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邢阿娘到家天已经擦黑了, “辛苦两位嫂嫂了,天都黑了,匆匆忙忙的连午饭都没吃上一口, 玖哥儿跟小妹也不知道怎么样,等这事捋清了我再来登门道谢, 实在是对不住两位嫂嫂了。”

  两位婶子跟着邢家人来来回回辛苦劳累, 天都擦黑了, 按理说怎么都要请到家中吃了晚饭再走, 邢阿娘心里惦记着家里的裴玖跟邢小妹,这一摊子糟心事又没了结,邢阿娘实在是没这个精力顾及两位婶子。

  婶子们心里门清, 邢家人为人处事都是有情有义的,她们也不在意这笑着应承了邢阿娘的话, 还心善的宽慰了她几句才姗姗回家, 饿一天了, 正好回家能赶上晚饭。

  “阿娘回来了,怎么就你一人?阿爹、大哥呢?”

  邢小妹晌午在邢南怀里睡了一会, 回到家虽然疲惫,但把夜里要睡不着, 强撑着疲乏坐在檐下的小凳子上等着阿爹阿娘大哥回家。

  “阿娘。”小鱼儿一直哭闹, 卫青燕只能抱着他来回渡步, 摇摇晃晃的哄着他连晚饭都没时间去做。

  邢阿娘抓着邢小妹前前后后的瞧,嘴里絮絮叨叨着:“心肝啊!都伤哪了?哎呦这手上都是口子, 疼不疼啊?天杀的疯婆娘怎就这么恶毒, 还有哪伤了?”

  抓着邢小妹两只小手邢阿娘心疼的直掉眼泪, 两只手掌心布满了细长的伤口,手腕上几块淤青擦了药酒揉散开青青紫紫的看着都吓人。

  邢小妹到底年纪小, 见着阿娘了心里的委屈害怕都一股脑迸发了出去,钻进阿娘怀里抽泣着低声哽:“阿娘我害怕,手疼腿疼屁股也疼,吓死我了,呜呜呜~~~”

  搂着邢小妹安抚了好一会,待她止住了眼泪邢阿娘伸手擦拭了眼泪,“玖哥儿没事吧?三儿人呢?”

  也是奇妙了,邢阿娘一回来小鱼儿的哭闹就被卫青燕给哄住了,“玖哥儿在屋里歇着,三弟陪着呢!”

  “阿娘别担心,三哥带着我们去刘阿爷家看过了,刘阿爷说三哥么没受伤,就是受了些惊吓,喝些安神汤卧床休养几日就无碍了。”

  “好好好,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知道裴玖没受伤邢阿娘心里的担忧算是少了一大半。

  “阿娘,阿爹跟大哥怎么没回来?”邢南在屋里磕着眼睑陪着裴玖却没有入睡,听见阿娘的声音就轻手轻脚的出了屋子掩上房门,目光扫过院子停在了邢阿娘身上。

  怎么就阿娘一人回来了?王宝儿这事解决没有?他恨不得现在就去打杀了那疯婆娘,管她是不是女人,三番五次来惹事迫害他的小夫郎。

  邢阿娘先把邢小妹支开,让她去屋里多点几盏油灯,这才将在下溪村发生的事细细的讲述了,心有余悸道:“还好对着玖哥儿跟小妹时她还有些神智,挥刀砍人那疯癫的样子我都不敢回想。”脑子里浮现王宝儿伤人时的癫狂,炎热的夏季里邢阿娘都只觉得手脚发冷背冒寒气。

  “这王宝儿竟然这般疯魔别是惹上了什么不该惹的东西?”

  哪怕没亲眼看见王宝儿伤人的场景,经邢阿娘这么详细的讲述卫青燕都忍不住恶寒。

  太阳已经落山,院里暗沉沉的依稀只能看清人的轮廓,暗色下邢南身上冒出止不住的戾气,好似一道人形的深渊入口。

  邢南紧拧眉头,“阿娘,阿爹可有跟你嘱托什么话?”只邢阿爹、邢大伯跟邢章去了衙门,邢南心有不安,农家人一辈子都难得见上一次官老爷,他怕邢阿爹他们会吃亏。

  邢阿爹还真嘱托了邢阿娘给邢南带话,临行前邢阿爹在邢阿娘耳边低声道:“你跟三儿说到了镇子我会让人给王老三带话,他跟衙门里的人混的熟,让他别担心我们,好好陪着玖哥儿等我们回家。”

