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伪装深情寡夫【完结】>第七十二章

  拗不过聂朝栖,姜偃索性不再挣扎,他抬起手,搭在聂朝栖的手腕上,好似终于要好好进食了,聂朝栖揪拧着的心总算感到了一丝平静。

  还好,还好。无论旁人如何引诱,别人比他如何美味,到底他的猎物还是他。他还贪图他的味道。

  只要舍出几块肉,就能多养些日子,真是不错。

  正等待着对方下嘴,皮肉上却久久未传来撕咬的疼。

  那只搭在手臂上的手沿着他手腕内侧的皮肤移动,最终挤进了指缝,扣住了掌心。

  聂朝栖怔忪地看着交握的双手,胸腔轰鸣愈发激烈,让他头晕目眩。

  “呼......”

  一阵气息喷洒在皮肤上。

  脑后压着他的大掌松开,姜偃终于能抬起头了,他舒了口气,见聂朝栖还在看着他俩的手发愣,当下也有些忐忑。

  姜偃还没想过,除去人鱼体质的因素,他们是可以随意触碰彼此,亲近彼此的关系吗?聂朝栖从未说过对他到底是何种感情,因为魔修脑子有问题,偏执易怒,哪怕魔修做些奇怪事,也不会有人深究原因,毕竟魔修不正常才是正常的,姜偃也就下意识没有想过聂朝栖对他这古怪的占有欲从何而来。

  只要姜偃一出现,聂朝栖就会一直盯着他看,好像满脑子都是他,全都在想跟他有关的事情,完全看不见姜偃之外的东西。

  攥在对方手里的手动了动,正要抽回,就被聂朝栖紧紧抓住。

  聂朝栖彻底安静了,不再非要他啃他一块肉才罢休。

  好像姜偃拉拉他的手,他就被安抚住了。

  姜偃觉得他这样有些可爱,心里这么想,面上也带出了些心里的想法。

  “为何不吃我的肉,为何抗拒自己的食欲?”聂朝栖知道对方正看着自己笑,从没有人用这种目光看着他。他也从未想过世间会有人这样看他。

  姜偃的眼睛好看,笑起来越发明亮清澈,凝着汪蜜似地瞧着他,那蜜也就顺着他的眼,流进了聂朝栖四肢百骸。

  “我就不吃人肉!”姜偃哭笑不得。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何况......

  他看向对方腕内侧自己留下的一道浅浅牙印,老实交代:“何况,我也舍不得。”

  聂朝栖刷地抬眼看他,“你舍不得伤我?”

  “嗯,舍不得。”姜偃点头。

  聂朝栖凝视着他:“千梦不会对猎物有这种想法。”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言笑晏晏的青年,心跳忽如擂鼓。

  指尖颤动,想要触碰他,确认他的真实,验证他那个一瞬间冒出来的念头。

  妄念才生,就被他自己主动压了下去。

  “罢了。你自己不吃,别怪我不给你,也别以此为借口,光明正大觊觎外面的野食。”聂朝栖拽着姜偃,将姜偃带回了自己的寝宫里。

  聂朝栖寝宫是专为他鲛人形态量身定做的,中心就是那个大池子,比姜偃做鲛人时还要奢靡,左手边则是一个小房间,有张一般人睡的床,中间则用结界分离了水汽,使水汽无法侵入床铺周围。

  姜偃被聂朝栖抓回来,一眼就看到床上散落的布条。

  再看堵在身后,拿眼睛在他手脚脖子上徘徊着的聂朝栖,姜偃总有种他又在琢磨要把他栓起来的感觉,上回他就是这么干的。

  得做点什么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聂朝栖脚步才一动,姜偃就飞快走到他身边,豁出去了,二话不说拉着他往池子里噗通跳进去。

  水面波澜渐消,一只硕大的尾巴将湿淋淋的姜偃托起。

  聂朝栖手箍住他的腰:“你又要做什么?”

  姜偃无视了卷住他脚踝的鲛人尾鳍,认真问:“你可愿随我离开这里?”

  聂朝栖眼眸幽邃:“然后被你扔去当花肥?”

