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姨妈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知道盛维夫人不是好惹的,只好收敛了些。

  贺弘文此时过来拜见姨妈,和曹锦绣刚打了个照面,盛家下人就来请大家入席了。

  品兰一早就吩咐了,男女分开坐席,男宾在外院,女宾在内院。

  曹姨妈嘟囔道:“久别重逢,就该坐在一处才亲热。”

  盛维夫人笑道:“外头有犬子和曹公子,里头有曹娘子和品兰,不好坏了规矩。”

  接风酒席上,贺弘文将田契和地契交给了曹姨父,又说盛家可以用车马送他们过去。

  曹姨父推说曹家离开宥阳已久,好不容易回来了,希望能故地重游缅怀一番。

  贺弘文给曹家置的田地庄院都在宥阳乡下地界,去了再进城就不方便了。

  盛维财大气粗,大方磊落,看在贺弘文这个佳婿的面子上,立即给曹家四口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小院。

  放出话说你们是贺家的亲戚就是盛家的亲戚,爱住多久就住多久!

  这话传进内院,曹姨妈喜不自胜,曹锦绣低声道谢。

  盛维夫人和品兰只是笑笑,客气了几句。

  等晚上盛维回了房,听老妻好一顿牢骚:“咱们不是早就打听过曹家的底细了,猜想曹家是要把女儿栽给我们女婿?!今日我见了曹姨妈和曹锦绣,肯定就是这个打算!那曹姨妈三句话不离咱们女婿,那曹表妹一见女婿,眼睛就黏在了他身上,丢人!”

  盛维急忙安慰夫人:“这曹家脸皮着实厚,想把女儿栽给我女婿,还欣然在咱们家住下,我看着就这么像冤大头?你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不是都计划好了么!”

  明兰听贺老夫人说到这里,不禁出声维护伯父:“其实大伯父为人虽然精明,不过非常重情谊,都怪曹家太厚脸皮!”

  贺老夫人一拍手道:“没错!我也是这么说,亲家老爷这样的好人,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盛维按照和老妻女儿商量好的对策,第二天就对贺弘文说邻县有几家药铺向他发出要约,想和盛家谈联合经营。

  不过医药业他不是很懂行,想请贺弘文跟自己一起走一趟。

  如果贺弘文觉得合适,贺家投资合伙也行,把店铺盘下来也行。

  反正翁婿两个商量,肥水不流外人田么!

  贺弘文除了是看病的大夫,也是贺家连锁药铺的经营者。

  这些都是他的本行,加上岳父大人开口,自然义不容辞。

  第二天曹锦绣去给表哥送自己亲手做的袜子,并想请表哥带自己去他们小时候去过的地方故地重游时,正好撞上了盛家父女。

  贺弘文已经收拾好包袱,要告别娘子,跟岳父大人出差去了。

  明兰听到这里不禁拍手叫绝:“好一招釜底抽薪!贺姐夫不在,曹表妹还能怎么作妖!”

  曹锦绣看品兰将自己亲手做的袜子收了过去,又听说贺弘文要和岳父外出,脸上的失望过于明显。

  搞得贺弘文都有点不忍心了,转头跟品兰商量:“表妹一家流放凉州吃了不少苦,这才刚回来……”

  曹锦绣听到这里,脸上顿时燃起了希望的光,眼巴巴地看着表哥,就盼着他说:“我就不陪岳父陪表妹吧!”

  却听贺弘文道:“我陪岳父出门,就劳烦娘子多陪陪表妹吧!表妹,我娘子陪你是一样的,她也是宥阳人,我们小时候去过的地方,她没有不知道的!”

  曹锦绣心情顿时又回到谷底,还在做垂死挣扎:“表哥,你还记得吗,我八岁那年的上元节,觉得针线活儿拿得出手了,就给你做了一双袜子。你高兴地不得了,亲手做了一盏小灯笼给我做回礼。后来每年的上元节,我给你做袜子,你给我做灯笼,我还记得,第一年是莲花,第二年是桃子,第三年是西瓜,我走的那年,你给我做的是小兔子……”

  她说到这里泪如雨下,用帕子捂住嘴哽咽住了。

  贺弘文脸上一阵犹豫,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拍了拍曹锦绣的肩头安慰:“表妹,那时候大家都还小……你别难过,快别哭了!”

