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太阳自地平线缓缓升起;秦和瑟起了一个大早,为今天的觐见梳理自己的形象;毕竟是面见一国之君,还是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

  刚刚将长发规整地束于脑后, 房门就响起响声——芳行站在门外, 面色纠结, 似是在为什么事情烦恼。

  秦和瑟唤芳行进屋, 刚坐下, 芳行就迫不及待地提到一个人:“先生,你还记得我们第一天见过的那个胖子吗?”

  “记得啊, 怎么了?”秦和瑟当然记得那个又蠢又坏的家伙, 那个人能活的现在,纯粹是生在了好地方, 不然就他那没脑子的样子,早被人打死了:“这次事情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但也应该够他喝一壶的,他应该会消停一段时间啊?”

  “对,他确实是消停了, 但……”芳行的脸色有些难看:“因为他身份的特殊, 这次宴会他很有可能会出现。”

  “啊?”

  “是这样的……”芳行清了清嗓子, 细细道来:

  “柊家是稻妻人类中负责离岛港口, 也就是水路枢纽的家族, 您知道, 这件差事油水很足,即使柊家始终忠诚于御建鸣神大人, 光是正常的利益,就让他们赚的盆满钵满。”

  “但柊家比起那些底下的小世族, 确实有这份底蕴胜任这份工作,他们也一直兢兢业业,之前一直没有出过什么事情。”

  “到了这一代,柊家正传一共有了三个孩子,柊文一郎,柊武二郎,和我们之前见到的柊健三郎。”

  “咔嚓。”清脆的响声突然出现,芳行看着秦和瑟手中突兀出现的小鱼干,脑子一下子宕机了。

  您这是当八卦听了啊?

  “这三个孩子是是什么性格啊?”见芳行愣住,秦和瑟主动表达了自己的疑惑,随后成为了一个普通的听众,不再发一言。

  “柊文一郎和他的名字一样,善于经营,为人质朴,其实就是有些读书人的死脑筋,但人性格简单,未来接手柊家的可能性极大。”芳行找回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

  “柊武二郎则也和他的名字一样,善武艺,对于柊家的生意没有任何兴趣,早早就参了军,很少回来。”

  “而柊健三郎……应该不需要我多说,你心中自有定论,我就不多废话。”

  “嗯。”秦和瑟处于礼貌地回应了一下,小鱼干咬的咔咔响。

  “所以在来之前,我以为我们会遇到的是柊文一郎,毕竟现在的柊家家主已经老了,一郎年纪也已经到了,这么明显的历练和露脸的机会柊家老狐狸这么可能错过。”

  “可柊健三郎不仅接了这个位置,而且再加上他那个空有城府,毫无进步的样子,这份差事说什么也不应该是他来领。”

  “所以我当时就怀疑,柊家那两个孩子很有可能出问题了。”

  “随后我调查了一下,先是柊武二郎在校场练习马术时,被从马上甩了下来,直接毙命;后来柊文一郎自从去过一次商店,回到柊家便再没有任何消息,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哇哦!”秦和瑟惊讶的瞪大双眼,看着芳行的时候,还不忘在自己的嘴里塞一个小鱼干:“那柊文一郎怕是也凶多吉少了啊。”

  “是,我推测柊文一郎极有可能是卧病在床,但治愈的可能性不大,只能吊着命,所以柊家家主没有办法,才开始培养起柊健三郎。”

  “其实不用猜,光看这几天柊健三郎得意的样子,就知道柊家老大和老二的事他肯定脱不了关系。”

  “柊家应该比我更了解他,我能想到的事情他们肯定能想到,但一直没有动作,甚至还在捧着他,似乎真的要把他往柊家家主培养的样子。”

  “所以现在他又开始逍遥,露出了一大堆把柄,但我有点不敢动他。”芳行说出了自己的顾虑:“我们在这里毕竟没有人脉,也没有实质性的身份,如果闹大了,吃亏的一定是我们。”

  “但……这个人如果不除,对我们未来与稻妻的交流和贸易一定会有影响。”芳行眼神坚定,他看准了这个人,一定要将他扔进地狱:“所以我想想先生寻求意见,该如何处理这个人。”

  “你问我啊……”秦和瑟其实知道他为什么会如此执着,但他没有点破;看着手里少了一半的小鱼干,遗憾地分出一点,将剩下的小鱼干收了起来:“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柊家是真的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是的,据我所收集的情报,柊家从柊文一郎‘销声匿迹’之后,就一直没有动静,人员调度除了柊健三郎突然上位,没有任何变化。”芳行手下秦和瑟分给他的小鱼干,没有忍住嚼了一根,果然美味。

  “我并不了解这里家族的运作啊,所以只是一个猜测。”嚼了这么久小鱼干,有些口渴,秦和瑟毫无形象地咚咚灌了一口,继续说道:“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柊家是在‘演戏’呢?”

