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登最后被抬了回来。

  无相之水那一下就是往死的方向撞的, 要不是他跑的快,躲过了势能最大的那一点,此时他的胸腔已经被撞成一张肉饼。

  虽说是死里逃生, 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但他背后一整片青紫也让他根本动不了后背, 一走路就开始吱哇乱叫, 只能躺在临时搭建的担架上。

  那他为什么还能跑?笑死, 是疼死还是真死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

  劫后余生的戈登还惊魂未定,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安慰在他旁边哭的梨花带雨的朋友。

  虽然自己的手已经生疏, 但知识还好好的留在脑海;他曾是队里资历最轻, 但学识最好的一个,如果不是手已经废, 现在带队的应该就是他。

  为了报答他们的不离不弃,也希望自己的知识不被带进坟墓, 他决定把他的知识全部交给队里的人。

  他的好友,被眷者选中,跟随着队伍的威尔成为了他知识的继承人。

  他这位朋友什么都好,手脚勤快, 思维灵敏, 就是心思脆弱, 老是哭唧唧的, 搞得戈登很无奈。

  “我真没什么。”戈登趴在担架上, 扭着头看威尔的眼睛又湿润了起来, 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他感觉安慰起来:“我才二十七啊, 还没到那种动一动就要骨折的程度,没必要担心成这样。”

  “可是, 整个背都紫了啊!”威尔一个二十五岁,长的比他要高的多的男生,眼泪又开始哗哗掉:“这一看就很疼啊!而且要是哪里没注意到,骨头断了这么办?”

  “你放心,秦先生都说没什么问题,你不相信我,还不相信秦先生的判断吗?”

  “可是……”

  这一路上,威尔一直在担心戈登的状态,戈登也一直在安慰他,搞得其他人都说不上一句话。

  秦和瑟跟在最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在心底朝威尔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呵,只是想把友情搞变质的小把戏而已。

  话说白夜国在这方面这么开放的吗?

  不动声色地抹了一把胸口的徽记,红光在衣袍下闪烁,又常亮,大蛇代表疑问的气音出现在脑海。

  “怎么了?突然找我?”

  “没什么事。”在脑海中,秦和瑟说道:“就是想问一下,你们国家婚姻法里允许同性结婚吗?”

  “???”大蛇的语气充满疑惑,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羞赧:“这么突然问这个?”

  秦和瑟敏锐地发现了问题,难道那条臭蛇不仅是母胎solo,在那一方面还是一个纯情的小朋友?

  隐藏在衣物之下的尾巴一挺,随后愉悦地摆动;他像是找到新玩具一样,语气轻佻地回道:“怎么?难道咱们鼎鼎大名的蛇神大人,白夜国的守护神,真正的领导者,就没有考虑过人民们最原始的欲望吗?”

  “这个……”大蛇不可抑止地轻咳两声,那隐约的羞赧消失无踪:“这毕竟是人自己的契约与情爱之事,应该让他们自己去制定规则。”

  “哦~”秦和瑟在心中坏笑:“这么说明,作为神明的你,是不懂这些人类的欢愉之事喽?”

  “……其实不是不懂……”大蛇毕竟在某些方面还是很严谨的:“只是男女欢爱之事,魔神在这方面的需求并那么明显,所以能提出的建议有限而已。”

  “真的?”挖好坑的秦和瑟主动出击:“那你难道就没有好奇过,欢爱的感觉是什么样子的吗?”

  “咳咳!”那一端的大蛇明显呼吸一滞,被那口封闭的空气呛到:“……魔神没有对这方面没什么需求。”

  听大蛇有些语无伦次的话语,原本还有些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秦和瑟见时机成熟,立即展开攻势:

  “那你真应该去体验一下;不管是与美好的女性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还是寻找到愿意给予自己欢愉的男性,都是一个很好的体验哦~”

  “……”大蛇突然噤了声,但背景里粗重的呼吸还是暴露对方并不平静的心情。

  秦和瑟丝毫没有欺负“老实人”的负罪感,继续说道:“真的!我去过一个地方,他们在各种大型节日和活动时,都会解放自己的活力,只要对方愿意,你就可以和他度过一个让人难忘的夜晚。”

  “说实在的,你是不是还没感受过?我这里有很多能让你和伴侣感到幸福快乐的知识,你想要的话,我……”

  话音未落,徽记暗淡下去,连接被奥罗巴斯突然断开,耳边再次响起威尔和他好朋友的“拉扯”,嘴角忍不住上扬。

  虽然没有见到大蛇吃瘪的脸色,但光是他羞愤之下毫无礼数的直接挂了连接,就能猜到对方脸上的颜色肯定是五彩缤纷的。

  哈哈哈哈哈!

  扳回一城,爽!

