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宋仁宗和宋英宗都是仁君,虽然没有明文禁止,但都特别反对权贵官宦与民争利,也就是特权阶层经商和百姓抢钱。

  平宁郡主管家时就告诫过明兰,即使手里有闲钱,宁可多买房子多买地来收租,也不能随意经商,传出去影响齐衡的名声。

  闲钱特别多的权贵之家,就算想钱想疯了,也总要讲个脸面,最多只会暗中将钱拿去给相熟的交子铺放贷,利息五五分成。

  可是邹月娥和邹良材鼓动沈伟的,却是自己出面开一家交子铺,利息百分百都归自己。

  曹妈妈虽是曹太后的人,更熟悉宫规女德,对经济商务不过一知半解。

  不过高利贷害得百姓家破人亡的故事时有耳闻,所以还是皱起了眉头。

  明兰从平宁郡主那里得知曹太后、宋仁宗和宋英宗对权贵放贷都是深恶痛绝,不禁悄悄扯了扯沈玉珠和曹妈妈的衣袖,伸手往外指了指,表示出去说话。

  沈玉珠和曹妈妈见状跟着明兰悄悄退出了主院,明兰神色凝重地对沈玉珠道:“咱们恐怕得把国舅请回来说话了,不能在正院,最好是国舅的书房之类。”

  曹妈妈觉得,沈大公子本人的表现,最多算个中规中矩。

  有沈玉珠这样通情达理的小姑子以及没有通房这一条,还算加分。

  至于邹月娥这个婆婆,她是满心不喜绝对负分。

  因此曹妈妈皱着眉道:“盛大娘子,咱们见见邹大娘子和沈大公子,走个过场,回去跟太后交差就是了。徽柔公主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婆婆和官人的人品,对娘子们来说是最重要的!”

  拒绝沈家这门亲事省力省事,但这是曹太后最想要的吗?

  明兰觉得不是。

  从偷听的结果来看,邹月娥明显是朽木不可雕也,派再多人来也是浪费时间对牛弹琴。

  而沈伟就如一块泥巴,全看被谁捏在手里塑形。

  捏在沈国舅和顾廷烨手里就还能成型,捏在邹月娥和邹良材手里那就是彻底的烂泥扶不上墙了。

  曹太后听了这样的报告,只怕更加为难。

  拒婚吧,不利太后和官家的关系,贤宜也错过了一门除了婆婆什么都好的亲事。

  不拒婚吧,邹月娥无可救药沈伟缺少主见,贤宜已经够命苦了,她那个柔弱性子怎么应付?

  沈玉珠看曹妈妈一脸不以为然,明兰则是沉思不语,干脆给她们两个跪下了:“盛大娘子,曹妈妈,我知道我姨妈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我大哥哥也是受害者啊!他最尊敬的其实是我们的亲娘,对姨妈不过是移情。我大哥哥虽然耳根子软,但他吃喝嫖赌样样不沾,在权贵子弟中也算洁身自好。贤宜郡主如果嫁了我哥哥,我保证她不会是另一个徽柔公主!我大哥哥比李驸马长得好,性子也温和多了,我爹爹也是很讲道理的人!”

  明兰叹口气,看向了曹妈妈:“曹妈妈,咱们不看僧面看佛面,大娘娘最是仁德宽厚,沈家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你看呢?”

  沈玉珠一听就知道明兰有意给沈家放水,急忙转头哀求曹妈妈:“曹妈妈,就请您听盛大娘子的,叫我爹爹回来商量商量再说可好?我带你们去爹爹的书房,然后叫人去请爹爹回家。”

  曹妈妈却不过情面,只能答应,明兰也只能感叹,沈国舅有这个女儿,真是前世积德啊!

