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里面芙蓉接着说道:“其实大娘子对付万小娘,都还不算什么。我们最替公子不值的是,大娘子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啊!公子您是不知道,我们大娘子啊,心悦盛家六姑爷!六姑爷还是齐国公府小公爷的时候,曾经在盛家家学读书。大娘子看上了六姑爷,只是六姑爷没瞧上她!后来您瞧中了她,她还说是退而求其次呢!直到现在,大娘子对六姑爷也还是念念不忘!偏偏六姑爷娶了六娘子,所以她才会总是针对六娘子!”

  秋江也接口道:“公子您不可别不信啊,当初小公爷在盛家求学的时候,大娘子特意临摹小公爷的笔迹抄写过好些诗词,便是现在都还保存得好好的呢!喏,我昨日收拾屋子找出来的,就在这,公子您看看!”

  正想大吼出声的墨兰顿时脸色煞白,全身发抖,心跳都骤停了。

  你们这两个贱人是要害死我吗?!果然叛徒最致命!

  申和珍一听也皱了眉,看墨兰一副被人击中命门心虚的样子,暗叫不好。

  脑筋飞转,急忙转身走到廊下,低声吩咐了自己的女使小满几句话。

  小满匆匆去后,申和珍走回书房门口,见墨兰仍然抖得如同筛糠一样说不出话,只好伸出手握住了她的胳膊,高声叫道:“六叔叔在屋里吗?母亲今早没见着六叔叔,叫我和六弟妹来看看六叔叔。”

  墨兰脑筋一片混沌,无法思考,只能抓住了申和珍的手,努力支撑。

  如今申和珍在她眼里,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了。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半晌梁晗方开了门,黑着脸道:“二嫂嫂安好。今早起迟了,没能去给母亲请安,是我的不是,有劳二嫂嫂了。”

  墨兰见梁晗看也不看自己,心中更是方寸大乱,被申和珍捏了好几下仍然说不出话来。

  申和珍心里暗骂真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索性再一用力,掐得墨兰哎呀一声眼泪掉出来了,委屈巴巴地看着申和珍。

  眼看我就要被我的叛徒女使玩死了,你这是落井下石?

  申和珍如愿以偿地逼出了墨兰的眼泪,马上道:“六弟妹,你对六叔叔一心一意,就算有小人背后中伤你,你也别急着哭啊!六叔叔这么聪明睿智,定然不会轻易上当的!”

  总算墨兰还有点小聪明,被申和珍一句话点醒了,用帕子捂着脸痛哭起来:“二嫂嫂,我知道官人定然不会轻易被人挑拨了。只是芙蓉和秋江从小就跟着我,我待她们亲如姐妹,还给她们开了脸伺候夫君,没想到她们居然这样恶意造谣,离间我和官人!我想起来就痛心啊!她们如此杀人诛心,我都不知道要如何辩解,我恨不得拿把刀,把心掏出来放在官人面前!”

  申和珍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盛墨兰不是蠢到无可救药,不然就算我一个神队友遇到一个猪选手,一样被玩死!

  梁晗向来耳根子有些软,听了墨兰的话脸色好看了些,可仍未被完全说服。

  看看墨兰又看看屋里的芙蓉和秋江,心中犹疑不定,没有接话。

  墨兰此时的主要任务是哭着扮委屈装无辜,申和珍则直接拿出当家少夫人的气势,朗声道:“屋里头是谁伺候呢,我和六弟妹来了半天了,也不出来给我们见礼!”

  芙蓉和秋江躲不过,只能扭扭捏捏地走出来,也不敢抬头看人,直接跪到了地上,低声道:“大娘子安好,二夫人安好。”

  墨兰泪眼朦胧地看着她们说:“芙蓉,秋江,我待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在官人面前毁我清白!”