  ……

  浅仓芳行正跟随着慧,在溪边清洗中午的碗筷,一抬头,就见到测绘小队抬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回来。

  明明隔了这么多人,但他还是一眼就注意到最后队伍的最后,那戴着白色面具的人。

  在外跟队这么久,洁白的长袍上却没有一点污渍;及膝长发随意地束在脑后,蛇首面具凛冽冰冷,但淡棕色的眼睛里似是隐藏着某种异样的情绪,嘴角微微抽搐,像在忍笑。

  这种割裂的气息在一个人身上,却并不违和,反而让这个人更加鲜活。

  他就是“眷者大人”——秦和瑟。

  他戳了戳旁边的慧,她也抬起头,看到不远处过于庞大的队伍。

  “这是怎么了?”慧立马起身相迎,从领队口中了解到事情原委,立刻从行囊中找出活血化瘀的药,在众人的注视下,把戈登裹成一个大土豆。

  这下他彻底动不了了。

  戈登忧郁。

  “放心吧前辈!”看着他眼里担忧的眼神,队里的小辈不知为何突然燃起斗志,对着圆成一个球的戈登说道:“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戈登被放回他的床位,在清新的草木香下,很快进入梦乡。

  篝火旁看着周围进进出出的人,秦和瑟心情极好。

  他回味着大蛇惊讶又羞怯的语气,把这份“记忆”打包收好,放进自己的“珍宝阁”中,以后没事,还可以再拿出了细细观赏。

  一直都见到的是大蛇冷静的模样,还被他算计了这么多次,这次总算是讨到一点好玩的事,一定要好好保存起来。

  他看着“珍宝阁”里很多已经蒙尘的“记忆”,有些恍惚;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来到这里,不管是看还是藏。

  这份“记忆”过于新鲜,以至于它在这些灰扑扑的“记忆”中格外显眼,也有些格格不入。

  算了,反正意识之海相当于重建了一次,就当时扩建,重新加一层吧。

  一层崭新的格子出现在旧格的上方,秦和瑟把“记忆”放了进去。

  嗯……这样子顺眼多了。

  他突然感受到一股视线,是从外界传来的;意识回归身体,他撇过一眼,看到了紧盯着他的浅仓芳行。

  差点忘了这个小朋友了。

  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目光下,向他走去。

  ……

  浅仓芳行原本没有打算久留,只是因为碗已经洗完,在河边呆着也没意思,就跟着慧回来,打算帮点忙。

  但经过篝火时,眼睛不由自主地往那个人身上飘去;特立独行的人在哪里都是显眼的,尤其在一堆木柴带来的烟尘之中,那一抹白格外的引人注目。

  对方似是察觉到自己的视线,他转过头,看了自己一眼,随后没有任何征兆,突然就往自己的方向走来。

  他站在自己面前,一股好闻的草木香气混合海水的咸,默默填满鼻腔;淡棕色的双眸里是如深潭般的平静,他主动伸出自己的手,将它递到自己面前。

  “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芳行愣愣地看着对方的手,指尖轻轻拂过。

  他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既有如少女皮肤般柔和的触感,又似常年习武之人隐藏着磅礴的力量。

  这样的手,在那里肯定很多人喜欢吧……

  他轻轻写下“浅仓芳行”,宝蓝色的眼睛澄澈透明,像是一块剔透的蓝宝石。

  秦和瑟看着他,读出他眼中的疑惑,主动问道:“有什么要问我的?你问就是了;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

  芳行问起他们的来历;他很谨慎,问起了很多从慧那里听来的细节,好在秦和瑟早就写好了完整的剧本,让所有人都背的滚瓜烂熟,不可能再出问题。

  秦和瑟和慧一样,回答的滴水不漏,芳行虽然还有些疑惑,但已经基本相信他们的说辞。

  他写下“工作”,指了指被放在旁边的蜥皮纸和笔,又画了一个问号。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给你那样的工作?”

  芳行点点头,等待着他的回答。

  秦和瑟吐出一口浊气,主动问道:“你认为,如果我们国土要搬迁到这里,最大的阻碍是什么?”

  芳行被他突然的提问定住,不由得思考起来,犹豫之下,写出一个词:“迁移?”

  “不。”秦和瑟否认了他:“是和周围的原住民如何处理好关系。”

  “虽然这里是无人之岛,但从大家的大致观察下,不难看出,这个岛的可用土地非常少;资源有限,所以土地利用的重点,必然是食用作物与住房。”

  “那武器呢?织物呢?各种各样这座岛无法制造的事物呢?为了获得这些东西,就必然需要交流与贸易。”

  “我们才来到这里没有多久,人生地不熟,对于临国的风土人情,需要一个向导为我们答疑解惑。”

  芳行明白了,他们是需要一个熟悉稻妻的人,为他们引路。

  眼眸低垂,掩盖其中闪过的异色;他写下“我?”,直视秦和瑟的双眼。

  “为什么是你,对吗?”秦和瑟没有避开那双宝蓝色的眼睛,冰冷的蛇面之下,是温柔的无奈:

  “毕竟在我们这堆外来之人中,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