话语想说,自己就是充当一回听众也好。

  “不知,到底为何?”

  “因为我的母亲出身卑贱,她原本是民间的一个仆妇,被调拨到王庭里侍奉北琢王。在此期间,她因相貌不俗,被北琢王强占。”

  “这种事常有,侍奉的仆妇被宠幸后也不会得到什么补偿或是名位,到了时候依旧发还本家,继续畜牧。可我的母亲在回去后不久,发现了身孕。”

  “母亲原本是有丈夫的,她的丈夫心知肚明我不是他的孩子,就带着母亲去了王庭,向北琢王陈情。为了安定那男人的心情,北琢王就将母亲纳入了后宫,又给了那男人十只羔羊作为补偿。”

  说到这儿,连劾嗤笑冷哼:“可北琢王也不觉得母亲腹中的孩子是他的种,只觉得是那男人编瞎话,想要进献妻子来换取羔羊罢了。”

  “但北琢王实在喜爱母亲的相貌,依旧把她留在了身边。我就这样,在北琢王的怀疑之下长大,等到母亲去世后,我彻底失去了庇护。适逢北琢王打算与大衍开战,我这个有名无实的二皇子便成为了最好的借口。”

  “北琢王让我领兵。哼,当初我还以为他终于想要重用我了。结果只给了我几十个杂兵,叫我从钧凤偷偷潜入大衍,替他们传递消息。”

  听到这里,乔曦终于明白,为何连劾身为北琢皇子,会出现在钧凤的山上当土匪。

  连劾继续道:“然而等到我传回钧凤州的堪舆图后……我身边的几个人,竟趁着我熟睡时,想杀了我。”

  “我反过来杀了其中两人,留下了一个活口,逼问之下,才知道他们是奉北琢王的命令。只要我死在大衍,北琢便师出有名,要么发兵要么和谈,哪怕只是从大衍手中刨些银两食物也是好的。”

  连劾垂着眸子,遮掩了晦暗不明的神色。

  “知晓此事后,我就对北琢王彻底失望,本来真的打算就在那山上当山匪的……谁知打劫到了你头上。”

  说完,连劾抬眼看向乔曦:“喂,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别可怜我。”

  乔曦恍然回神,整理了表情:“我没有。”

  默然片刻,乔曦问他:“那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连劾摇摇头:“我已无家可归,或许去流浪吧。”

  两人交谈着,安和忽然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见他神色慌张,乔曦发问:“出什么事了吗,为何这般惊慌?”

  安和掬了把汗,喘息道:“是、是陛下出事了。”

  “两天前,陆将军收到前方消息,说大军行进至半途,距离北琢王都仅剩五十多里地,商讨过后决定取道髓龙峡谷,一鼓作气攻破王都。”

  “可得到这条消息之后,这两日就再也没有飞鸽或是斥候传信回来,陆将军也派人出去过,但传回来的消息都是没有见到大军的踪迹。”

  乔曦跟着慌了神,心如擂鼓,但还抱有侥幸:“会不会是大军已经到达了王都,正在作战,所以顾不得传消息?”

  但刚说完,乔曦也反应过来自己这话没道理,即便是忙于作战,派个斥候回来也不费事。

  果然安和说:“不会的,为了保证陛下安全,陆将军甚至派了他精心训练过的灵猫出去传信,灵猫脚程快,一夜可行进百里,但还是没有收到陛下传回来的消息。”

  就在这时,连劾插话道:“你们的皇帝定然是急功近利,贸然进入了髓龙峡谷。别送信了,白费力,一定不会有回信传来的。”

  “你什么意思?”

  乔曦不喜欢他这般说贺炤,面带愠色地瞪着他。

  连劾无辜地耸耸肩:“你别瞪我,又不是我叫你们的皇帝进入峡谷的。他自己不谨慎,怎么怪得到我?”

  “髓龙峡谷是北琢王都的最后一道屏障,王都在北琢人之间被称作圣城,就是因为要抵达王都,不得不经过凶险无比的髓龙峡谷。”连劾解释道。

  “峡谷中迷雾丛生,只有熟悉其地形与气候的北琢人才能摸清雾气的生成与消散时间。外来者一旦毫无准备地进入,必然会迷失在大雾之中。若是此时再有伏兵突袭,那就是必输之局。”

  他越说,乔曦的心便越发沉了下去。

  看见乔曦急得像是要掉眼泪,连劾叹了口气:“你想要我帮你吗?”

  乔曦眼睛亮起来:“你熟悉那条峡谷吗?”

  “当然。”连劾挣扎着坐起来,“北琢人已经抛弃了我,我也没必要护着他们了不是吗?”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连劾竖起手指,指向乔曦。

  “必须你跟着我一起去,否则我不会提供帮助的。”

  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安和忙说:

  “不行,公子身子不便,此行危险重重。而且为何一定要公子跟着,我家公子又不会武功。”

  然而连劾坚持:“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勉强说服自己,我帮的只是你,不是大衍。我欠你的,但我不欠你们大衍的,不欠你们皇帝的。”

  说罢,连劾定定地盯着乔曦,等待他给出回答。

  乔曦毫不犹豫:“我去。”

  安和吓了一跳,劝阻道:“公子,你还有身孕,怎么能上战场?”

  乔曦的手放在膝盖上,握紧了拳头:“可我也不能放着陛下不管不顾。”

  接着他摸了摸小腹:“我会万事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