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兰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当初三个太医都说六妹夫怕是挺不过来了,送六妹妹出门的时候祖母哭的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出殡呢!平宁郡主眼睛长在头顶上,要不是冲喜,才看不上我们盛家的女儿呢!”

  文炎敬还不死心:“那,找个和二哥一样的,将来入阁拜相,你就是宰相夫人!”

  如兰否认到底:“得了吧,二哥哥也就是二嫂能受得了他,每天说话就像背诵四书五经,成日里忧国忧民,什么都不会玩,闷死个人了!行了行了,敬哥哥,我就是心情不好,冲你乱发脾气,你别给我出主意了!敬哥哥,我就是害怕了……我怕敬哥哥你以后会负我,像四姐夫一样喜欢别的女子。我怕你娘会欺负我,像平宁郡主一样时刻压我一头。我怕你以后拿我的嫁妆去贴补弟妹,像大姐夫一样被家里人吸血也不敢出声。我怕以后在姐妹当中我过得最差,被我娘数落,人前人后都抬不起头来……我……我怕到不想嫁了……”

  如兰再次嘤嘤嘤哭了起来。

  搞半天,简单直接粗暴可爱的小钢炮,得了婚前恐惧症!

  文炎敬将如兰搂在怀里安慰:“如妹妹,自从我们第一天认识,我就从来没有瞒过你任何事。我这样的出身,能得岳父青眼,许之以爱女,哪怕是你四姐姐,也是天上掉馅饼,由不得我挑肥拣瘦。后来你四姐姐嫁进侯府,岳父和二哥对我愧疚不已,我却如释重负。若四娘子爱的是高门大户,就算嫁了我将来也是一对怨偶,何必呢!”

  如兰将头埋在文炎敬怀里,抽泣着说:“墨兰嫁了高门大户又怎样,她现在过得也不好!”

  文炎敬轻声道:“她是你的四姐姐,以后可不要再直呼其名了。我知道你和岳母幼时为了她和她小娘,受了好多委屈。可如今林小娘不在了,她也嫁了,都是姓盛的,外人看来你们是同胞姐妹,同枝连气,你四姐姐过得不好,你面上也无光。”

  这话虽然不对如兰的胃口,但世道如此确实没错,海朝云最近也常发出同样的提醒。

  再说如兰才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连不嫁的话都说出来了,为了表示补偿,便低着头小声嗯了一下。

  文炎敬用手托起了如兰的脸,看着她的眼睛道:“如妹妹,我不能许你封公封侯荣华富贵,我只能许你衣食无忧自由自在,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不会用规矩束缚你,不会让你有苦往肚子里咽。无论你有多离经叛道的想法多说不出口的委屈,都可以说给我听。我不会笑你骂你,我只会听着,然后哄你教你。”

  如兰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众人都听得出神,沈青萍便催她:“然后呢?”

  “什么然后,没有然后了!”如兰突然之间脸就红了,如同火烧一般。

  沈青萍还是女孩儿家不明白,其他已婚妇女则心下了然。

  明兰促狭地道:“难为五姐夫了,软玉温香抱了大半晚上,柳下惠也该有些行动了。说的好不如做的好,五姐姐,是不是?”

  如兰张牙舞爪地朝明兰扑了过去,华兰和海朝云急忙拉住,大家一齐笑得东倒西歪。

  如兰扶正了头上的凤冠道:“后来,我还告诉敬哥哥,直接请婆婆、二弟和弟妹一起住到我嫁妆院子里吧,迎亲时也热闹些。”

  华兰忍不住激动了:“五妹妹,你真地长大了!这样你嫁过去,我们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如兰得意地说:“那当然,二嫂嫂一有空就教我为妻之道,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反正婆婆早晚都会住进来,不如我主动开这个口,还卖了敬哥哥一个人情。其实我还有一个秘诀,就是凡事我先想想娘会怎么做,然后反着来就行了!”