  申和珍则冷笑道:“我也不跟你们废话了,背后诋毁主子的奴婢,梁家是容不下的。”

  芙蓉和秋江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绝望,索性一咬牙强撑到底:“二夫人明鉴,奴婢们不敢!我们,我们是不忍心看到六公子被大娘子蒙蔽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说自己句句属实。

  昨日梁晗带着墨兰走访娘家,高兴而去,败兴而回。

  看起来是因为墨兰要为生母林小娘争取死后待遇,其实是墨兰嫉妒妹妹嫁给了她以前的心上人小公爷,所以故意膈应明兰,丝毫不顾梁家和梁晗的体面。

  说完秋江还跑进屋,拿出一本册子道:“这就是当年大娘子在闺中时模仿小公爷笔迹抄写的诗词,她一直留着呢!”

  梁晗刚才已经看过了,此时脸又变得铁青。

  齐衡书画双绝少年成名,他的墨宝汴京权贵大部分见过。

  申和珍接过来随便翻了翻,字迹确实类似齐衡,与墨兰本人的字迹大相径庭。

  所有诗词均是写男女情爱的,什么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之类的。

  此时墨兰的内心,是绝望的。

  林小娘教过的,宅斗最高手段之一,莫过于诋毁一个女人的清白。

  只要指控一个女人给自家男人实质上或者形式上戴了绿帽子,绝对能让其永世不得翻身。

  当年王大娘子,就曾用这一招对付林小娘说她偷人。

  盛老夫人听了都曾经晕倒,还好没成功。

  没想到啊没想到,芙蓉和秋江学会了这一招,居然用来对付自己!

  她暗恋过齐衡是不假,这本册子是她当年模仿齐衡字迹抄写的也不假,甚至她内心深处嫉妒明兰都不假。

  可是她嫉妒的是齐衡对明兰比梁晗对自己好啊,绝对不是她对齐衡念念不忘还有想法啊!

  然而这些话绝对不能说出口,说得多错得多啊!

  芙蓉和秋江不愧是她最贴身最信任的女使,宅斗伎俩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而且这两个人还是自己亲手送到梁晗身边的……

  墨兰想起昨日柳蓁蓁的劝诫,突然觉得自己既可笑又可悲。

  眼前一暗,浑身一软,站都站不住了,软软地靠着廊柱,往地上滑了下去。

  申和珍叫了一声六弟妹,带着身边的女使谷雨上来扶住了墨兰。

  梁晗下意识朝墨兰走了两步,刚伸出手,又猛地收回去了,站在那里黑着脸沉默不语。

  申和珍和谷雨一左一右架着墨兰,先对墨兰说了句:“六弟妹可别被小人气坏了身子。”

  然后对梁晗道:“六叔叔,你不会真地就信了这两个奴婢的胡言乱语恶意中伤吧?”

  梁晗不好正面作答,叹了口气道:“二嫂嫂,我屋里的家务事都理不清,叫你见笑了。”

  一个自命风流的大男人,居然从娘子的陪嫁女使嘴里听说,自己一见钟情明媒正娶的娘子心里有别人……

  这个别人还是自己的妹夫…….自家娘子还因此和自己的妹妹水火不容……

  梁晗只觉得自己头上,绿油油的。

  身为永昌侯府的嫡幼子,梁六郎被从小宠到大。

  凡事都有爹娘兄长罩着,自己只需要吃喝玩乐,从来不需要操心。

  此刻愤怒和羞辱夹击之下,梁晗有点手足无措了:“二嫂嫂,我现在心里乱得很。你说,我该怎么办?”

  申和珍也叹了口气道:“六叔叔放心,我和我身边的人都不会说出去,便是母亲也不会知道。既然这事儿我撞上了,也不好不管。六叔叔,有什么话别搁在心里,不如大家摊开来说。今日这事儿,总要有个了结。”

  谷雨低着头道:“奴婢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奴婢去那廊下看着,有事儿大娘子再吩咐我。”

  说完她就松开了墨兰,行了个礼,径直走到廊檐外边的院子中间立着,很明显是清场兼把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