  很好,说不通。

  那可就别怪他了。

  姜偃咬咬牙,一把扯住聂朝栖,仰身倒进水里。

  聂朝栖下意识去拉他,跟着他一同沉入了水中。

  隔着荡漾的水波,他对上了姜偃灼灼眸光,里面昂扬着斗志。

  鲛人泡热水会易引发情热,情热期是鲛人唯一不设防,较为虚弱,容易被人趁虚而入的时刻。

  姜偃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今天他们两个,就只有一个可以站着从这里出去!

  .

  日升月落。

  修仙界十二世家紧锣密鼓筹备着魔头的结契典仪,巍峨仙宫隐于云后,人人抬头就可望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沐浴着的金光的仙都,仙宫神国好似近在眼前。

  凡间一镇落上,一圈人围着镇郊的农田。

  “老冯家这田,原本也能养活一家六口,他家大儿子有出息,之前还指望着今年收成了之后,送去汴梁书院拜位大儒,来年好考功名,好端端的,谁能想到金乌还不坠地了,光有白天没有晚上了?唉。”

  “谁家不是?就算前几天日头又恢复了正常,可这伤了的田也是恢复不了的啊,今年大家都没好日子过了。”

  “不是说有治田方士来了,有法子能救?”

  “那些云游的方士不都是骗钱的?能有真的?别是让人胡乱说几句,就让你们把家底都掏干净了吧!”

  “你们来这不也是想看看那方士能有什么能耐?跟天上那些大能比起来如何?”

  所有人都聚在这里等着看方士骗子能变出什么戏法,左等右等,日头过了中午,都没人来。

  “不会是知道我们这么多人在这,怕被拆穿弄虚作假的把戏不敢来了吧?”

  这时,有人路过扬声道:“你们说那治田方士呀!人家一早就来过,这会早走哩!”

  众人望着一如昨日干涸的农田,面面相觑。

  纷纷嘀咕着果然是骗子,失望散尽。

  镇上,一个披着斗篷的高大身影,左手提着菜篮子,右手提着油纸包的点心快步穿过大街,几个拐弯走到一个院门前,推门进去。

  这是一个小二进的院子,白墙乌瓦,青石板冒着湿滑青苔,院里一棵歪七扭八的细果树,顺着墙朝院外攀去。

  前院当中阳光最好的地方,明晃晃摆着竹藤编的一张长塌,一位模样俊俏的黑衣公子正懒懒躺在上面,拿着个凡间的话本子一边看一边偷偷锤着腰。

  走来的斗篷人视线在对方腰上停留一秒,眼神闪烁地移开。

  快步将手里的东西放到锅台上,把油纸包着的糕点拆出来摆在碟子上,转头走出来,把榻上摆放着的昨日剩下的糕点替换成散发着奶甜香气,热腾腾的新点心,又伸手帮他扶了下垫在腰后歪斜了的软枕。

  才开口:“......还是难受?”

  左看右看,从头到脚主打一个体贴入微。

  姜偃这才看了忙活半天的聂朝栖一眼,想起那天温泉池里的惨痛经历,眉心忍不住又跳了起来。

  聂朝栖不肯跟他走,他要带人逃命,左想右想最后决定干脆把人打晕绑走算了。

  但他修为不及聂朝栖,靠武力值打晕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姜偃想到了另一个把他弄晕的办法。

  之前他为鲛人,聂朝栖为人身时,姜偃就发现鲛人情热期时体内燥热格外难熬,容易让人头脑发昏,他有时也会在床上昏过去。

  现在聂朝栖是鲛人,他是人类,鲛人情热期较为虚弱敏感,这么一想,不就是说,这是个极好的不需要打架就能让聂朝栖失去意识的机会?

  只要他一直缠着鲛人不松手,情热期的鲛人定是抵不住这般纠缠。

  这都能给他想到,姜偃觉得自己简直就他娘的是个天才!

