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俊被纪林水从堂屋拖到了院子里, 他两条腿抖个不停,看着院子里几个汉子怒目圆瞪的盯着他,吓得站都快站不住了。

  王氏刘兰花一看自己儿子被拽了出去也顾不上怕不怕了, 骂骂咧咧的跟了出来,“你们这些丧尽天良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青天白日的强闯民宅, 快来人报官啊!我们孤儿寡母要被人打死啦!”

  纪家人没动手甚至都还没开口, 这老太婆就先叫嚷上了, 凑在大门口瞧热闹的左右邻居有那好心的帮着说话。

  “你们是什么人?王家孤儿寡母的有什么不能好好说?”

  “是啊!咋儿一上来就把人院门给踹了?讲不讲王法了?”

  “你们咋儿不吭声?有话说话, 别瞪着了眼珠子,老子怕了你们不成。”

  人群里一个汉子巴拉巴拉着,他媳妇一把掐住他腰间的软肉, 痛的他唉哟唉哟的叫着,“你傻啊!人家又没瞪你, 老阿么说了这几人是王家儿媳的娘家人, 有你什么事?给老娘回家去。”

  汉子媳妇说话的声音不小, 刚才还帮着说话的几人面面相觎,不再出声了, 王家汉子喝多了打媳妇的事左右邻居都知道,前几年也没见他媳妇娘家人来过人, 大伙想着大概是这回王家汉子下手重了, 他媳妇娘家人这才上门来讨说法。

  纪阿么性子温和, 但一看到王家母子他就怒气攻心,特别是刘兰花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 想到家里二姑娘还虚弱的躺在床上, 那一身的伤痕, 纪阿么上前就给了刘兰花两巴掌。

  “啊啊啊!你这贱人竟然敢打我。”

  刘兰花发疯似的伸手就去挠纪阿么,赵宝根动作快, 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往后一推。

  “好啊!你一个汉子竟然欺负我这么个妇道人家,唉哟!真是没天理啦!大伙快来看看啊!纪家这是要杀人啦!”

  纪阿么可不等她骂完,上前揪住她的发髻又是两巴掌,“打你几巴掌就算杀人了?我好好一个姑娘嫁进你们家,被你们打的不成人样,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你也是有孩子的人,怎么就能忍心下那么重的手?”

  越说越气,纪阿么边扇她耳光边质问:“我家姑娘嫁进你王家四年,四年啊!要不是这次差点连命都没了她都不会告诉我们这四年在你王家过的什么日子。”

  纪阿么气的头晕,身子晃动差点没站稳,纪林水赶紧上前扶住阿么,“阿么你慢着点,别气坏了。”

  刘兰花头发凌乱的坐在地上低声抽泣着看着好不可怜,站在门外的邻居见她可怜好心道:“这位阿么,骂骂就行了,刘婶子年纪也大了,可经不住你这么打啊!”

  纪阿么扭头看向说话那人,怒吼道:“她年纪大了打不得,我女儿年纪轻就该打吗?”

  外头那人还想反驳纪阿么,打媳妇夫郎的婆母汉子多了去,嫁进别人家就是别人家的人,挨顿打多正常的事呀!没必要上纲上线的。

  纪林水怒目瞪向那人,掷地有声的将纪净星在王家的遭遇说了出来,人群顿时鸦雀无声了,没想到王家母子平日里和和善善的,私底下竟然这么恶毒,连人命都不放在眼里。

  “你们要是嫌弃她大可一纸休书将她赶回家,自有我纪家人养着她,我家姑娘命苦,六岁没了亲阿爹亲阿娘,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求活了两年,八岁才被我们俩口子领养,这孩子从小就乖巧懂事,当年你们上门求娶说过会好好待她的,你们口中好好待她就是要她的命不成?”