  位高权重的好处,就在于宅邸离权力中心很近。

  不过两刻钟,沈国舅就和齐衡一起走进了沈家书房。

  本来齐衡今日也是打算拉着沈国舅一起来沈府给明兰解围的,沈家来人请沈国舅回家,齐衡也就一起来了。

  明兰、曹妈妈和沈玉珠赶紧站起来行礼,沈国舅随着齐衡一起拱手还礼,十分客气地说:“我的家务事,有劳盛大娘子和曹妈妈了。玉珠也在啊,这孩子,人小鬼大,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玉珠这孩子很好,国舅好福气。”明兰这话倒是非常发自真心。

  沈国舅问道:“怎么不见内人?”

  在他想来,曹妈妈和明兰来教导邹月娥,自然该和邹月娥在一处,怎么反倒是沈玉珠在这里?

  明兰和曹妈妈对视一眼,答道:“我们还未见过邹大娘子,邹大娘子也还不知道我们来了。”

  沈国舅一听急了:“这,内人失礼,盛大娘子和曹妈妈莫怪。我这就吩咐人去把她叫来!”

  明兰摆摆手道:“国舅,不必了。这并不是邹大娘子的错,我们进来时故意不叫人通传的。”

  沈国舅虽然有各种问题,但绝对不是个笨蛋,前后联系起来一想,神色凝重了起来:“盛大娘子,曹妈妈,若是有话,还请直说,不吝赐教。”

  明兰叹了口气道:“国舅爷,您有没有想过休妻?”

  沈国舅:……

  别说沈国舅了,齐衡和曹妈妈听了明兰的话都吓了一跳。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何曾见过明兰这样一开口就问人是否想过休妻的?

  只有沈玉珠不甚惊讶,在一旁道:“爹爹,盛大娘子也是话出有因,她是为了咱们家好才开门见山的。”

  沈玉珠年纪虽小却思路清晰,加上口齿伶俐,很快就把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齐衡的神色也凝重了起来:“沈兄,虽然内人冒昧,可是,也不是没有道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内人是真心为沈兄着想,才会冒然说出这不得体的话,干涉你的家务事,还望见谅。”

  沈国舅听了沈玉珠的解释,心中又是震惊又是恼怒又是懊悔又是失望,半天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双手抱着头喃喃自语:“月娥和月娇是一母同胞,和青萍一样从小也是被月娇一手带大的,她怎会这样?月娥明明长得和月娇很像……可是她的为人行事,实在不及她姐姐万分之一!”

  邹月娇,应该是沈国舅原配大邹氏的闺名。

  明兰一直觉得,沈国舅自己问题也挺多的。

  首先他向张桂芬提亲的同时还和邹月娥私会并提出纳贵妾,根本是想两头占便宜白日做梦。

  其次他虽然娶了邹月娥,却只是拿邹月娥当她姐姐的替身,这个做法也很成问题。

  可是此刻看着沈国舅苦恼的样子,又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唉,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曹妈妈则看着沈玉珠想,估计沈玉珠会长,完美地捡大邹氏和沈国舅两个人的优点继承了,怎么沈伟就这么不会长呢?

  大家虽然同情沈国舅,却都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安慰,书房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到沈国舅的长吁短叹。

  半晌他抬起了头,眼睛里都是红丝,看着齐衡道:“元若,你若是我,会怎么做?”

  齐衡很为难:“沈兄,我不是你啊!不管是以前天真幼稚的我,还是现在受过官场磨炼的我,都不会娶邹月娥为妻,纳她为妾就更不可能了……”

  沈国舅:……

  齐衡无视沈国舅的一张臭脸,很认真地说:“沈兄,世人总觉得续弦娶姨妹再好不过,因是姨妈,继子继女同时是嫡亲外甥比外人亲近,还可以继续延续两姓之好。可这想法都是替续弦之人和原配子女考虑的,可有替姨妹考虑?好端端一个黄花大闺女给人做填房做继母,做得好是应该的,做得不好不免被拿出来和原配比较,这原配还是自己的亲姐妹,怪恶心人的。做丈夫的呢,对原配好过填房世人会称赞他重情重义,对填房好过原配世人会议论他负心薄幸。姨妹和填房也是人,也会委屈。”

  小秦氏:……不想我的知音居然是小公爷齐元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