  就是......就是这法子有点废他自己。

  那日做到中途,聂朝栖就发现姜偃又开始藏在水下哭,他当他不知道,可眼泪是咸的,鲛人味觉灵敏,自然尝得出来。他分明都有些受不住了,却还是搂着他不肯撒手,本想停下抱人上岸,却又抵抗不住对方太过热情,就又顺着他在水下待了许久。

  直到姜偃自己都没了力气,虚虚攀着他,在他耳边发出了一声细弱呜咽,聂朝栖才终于闭了眼,脑袋搭在他肩上晕了过去。

  姜偃的计划按照预期成功了,他命也快折腾没了。

  勉强给对方和自己套上衣服,姜偃草草在聂朝栖身上绑了根绳,眼下青黑,两腿打颤,像条死狗一样拖着人跑路。

  路上无数次怀疑人生,最后还是跟个麻袋一样被拖在地上的聂朝栖看不过去,自己爬起来,一把抱起面容憔悴,有气无力的姜偃:“你想去哪?你说,我带你去就是了。”

  姜偃虚虚指了个方向,就闭眼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聂朝栖按照他指的方向走,一直走,走到姜偃再次睁开眼。

  ......

  姜偃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有勇气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的。

  他现在觉得自己是个脑残。

  这都过去有小半个月了,那日的放肆荒唐还在他身体里残留了挥之不去的痕迹,比如,他这几日真是一点都提不起劲下床。

  有一天趁着聂朝栖出门,他悄悄掀开衣服在镜子前查看,发现腰侧淤青还未散去,被人攥出的指印就明晃晃地印在皮肤上。

  再次感慨,他那天,脑子当真是进了水。

  原来不是所有鲛人情热期都会变得虚弱,他之前会晕.....就是纯粹他自己弱??

  聂朝栖捏了快点心递到他嘴边,姜偃习惯性张嘴咬住,含糊地抱怨:“腰酸,腿也疼。”

  他一这么说,聂朝栖就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一脸心虚统统顺着他来。

  虽然这事,说到底还是姜偃自己惹起来的。

  头几天聂朝栖还提起要回仙都,说他们俩结契典仪的日子快到了,不回去,怕要错过了好日子,每次都被姜偃插科打诨地对付过去。

  知道姜偃不想回,这几日他也不再提这事了,就这么陪着姜偃,不做他高高在上,人人尊敬畏惧的魔道之主,做个不讨喜的治田方士。

  “我给你揉揉。”

  聂朝栖接过他手上的动作,力度适中地捏着他的腰。

  姜偃看着他,有些感慨,要是让外面的人知道他们喊打喊杀,怕得要死的魔头在这给他低眉顺眼地捏腰,怕是要惊掉了下巴。

  “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这回我没跟着你一起去,你不会半路就自己跑回来了吧?”

  做个治田方士这事是姜偃提出来的,左右他们俩只要躲着十二家的修士就行了,没有别的事情,不如就去做点好事,也算是收拾收拾修仙界折腾来折腾去,折腾出来的烂摊子。

  修复伤了的田地对修仙界来说不算难事,聂朝栖自己就做得来,也不费什么事。

  往日不做,只不过是求仙道的人眼界太宽太大了,他们看苍生,看大局,站得太高太远,看山河大地,看苍峦起伏,看日月斗转,星移变幻,就看不到苍生之中微末一粟,看不见山峦脚下的炊烟消散。

  那些都太小了,小到入不进仙人眼。那些人无论谁死了,谁活了,于大局也只是一件不足为道的小事,触动不了云端仙人分毫。

  前几个地方,都是姜偃陪着聂朝栖一起去的。

  周围的人都在讨论之前仙人将太阳固定在天上的事,有人咒骂,但不是所有人都在骂,也有些人只是无力感叹命运不公。他们不知道聂朝栖在这里,也不是专门说给谁听的。

  姜偃发现聂朝栖竟然在这些声音里,默默扣着兜帽不断后退,不愿意走过去,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抗拒。

  他竟会怕这些他抬抬手就能要了他们命的凡人几句抱怨?