  王家母子无话可说,纪家人也不愿跟他们多说什么,这种人你跟他们说再多都不会知错的。

  纪阿爹拿着写好的合离书压着王文俊按了掌印,王文俊哭喊着:“岳父我只是喝醉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喝酒了,再也不会打星姐儿了,我不合离不合离。”

  王文俊对纪净星是有情的,不然当年也不会不管不顾死活要求娶她,当年刘兰花一听纪净星是领养的就不同意这门亲事,是王文俊跪求了两日才让刘兰花送了口。

  只是这几年俩口子一直没个孩子,刘兰花日日在家中骂骂咧咧的闹腾,周围邻居听了都开始笑话他,他日子过的压抑,又心疼老母亲年纪轻轻守了寡,一人个妇道人家幸幸苦苦将他拉扯大,他实在没法阻拦老母亲对媳妇的打骂,只能日日酗酒,只有喝醉了他才不会觉得压抑。

  纪阿爹才不理会他的哭喊,两纸合离书压着他按了手印,一张叠好放进衣襟里,一张随手扔在他脸上,“林水带着你二堂哥把星姐儿的东西都收拾了,一根草都别落下。”

  纪林水跟二堂哥对视一眼,心中立马意会,大步走近房中就开始搜刮,当年纪净星的陪嫁可不少,布匹细软该用的都用了,陪嫁的那对细银镯子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刘兰花这会也不沉默了,哭喊着从地上爬起来,“天杀的抢劫了,我要报官抓你们,抢劫啦!”

  纪阿么手快拽住她,“好啊!咱们现在就去报官,王文俊故意害人性命,你这个老婆子存心包庇,我看看官老爷会怎么判。”

  刘兰花顿时没了声音,纪阿爹冷哼一声,一脚踹在王文俊腹部,“啊”王文俊被踹翻在地,纪阿爹冷眼望着他一句话不说,王文俊被他看的冷汗直流。

  其余几个叔伯兄弟开始打砸起来,院子里的簸箕箩筐座椅都被打翻在地,晾晒的菜干衣服满地都是,院子里砸完了又进屋砸,屋内被砸的“叮咚啪砰”各种声响混在一块。

  刘兰花眼泪哗啦啦的流淌着,嘴里却不敢再多骂一句,她就是欺软怕硬,见官?她不敢,要是王文俊出事了,她后半辈子可就没有依靠了,心里只能期待着纪家人赶紧出了气赶紧走。

  赵宝根看着王文俊畏畏缩缩的样子更加来气,想到二姐那一身的伤还有月哥儿伤心的眼泪,赵宝根随手抄起跟棍子就朝他身上招呼,“现在怕了,你打二姐时就没想过有这么一天?”

  一棍子又一棍子接连落在他身上,打的他嗷嗷的叫唤个不停,“疼不疼?我问你疼不疼?”赵宝根力气可不算小,王文俊痛的根本回不了他的话。

  “疼啊!你挥棍打二姐的时候她也疼,没用的东西只会拿女人撒气,我让你欺负二姐,让你欺负她,让你害的月哥儿那么伤心......”

  赵宝根越想越生气,越打越来劲,还好他还记得没下死手,不然王文俊早被打晕了,纪阿爹被赵宝根这个打法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夺过他手里的棍子,再打下去他们就成了没理的一方了,人都快被他打去半条命了。

  “阿爹?”

  手里棍子被夺,赵宝根不解的望向纪阿爹。

  纪阿爹看了他一眼,挥棍打向王文俊的膝盖,“啊”王文俊大叫一声抱着腿在地上来回翻滚。

  “我的儿啊!你们别打了,别打了,够了够了。”刘兰花扑到王文俊身上心疼的眼泪直流。

  纪阿爹冷眼看向母子二人,“以后别出现在我眼前,见一次打一次。”

  砸也砸完了,东西也都收拾好了,人也打够了,该回家了。

  “呸!没用的东西。”

  赵宝根朝王文俊啐了一口,心情舒畅的跟在纪林水几个堂兄弟后头一块走了。

  王文俊这条腿算是废了,纪阿爹一棍子下去没留一点余力,他们两家的恩恩怨怨到这也算是画上句号了。

  邢南通知了吴亮要进山,翌日天还没亮三人收拾好带着好干粮就进了山。

  铺子这几天就由邢阿爹跟邢阿娘看着,家里的地托了邢大伯每日去看看,别坏了庄稼。

  家里人手不够,裴玖看着三个孩子还忙的过来,早上一起床来点了灶膛里的火烧热水,添了几根大柴不用一直盯着,卫青燕跟邢小妹就先去新院子里清扫给牲畜喂食。

  今天小鱼儿跟小平安都乖巧的很,不哭也不闹,裴玖腹部的伤口已经愈合的没什么大碍了,能起身稍微活动活动了。

  三个孩子在小床上玩耍,裴玖拿了布老虎、布兔子、拨浪鼓这些小玩具丢在里头给他们玩耍。

  先抱着小喜乐换了尿布喂了奶果子又换了小平安,小鱼儿现在是口奶果子也不爱喝了,硬塞进嘴里都不吃一口,卫青燕拗不过他,只能每天给他做辅食吃,夜里才能哄着他喝上小半个奶果子。