  品兰笑笑走到了贺弘文的身边,果然见曹锦绣哭着就往贺弘文怀里倒:“表哥,我在凉州的时候天天梦见宥阳,梦见你……”

  品兰弓马娴熟,力气不小,不动神色地将贺弘文往外一拉。

  贺弘文没有防备,被妻子拉到了身后。

  曹锦绣一把扑了个空,直直往地上倒去,不觉惊叫出声。

  品兰右手将贺弘文推得更远,左手拉住了快要倒地的曹锦绣,笑着说:“表妹,不就是小灯笼么,表嫂给你买,要多少有多少!官人,爹爹是在书房还是大门口等你?若是你要与表妹叙旧,我就叫爹爹再等你一等!”

  贺弘文急忙拉拉品兰的手道:“不必,怎可让岳父大人久侯,我这就出去。娘子,表妹交给你了!”

  曹锦绣泪眼朦胧地看着表哥匆匆离去的背影黯然神伤,竟然没有留意到,品兰拿住了自己的手腕开始把脉。

  过了一会儿,品兰松开了手,一脸玩味地说:“这可奇了,表妹说是云英未嫁,怎么脉象显示你喝了不少寒凉之物,恐怕有碍生育呢?”

  曹锦绣如被雷劈,脚一软再次往地上倒去。

  这次品兰没伸手,任由她摔在地上了,看她嘴巴一张一合:“表嫂,你,你……”

  “我既然做了贺家媳妇,自然也跟着官人学了把脉。说起来,还是他亲自手把手教我的呢!”品兰看着曹锦绣,笑得格外甜蜜。

  如兰听到这里又插嘴了:“品兰姐姐真是神,过门才几个月就学会了把脉!”

  贺老夫人笑着摇摇头:“才不是呢!是品兰听了你们的话,早有防备,事先叫亲家老爷找了认识的商户,在凉州打听来的消息。原来曹锦绣也被她爹娘卖给凉州一家千户为妾了,那千户的大娘子好不厉害,三天两头给她灌袖花汤,药性霸道狠毒不说,期间还落过一次胎,生生把身子给弄坏了!后来曹家大赦,曹锦绣听说爹娘哥哥要回原籍,哭着上了吊,半死不活地被女使发现救了下来,那千户的大娘子就直接把她送回了曹家,才会一起回了宥阳。品兰虽然聪明,可哪有这么神,这才几个月的功夫,摸脉的样子她倒是学会了,装得忒像!”

  品兰来了这么漂亮的一手,曹锦绣可就惨了。

  被击中了命门死穴的她抖得如同秋风里的落叶,好不容易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了品兰脚下痛哭失声:“表嫂,表嫂,你,你行行好,你救救我吧!我十二岁跟着父母兄妹到了凉州,那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开始我爹娘手里还有点积蓄,可过几年银子用完了,家里是在过不下去了,先是把两个妹妹嫁出去,用聘礼支撑了些日子,接着我也…….嫁了人。”

  品兰低头看她:“你两个庶妹不是留在凉州给富户做妾么?罢了,她们我管不着,咱们只说你。你若是不想跟我说实话,干脆就什么都别说,编瞎话骗人,当我是傻子么?谁家的正头娘子,会喝绝子汤?”

  曹锦绣见瞒不过去,只好哇哇大哭着说:“家里实在过不下去了,就把我卖给了凉州卫所的一个千户做妾!这千户家里已经有四个小娘,我是第五个。他家大娘子好不厉害,对我不是打就是骂!我过去一个月就有了身孕,大娘子叫婆子们给我灌药活生生堕了下来。之后大娘子逼着我喝了好几付不同的避子汤绝子汤,看过的几个郎中都说我此生生育无望了!表嫂,我,我只是想找条活路而已,你就可怜可怜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