  还是姜偃拉着他的手,走过去自称方士,说可以替诸位解难。

  因为知道聂朝栖一个人无法面对这些声音,姜偃虽然身体不太舒服,还是次次都陪在他身边。

  这次,倒是聂朝栖自己提出要自己去的。

  这么说有些不地道,而且有损魔头的形象,可姜偃真心怀疑聂朝栖自己一个人,会走在半路直接掉头跑回来。

  他怀疑地看着他。

  聂朝栖:“农田那里已经布好了聚灵阵,明日一早就能看见效果,不出几日,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姜偃新奇直起腰凑近:“你不怕那些说你的声音了?”

  聂朝栖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我趁天未亮,没人的时候去的。”

  悄悄的去,等收到消息看热闹的人开始围观的时候,他早就走了,这样就不必接触那些人。

  想到堂堂魔君,豪华气派的云上仙都的主人,为了不见那些凡人起个大早躲着走,姜偃就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不让我陪着你?”

  他身体是不太舒服,不过那种不舒服有些难以言说,也不似大病或者重伤那样走不得,只是......不太舒服而已。

  早上聂朝栖离开时他还没醒,还真不知道他是靠起了个大早解决的这个问题。

  聂朝栖捏了捏他的手:“我不喜欢那些人看你的眼神。”

  “也不想让你盯着其他人看。我在你身侧,你却不看我,只看别人。”

  “姜姜......”

  一声拖长的轻唤,让姜偃心跳漏了拍。

  耳朵一热,“好好好,只看你,以后只要你在我就不看别人还不行吗?”

  聂朝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那天他吭哧吭哧把人从天上拖到地上,这人忽然不再拿他是他种出的花,所以必须听他的那套来凶他。

  也不再阴森森望着他,说他要是真的姜偃就好了,整个人都跟被驯服了的野兽一样,格外乖顺听话,弄得姜偃都有些不习惯了。

  目的达成,聂朝栖莞尔一笑,帮他掖了掖他盖在身上的外套,“感觉冷了就进里面吧,我去做饭。”

  聂朝栖起身去了厨房,留下总觉得自己好像吃了鳖,又好像没有的姜偃。

  这几天都是聂朝栖管他的饭。

  聂朝栖自己不需要吃东西,姜偃其实也不需要,只是他穿越前的二十年人生所形成的习惯使然,太长世间不进食,他就觉得心慌。

  可能身体也没跟上版本更新,还觉得他好几天没吃东西会死,惊恐催促他赶紧吃点救一下。

  姜偃乐呵呵给自己嘴馋找了个借口。

  不过聂朝栖手艺还挺好的,他少年时的手艺就很不错了,姜偃在他院里当只腿残小猫的时候,聂朝栖就经常自己做了吃的东西投喂他。

  只要不给他投喂人肉,一切都好说。

  饭桌上,姜偃一再看着聂朝栖,到底没忍住,问出了一直萦绕在心底的疑惑:“你最近,好像和在仙都时不一样了。”

  他之前一想起他是个花,就苦大仇深的,现在倒好像是看开了。

  聂朝栖给夹了一筷子菜。一开始他每次都给他做全荤的菜,千梦一食肉的花按理肯定不会吃素,还是在姜偃再三声明自己什么都能吃才变得荤素搭配了。

  他深深看着姜偃:“姜姜,再像人的千梦也和人不一样,为了迷惑人说些甜言蜜语,做些让人意乱神迷的举动,都是常用的伎俩,目的就是为了把猎物吃进肚子里。为了填饱肚子,千梦什么都能做,唯独,不可能拒绝主动送上门的食物。这违背了千梦的种族天性。”

  “我之前让你吃我的肉,你拒绝了,是吗?”

  话在舌尖转了一圈,他神色愈加温柔:“没有千梦的诱饵,会费尽力气把猎物带走,是为了和猎物游山玩水的。”

  那也太高看千梦的慧性了。这种花,甚至还不到化形成妖的程度,就只是一种有些特别的植物罢了,没那么高级的想法。

  “你不是千梦的诱饵,或者说,诱饵的外壳下装着的其实是个人,我说得没错吧。”

  不知何时,姜偃的筷子停下了。

  聂朝栖轻轻地问:“既然你不是千梦为了猎捕我而化形的诱饵,你......会是谁呢?”

  他软着声央求:“姜姜,告诉我吧,看在......我这些天表现很好的份上,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