  听了邢阿娘的复述邢南点了点头,邢小妹进堂屋点了油灯,昏黄的灯光在暗色中亮起,邢南脸上不安烦躁的神情被看的一清二楚。

  卫青燕在心底叹了口气,玖哥儿明明是个有福之人,却总遇上些烂人,只庆幸虽然坎坎坷坷但也平平安安的度过了,只求上苍保佑这事过后玖哥儿能一生平顺,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

  “都这么晚了,我去下锅汤面。”卫青燕将小鱼儿递到邢阿娘怀里,朝邢南道:“安神汤也该熬煮了,三弟你将玖哥儿唤醒,吃了晚饭喝了安神汤再睡,别的事等阿爹他们回来再说。”

  “有你阿爹、大伯在,三儿你别拉着个脸了,一会让玖哥儿瞧见该担心了。”

  邢南点点头,敛去一身戾气跟烦躁不安,整个人瞬间柔和了下来,渡步回屋轻轻的摇醒了睡梦中的小夫郎。

  在邢阿娘怀里撒娇哭诉了一番,邢小妹心情好了许多,一瘸一拐的跟在卫青燕后头,“大哥么我来烧火。”

  待邢阿爹他们回来已经是第二日下午了,除了什么都不知道的裴玖跟邢小妹安稳的睡了一夜,其他人辗转反侧了一夜都未能安然入睡,早早的起了床,心神不宁的三人都没出门,在家中恍恍惚惚的给后院的家畜喂了食,打扫了院子。

  也不让邢小妹去放鸭子,后院的鸭子今天没了出门的机会,“嘎嘎”“嘎嘎”的在鸭圈里闹腾个不停。

  没了活干,邢小妹这个伤员只能陪着裴玖一块躺在躺椅上发呆,感觉到家中气氛不对,邢阿爹跟邢东又一直没看到人影,裴玖心里有许多问题,邢阿娘他们神色不安恍惚,裴玖到底是没有开口询问。

  “阿爹、大哥。”

  邢小妹从躺椅上咻的蹦了起来,忘了自己受伤的腿,疼的龇牙咧嘴。

  “哎呦!小祖宗你小心点,别把腿上的伤再给崩裂开了。”邢阿娘又气又心疼,见她伤口没裂开这才转头道:“怎么样了?去了这么久?你们没事吧?官老爷怎么说?刘癞子还......”

  “阿娘你慢点慢点,我跟阿爹一宿没睡又饿又困,先整点吃的给我们。”

  仔细一看,邢阿爹跟邢东眼下一片黑青,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青色的胡茬,两个人萎靡疲惫的很。

  “锅里热着饭菜,快进屋歇着我去端饭菜。”

  邢阿爹他们一进院子,邢南就停下了搭凉棚的活,邢阿爹眼神意示了他,随后他便跟着一起进了堂屋。

  “南哥...”裴玖坐直了上身,邢南经过时小声的唤他,想问些什么又不知道该问些什么,邢南摸了摸他的头发,浅笑着柔声道:“没事的,你不用多想,好好歇着,有阿爹大哥跟我在。”

  “嗯。”裴玖乖巧的躺下,修长手指轻轻抚摸着隆起的肚皮,他为人愚笨胆小,不该过多思虑,平白再惹得家里人还要分神担忧他。

  邢阿娘端了饭菜放下,随即坐在邢阿爹身旁,卫青燕在炕上逗着小鱼儿爬行,邢小妹一瘸一拐的刚进就被邢阿娘打发出去了。

  她只能撅着嘴又一瘸一拐的躺回了躺椅上,一脸的不高兴,裴玖噗呲笑了出来,摸了摸她气鼓鼓的脸颊,“小妹别不高兴了,阿爹他们要说正事,你还小,阿爹他们不想让你担忧。”

  “那三哥么你怎么不进去听呀?你是大人了阿爹阿娘不会赶你出来的。’

  裴玖笑了笑,“我既愚笨又胆小听能也帮不上什么忙。”

  邢小妹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三哥么在笑,她却觉得三哥么有些难过,“没有的,你绣花样学的比我们都快,三婶欺负三哥的时候你都敢为了三哥打她,三哥么才不笨,才不胆小,三哥么你在我心里就是最好的。”

  “哈哈哈,好好,在小妹心里我就是最好的,谢谢小妹。”裴玖心里还是有一点点难过的,许多事家里人都不跟他说,让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帮不上忙还总是让家人担忧。

  邢阿爹先喝了一碗汤,端起饭碗一边吃饭一边说:“刘癞子人是活过来了,只是后半辈子都得躺在床上了。

  昨日进了镇子里先将刘癞子送到了医馆找大夫,大夫一见肠子都流出小半截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用烈酒清理了伤口,把肠子塞回肚子里再用针线缝合了伤口,灌了几大碗汤药后只能听天由命了。