  “啊?”嚼着小鱼干的芳行一愣,没有听懂秦和瑟的意思。

  “你还记得,是柊老二先出事的,柊老大才突然‘音讯全无’的,对吧?就是,那是否存在一种可能,柊老大的‘消失’是演给柊老三看的?”

  “当然,我毕竟不太懂他们内部的运作,这里只是一点猜测。”秦和瑟非常自觉的给柊家三个儿子起了外号,见芳行还是有点懵,更加细致地解释道:

  “你自己也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真是柊老三掌握了局面,以他那小心眼,第一件事难道不是将老大的旧部全部撤下吗?如果柊家真的要放弃柊老大,为什么一点人员调度都没有呢?”

  “这说明柊老三只是表面权利大,但该有的实权可能都还只是空头支票。”

  “柊家家主肯定不傻,既然老二已经无力回天了,老大肯定要保护好,还要把该找的人找了。”

  “但既然柊老三干明目张胆地到处晃悠,那说明该处理的就应该已经处理了,很难找到把柄。”

  “对付傲慢的人,最容易让他露出马脚的,自然是捧杀。”

  “将他捧到不该有的高度,之后什么都不用做,他自己就会把自己摔的粉身碎骨。”

  又一杯温凉的水下肚,秦和瑟看着双眼渐渐亮起的浅仓芳行,笑着揉了揉他的头:“放心,能坐上高位的人都不会是傻子,即使柊家真不打算做什么,这几天柊老三那招摇的样子,该得罪的也已经得罪了。”

  “咱们只要准备好落井下的石头,给他彻底压实,就能让他彻底翻不了身。”

  “对了,这次宴会就是一个好机会,你可以准备起来了。”

  ……

  早上九点左右,印有柊家家徽的马车无声驶过旅馆,柊健三郎随手掀起窗帘,天守阁纹样的车驾在眼前一闪而过,渐渐远离他的视野。

  “父亲,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柊健三郎身着华丽的正装,但即使肥硕的身躯坐的板正,也依旧无法掩盖其吊儿郎当的态度:“您一直说那是一个露脸的好机会,但我来稻妻城到现在,也没见他们地位有多高啊,为什么要如此重视?”

  “在外,要称呼我为‘家主大人’。”柊隆明安静地坐在柊健三郎的对面,闭目养神,如青松般挺直的脊背不怒自威。

  “是,家主大人。”柊健三郎看似认真地再次称呼,但他的眼睛却一直往窗外:“家主大人,那位美丽的女士到底是何来头?怎么这几天都没有见到她?”

  自从那一天的惊鸿一瞥,柊健三郎一直没能忘记那位明艳的女子,但无论他如何寻找对方的踪迹和信息,都如同沉入深井的石子,连一点水花都没有。

  所以他改变了策略,直接询问自己的父亲——现任柊家家主,柊隆明;作为给予他这份差事的直接负责人,他肯定是知道什么内情的。

  可他的父亲和他负责的生意一样,毫无变通,就吃着稻妻给他的死工资,明明那么多摩拉从面前流过,却从来没有伸手过,就任由摩拉白白地流去稻妻城。

  光是底下那些任职的普通世家都赚的比他多,靠信仰赚钱?他还不如找那些普通世家合作,不然以他的开销,那些死工资根本不够。

  “你该收敛一点。”柊隆明微微皱起眉头,睁开了已经略显浑浊的双眼:“我们被神明委以重任,不是用来沉浸在温柔乡中的。”

  “你该承担起你的责任,而不是向我询问一个女子的行踪。”

  柊健三郎见父亲油盐不进的样子,烦躁的撇了撇嘴,如同往常一样,将那些话都当做耳旁风。

  窗外天守阁随着距离的缩短逐渐放大,只将此行当做一次寻常宴会的柊健三郎心底突然涌现一股期待。

  说不定这次能再次遇到那位呢?

  见对方再次神游,柊隆明叹了口气,再次闭上眼,掩盖自己眼中的失望。

  他一直相信,自己的儿子即使不继承自己的衣钵,也应该是一个正直的人,现在来看,是自己太自负了。

  这一段时间里,他顶着残破的身体,亲自教导这走上歧路的三儿子,希望他能回归正途,却因为自己的纵容,让他钻了空子。

  该止损了。

  柊家马车逐渐走远,在旅馆外守候的马车也接上了它要搭载的人。

  “不要有压力,就当一场简单的宴会就好。”秦和瑟拍了拍还在看着天守阁发呆的芳行,登上了早已等候多时的车驾。

  “或者说,是去看一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