  换好尿布吃饱了肚子,两个小崽子躺在小床上自个儿拿着小玩具玩,也不知道今天怎么突然就这么让人省心了,小鱼儿咿咿呀呀的朝裴玖要抱抱,该是饿了,喂他奶果子又不吃,那就只能等卫青燕忙完了才有早饭给他吃。

  小鱼儿也不哭闹,手里拿着拨浪鼓被裴玖抱着,他还有心思拿着拨浪鼓逗弟弟们玩,那就是还没很饿。

  “玖哥儿,小鱼儿喝奶果子没有?”

  卫青燕边擦手边走进屋子,小鱼儿一见阿么就伸手要他抱。

  “不肯吃呢!他是吃过盐味了就不爱吃这没味道的乃果子了,今天孩子们都乖巧,尿了饿了也不哭闹,怕是知道他们阿爹都进山了,家里忙不过来。”裴玖笑着把小鱼儿递给卫青燕。

  “啊咿呀哇”小鱼儿在卫青燕怀里小手朝着裴玖比划,好像在跟他对话一般,一脸的认真。

  “也不知道他咿咿呀呀的说什么,小捣蛋鬼你能听懂咱们说话呀?”卫青燕被他认真的小模样逗的噗呲笑了出来,“好啦好啦!阿么这就去做早饭。”

  小泥炉上炖着骨头汤,卫青燕热了馒头煮了稀饭又蒸了一大碗鸡蛋羹,捞了两碗小菜就在屋里跟裴玖一块吃了。

  饭还没吃完院子里就传来了纪净月的声音,“大哥么、小妹你们人呢?”

  邢小妹拿着馒头蹬蹬蹬跑到房门口,“月哥哥咱们在屋里吃早饭呢!你吃了没?”

  “吃过了。”

  纪净月进了屋子就从卫青燕手里接过小鱼儿,“哥么我来喂小鱼儿,你吃早饭吧!”

  “你要不要再吃点?”

  “我都快撑吐了,你们吃吧!哦哦!小鱼儿要喝汤呀!”小鱼儿不满的拍着纪净月的胳膊,说话就说话喂饭的手别停下,纪净月舀起一勺汤凑在嘴边吹了吹喂进小鱼儿嘴里,他眯着眼睛砸吧着小嘴活像个享受的老太爷。

  吃过了早饭裴玖才开口问他娘家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纪净月把昨日去王家的事给说了,轻叹一声:“我二姐性子跟你一样闷,心肠一样的软,别的我都不怕,就怕二姐把事都闷在心里。”

  “慢慢来,时间久了二姐总会走出来的,人生还那么长呢!”裴玖莞尔一笑,对纪净星的经历他是深有体会,只希望纪净星能在家人的关怀下慢慢走出来,日子还很长,他们啊都得往前看。

  纪家

  家里人都还没起来,纪大嫂就去村口等着屠子路过好买两根猪大骨回来炖汤。

  大林村没有杀猪匠,村里人要买肉就得一大早守在村口等,每天早上会有去镇子里开肉铺的屠子从这路过,不然就得去镇子里买肉了。

  厨房里飘出浓浓得肉香味,睡梦中的纪家人被这股肉味唤醒了。

  纪阿么:“今天还炖上骨头汤了啊!”

  他一进厨房就见纪大嫂在里头忙活着,锅里的骨头汤已经熬的浓白飘香,纪大嫂笑着道:“马上又要农忙了,炖点骨头汤给家里人都补补。”

  纪阿么知道这话就是个借口,往年都是开始农忙了才会给家里添点油腥,纪大嫂这是惦记着卧床养伤的纪净星呢!他慈爱的目光落在纪大嫂身上,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朝她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厨房捏着衣袖抹了抹眼角。

  纪净星听到了阿么跟大嫂的对话,心里百般滋味,这是她的家,是她的家人,从八岁起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