  赶着时间张村长领着人转头就去了衙门,看守的衙役在张村长口中得知了发生的事情,看着被绑的结结实实的王宝儿满眼的不可置信,这么瘦小的一个姑娘家竟有这么大本事砍伤一个青年的汉子。

  受伤的汉子还在医馆里不知生死,衙里赶紧去后院请了官老爷上堂,大林村的村长也赶着进了镇子,纪家兄弟不放心也跟直一道来了。

  他们来的凑巧,官老爷正吃着晚饭,一听衙役通报得知自己管辖之地竟出了这么大事,连饭都顾不上吃了,赶紧换上了官服喊上师爷到正殿升堂。

  正殿内灯火通明,左右四个衙役异口同声“威武~”气势威严声音洪亮,众人皆下跪朝拜,官老爷面目正气,威严的稳坐高堂。

  “堂下何人?何事禀报?”

  张村长也是头一回见这么大阵仗,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说不清话事情经过。

  官老爷眉头蹙起,大喝道:“闭嘴,说话含糊不清,本官衙内事务繁琐,堂下何人能说清所禀之事?”

  邢章见大林村村长跪俯在地,身子都在发抖,十分无奈,他虽惶恐但也不至于连话都不敢说。

  “禀大人小的乃是清水镇竹溪村村长的儿子邢章......”

  一个个老家伙还没一个青年汉子顶用,邢章将事情经过一一禀告了官老爷,官老爷怒目圆瞪,捆绑的结结实实的王宝儿感到一道威严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低垂着头瑟缩着身子害怕极了,她从疯魔中清醒了过来,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她害怕,怕官老爷砍了她的脑袋,她还不想死。

  衙门内灯火通明了一整夜,官老爷派人将下工的捕快都从家中叫了回来,一个个细审了堂上所有人,等到签字画押天色已然大亮。

  问完口供捕快二人一组到下溪村、大林村、竹溪村一一核实了供词,直到晌午才回衙门禀告了官老爷。

  官老爷大怒,这般和平盛世无灾无战的日子,百姓们都安居乐业,竟有人家心思如此歹毒不好好过日子就罢了,还敢残害百姓。

  “本官现已查明,王宝儿实在心思歹毒,堂下王宝儿本官问你,可是你应允家人教唆邢家之子邢南进山打猎?可是你应允家人待他重伤后拒亲?可是你三番五次找上邢家闹事?可是你青天白日之下连六个月的孕夫都敢残害?可是你重伤刘癞子?”

  一句句怒声叱问下,王宝儿又魔怔了,审问时已经解开了捆绑她的麻绳,王宝儿在堂下神色癫狂的挥舞咒骂,“是我又怎样?他们都该死,都该死,别打我,别打我,不对刘癞子要死了他不能再打我了,哈哈哈,裴玖那个贱人,那个贱人死了吗?是他是他抢了属于我的人生,都怪他,他肚子里的孽种摔没了吗?哈哈哈哈,孽种肯定摔没了...”

  捕快衙役反应极快,将癫狂的王宝儿押在地上,王宝儿扭头看见邢东,突然温和了下来,“南哥、南哥我是宝儿啊!你快带我走,你是喜欢我的,我们明天就成亲...”

  “大人...”

  “竟敢在公堂之上喧哗,堵了她的嘴,拉下去打二十大板。”官案上飞来一块官令,“是!”两个捕快拖着王宝儿到正殿门口,往她嘴里塞了布条,挥板打下。

  “王宝儿刚刚的话堂下之人都可听清了?”

  “听清了。”除了王家人跪俯在地恨不得没生过这个女儿,其余人参差不齐的应了话。

  邢南皱着眉头沉声道:“官老爷怎么判的?”

  邢东巴拉了碗里最后一口饭,解气道:“哼,官老爷判了王宝儿十年刑期,王家人也好过不到哪去,他们没直接伤人,但是王宝儿有今日这般作为都是他们造成成,官老爷罚了他们五十两银子,一月内缴清,不然全家都一起去吃牢饭,嘿嘿!我心里这个舒坦啊!阿娘还有饭没?我还能再吃两大碗。”

  “你都吃三大碗了不撑啊?没了,都吃完了,晚上再吃。”王宝儿被关押十年,再也不能来作妖了,邢阿娘高兴的很,哪怕是训斥邢东勾起的嘴角都没下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