  华兰、明兰和海朝云:……

  如兰最后深呼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加油:“我一定要把我的小日子过好,过得越舒心越好!至少要比四姐姐过得好!”

  众人一起,满脸姨母笑地点了点头。

  如兰就是这样鲜活而有生命力的存在,你可以说她不够美丽文雅,却不能否认她活泼讨喜。

  你可以说她莽撞偶尔粗暴,却必须承认她简单易处。

  明兰和姐妹们躲在闺房说悄悄话的时候,齐衡也偷偷拉了盛长柏在说悄悄话:“二哥,请教你一下,二嫂怀着全哥儿的时候,这个,和平时,有没有什么不同?”

  盛长柏被问得莫名其妙:“废话,妇人怀孕,能跟平时一样吗?肚子大成那样,总不能看成发胖吧?!”

  “不是,不是这个,不是外貌上的不同。”齐衡有点儿难以启齿啊,于是选择了迂回前进:“二哥,你和二叔不是问过我,这几日上朝为何总是眼圈发黑么!”

  “是啊!不过,不是我想问的啊,是仲怀非要拉着我问的。我说你定然是思君思国思社稷,劳累所致;他非说你是因六妹妹有孕得不到满足,想婆娘想的!我当时就骂他,元若不可能和你一样无耻!”盛长柏想起顾廷烨那不要脸的样子就没好气。

  齐衡暗说二哥你太看得起我了,吞吞吐吐地说:“二哥,其实吧,我这黑眼圈,确实和六妹妹,有那么一点儿关系。”

  “什么?”盛长柏震惊了,盯着齐衡看了半天,突然严肃起来:“我说元若,你该不会真是仲怀说的那样无耻吧?!”

  “当然不是!”齐衡立即否认,随后再次吞吞吐吐起来:“其实,这个,六妹妹她,她有孕之后,这个,她和平常,十分不同。”

  盛长柏开始表示重视了:“怎么个不同法?”

  齐衡皱着眉头道:“这个,不好说。二哥,二嫂怀孕的时候,性情可有没有什么变化?”

  盛长柏摇摇头说:“性情变化?没有啊!一如既往的贤惠,就是犯懒,不爱搭理人。我说话向来无趣,但她多少会回应一两句照顾我的面子,怀孕的时候就直接不理我了!”

  齐衡继续发问:“那二哥怎么应对呢?”

  盛长柏回忆着说:“我看她那么辛苦,就不在外应酬,天天早回家陪她。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给她念书。你别说,这一招可好使了,一般我念个四五页,她就睡着了,睡着了不就没事了!哎,我说,你这黑眼圈到底跟六妹妹有什么关系?”

  齐衡终于说了实话:“六妹妹这些日子动不动就发脾气,动不动就哭,问她为什么,她要么不说,要么就说不知道。每晚我都要哄好久才能睡,还要早起上衙门。幸好六妹妹不用早起,不然怎么够睡!”

  盛长柏表示明白,“哦,所以你的黑眼圈都是哄六妹妹睡觉哄的?那你问我可是问对人了,我那会子给你二嫂念书很好使,你今晚回去就试试!”

  齐衡从善如流:“行!今晚回去我就试试!六妹妹喜欢看话本子和传奇故事,那我给她念个元稹的《会真记》吧,二哥觉得怎么样?”

  盛长柏拍着大腿说:“不怎么样!哎呀元若,你脑子进水啊!张生对崔莺莺始乱终弃,这种故事,哪个小娘子听了不哭啊!你别念错了书!”

  齐衡虚心请教:“那二哥都跟二嫂念些什么书?”

  盛长柏十分得意:“《大学》,《中庸》,《论语》,《春秋》!一听就着,特别有效!”

  齐衡听完无语望天拱手投降:“二哥,过去我总觉得你先我中举并不是因为你比我有才,而是考官更喜欢你的文风。但我现在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